朝陽東起,夕陽西下,轉眼間一天來了又去。
從白晝變成黑夜,一切都在無形間變換著。
而我一直住在西暖閣,所以胤?忙完就會過來看我,每一次看我沒有不適再回去處理政務。
姐姐每日也會來看我,可我開不了口,我不知道要對她說什麼。所以,姐姐每次只看看我,最後又都是帶著痛惜的眼神離開
胤祥偶爾也會來看我,可他來時更多的是輕嘆,仿佛輕嘆可以喚醒我的靈魂。可他不知道,他的輕嘆,對我是無助的。
入宮二十天了,而我依舊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說話,不主動要吃飯,不主動說睡覺,每天只是精神恍惚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晨起我便立在桌前寫字,巧兒不知勸了多少次,我卻始終停不下來。
她拿我沒有辦法,只好作罷。
微風拂過一股清香,是什麼呢???
抬眼望向窗外,夕陽西下的余暉照耀在皎白的花朵上,很美、
原來是木蘭花開了,我閉門謝客的這段時間,世界上最美的花都開了。
木蘭花???我的腦海里為什麼一直隱隱出現什麼記憶?
那是什麼呢??木蘭花???
好像我有一只木蘭花玉鐲,只是我把它放在哪里了呢??
對了,碎了,我怎麼把它給忘了,玉鐲碎了,孩子沒了。
入宮一個月有余,我出不去,別人進不來,自我封閉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胤祥與胤?對我束手無策,每次來西暖閣看望我時免不了唉聲嘆息,胤?放佛明白,我的自我封閉,是對我們彼此之間關系的抗拒,他每次單獨來時總是遠遠的看著,除非有胤祥他們相陪他才敢近前。我不知道這樣相見不如不見的日子,對我和胤?到底是安慰還是折磨。
再悲痛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推移,總可以減輕些重量。我知道自己眼下是出不去了,所以也不再掙扎,只願時機快點來讓我可以逃離這里。
而巧兒自我回宮開始,一直精心照料我的生活起居,對于我每天的進步她都會很開心,比如今天多吃了兩口飯,她都會高興許久,長久下來,我們之間的那些默契仿佛已經漸漸回來了。
外頭威風徐徐,雖有雲彩,可是偶爾太陽露出雲層,覺得還是很吸引人。
巧兒見我難得今天有了精神,柔聲道,「格格,今天天氣好,奴才陪你出去走走吧」,出門去??還是自我回宮後第一次,我有些猶豫,巧兒見狀,安慰道,「只是到御花園里走走,透透氣也是好的」。
她期待的眼神緊盯著我看,生怕我會拒絕她,我為點頭答應,巧兒已經很開心,她說要幫我簡單梳妝,我道,「不用梳起旗頭」,巧兒微楞,這個舉動她心里很清楚是什麼意思,回道,「奴才知道了」。
這一個月里,姐姐送來了許多新時興的宮花與旗裝,可是巧兒從不敢主動跟我提起換下漢服的事情,大概她知道我的脾氣,也知道我現在早已不是當年受寵的蘭軒格格,所以很是乖巧的由著我的性子來。
我說不必梳起旗頭,她便隨意幫我挽起,發髻上隨意插上一直翠玉雕花簪子,乳白色相間藍色暗花的蜀錦對襟大褂,托腰荷葉羅裙,如此一身漢人打扮,一來告訴他的妃子貴人我非宮中與其爭寵之人,二來也明確表示了我的立場和心意。
為此,姐姐和胤?幾次想相勸可是話至嘴邊還是欲言又止。
春天,御花園里奼紫嫣紅,芳香四溢,就連宮女也比外頭那些富貴小姐婦人耀眼許多。
只是不知道老伯也裕和他們怎麼樣了??自我離開家,和他們在沒有相見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我一樣煎熬??
我心事重重,不知錯過了多少美景,忽听得一個孩子的啼哭聲,起初是嚶嚶啼哭後來直接變成嚎啕大哭,我微楞,這樣的哭聲不久前我剛經歷過,母性的使命感讓我不自主的四處找看。
終于,在鵝卵石鋪就的掛花小道上,一個和思念一般大的孩子正坐在地上無助的哭喊,一邊張開雙手一邊四處張望嘴里哭喊著額娘,看到他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充滿了新鮮的血液,整個人變得緊張起來,我快步到他近前,從地上將他抱在懷里,「孩子」,「額娘」,「額娘」,在我抱起他的那一刻,他的雙手緊緊的抱住我的脖子,嘴里不停的哭喊,「額娘不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傷還沒好,听到這樣撕心裂肺的聲音,心好痛,抱著他,任由眼淚落在瘦小的背脊上。
西暖閣
因為不知他是誰?也不知他的家人怎麼會這樣大意,御花園里等了許久不見人來抱他,索性直接帶回了西暖閣,看著他面色紅潤,雙眸炯炯有神,單純的緊盯著我看,不知道是不是有緣,自打他接近我開始,便顯得很是親近。
想著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不是等級了,我道,「去外頭候著,若是有人來找,告訴她孩子在這」。
我吩咐一旁的巧兒,可是一向听話的巧兒竟然文絲未動的站在一旁,我微楞,看向她時,她正巧也在看著我,我微楞??
問道︰「怎麼了??」,巧兒見我問話,有些為難的回道,「這是弘曉世子」,「弘曉???」,我大吃一驚,十三爺的孩子??一般人寶貝都寶貝不過來呢?誰敢那麼大意把他丟在御花園里???
原來是十三他們安排好的,什麼出門散步,只不過是想讓我發現弘曉,彌補傷痛罷了??
等了一天,胤祥終于來了??
我還以為他這個做阿瑪的真的要把弘曉扔給我,不再關心弘曉了??
「你終于來了」,胤祥見我這樣說,大概是知道我語出何意??抬眼看了看巧兒,巧兒有些心虛的低了低頭不敢回話。
胤祥見狀一抹笑,說道,「蘭軒,你如今又做了額娘,不可在自甘墮落,讓我瞧不起了」。
聞言我很感動,他這是在激我??我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只是白白讓福晉受這相思之苦」。
胤祥聞言揮手示意我此言差矣,又說道,「我和文鳶已經商定將弘曉過繼給皇兄,由你親自撫養」。
這話一出,實在太出乎意料???
驚得我一身冷汗,我道,「不」,「不能這麼做」。
胤祥見我如此,回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我這麼做,有我這麼做的理由」,「思念,是我抱進宮里的,對于她我這個做叔叔的多少有些內疚」。
不曾想十三還有這心事,我忙的說道,「不,十三爺不要這樣說」,「我從沒有這個意思」。
胤祥听我這樣說,嘆道,「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可是我心里著實過意不去,你也不必再說什麼了,皇兄已經答應了」。
沒有想到胤祥這樣雷厲風行?弘曉的未來我是知道的,我絕不可以在霸佔胤祥最後的希望,但是想要駁回他的想法何其難??
看來只有來硬的了,「懇求王爺收回成命」,胤祥見我行大禮半跪在地上給他行禮,自己也驚得站了起來,我又道,「若是王爺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
胤祥見狀忙的去攙扶我,疑問道,「蘭軒,你這是做什麼??來,起來」。
他幾次摻了又摻我始終保持半跪在地上的狀態,見他為難的蹙著眉頭,我道,「王爺答應了嗎??」。
胤祥微楞,他的眸中布滿了為難和無奈,或許我真的讓他很無奈,他嘆息道,「答應了,快起來,若是皇兄待會看到了,不知又要怎麼想了」,
胤???很少有人在我面前敢提起他的??
除了胤祥再無旁人,他見我不回話,摻起我,問道,「蘭軒,你們之間一定要如此嘛」???
我微楞,一開始並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左右想了想終于明白,我雖然已經回到宮中,但是我對姐姐,四爺他們一直很平淡,禮數不缺,這未免讓他們感到不舒服??
我回道「十三爺覺得這樣不好嗎」,他反問到「你覺得好嘛」,我沒有說話,更不知如何回他??只是坐在那里擺弄著茶具,他看著我說道「蘭軒,你的性子真的很讓人難以捉模,以前的事情即使有什麼不對,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你們好不容易相見,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我知道他會這麼勸我的,可是我已做好時刻離去的準備,既然不可能又何苦在傷一次??
「十三爺,這幾年的空白,不是倆三句話就可以填滿的,我兩以不是從前的胤?和蘭軒了,他現在是皇上,而我卻不再是蘭軒了」。
他見我這樣說,回道「我知道心里有道坎過不去,可是即使你對皇兄有什麼?那你姐姐呢?你這樣做她很會不舒服,會難過,你不介意嗎」。
我能說什麼呢,只能在心里苦笑,三年了,大家都變了,一個操有生殺大權的皇帝,一個位列**之首的皇後?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自卑,不願再相信,還是根本不想面對。
胤祥見我不說話,搖頭嘆息,他許是覺得我的脾氣太倔強,也不再說話。
金雞破曉,東方漸漸有了魚肚白,養心殿內外已經開始人潮涌動,大臣們開始上朝了,而我自從入宮,一直住在西暖閣里,我知道他在養心殿經常的通宵達旦,可是自己卻不想再靠近他,只是遠遠的看著,甚至在西暖閣里陪他熬夜,也是心甘情願,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想親近卻又那麼畏懼,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正在想著,一聲通傳,兆佳?晉已經抱著孩子進了屋子,不曾想她這麼早就入宮請安了??
我忙站起身去給她請安「?晉吉祥」,她快走幾步將我攙起微笑著說道「蘭軒,快起來,我們之間不必如此」。
她懷里的弘曉正在咿呀的唱個不停,我起身看著弘曉嘴角最終有了一模微笑,兆佳看著我又看著孩子說道「孩子想姑姑了」。
她將孩子遞給我,弘曉在我的懷里安靜又顯得親近,他的雙手緊抱著我的脖子不撒手,雙腿蹬的正起勁。
福晉和我見狀都是一笑,彼此相熟也不再拘謹,我道,「第一次見到福晉是在聖祖爺58年,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不見,福晉的容貌一點也沒有變」。
兆佳福晉見我這樣夸贊她,她笑說道,「我也還記得初見你時的場景,那時候王爺身子不好,我獨自進宮,那時候你和四嫂在一起還是個小姑娘,你還一直盯著我看,一轉眼咱們數年不見了」。
是有很多年了,我感慨道,「是啊」。
我們在一起多數的話題都與弘曉有關,正逗弘曉玩鬧,忽然想起那日御花園之事。
總覺得自己欠她什麼??我道,「謝謝你,文鳶福晉」,她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很親和很是和善,她拉著我的手說道「蘭軒,這都是我們該做的,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王爺和我做這些,都是為了皇兄,為了你、所以你也不要在和皇兄鬧別扭了,好嘛」。
見她說的這樣誠懇,我道,「多謝福晉和十三爺如此厚待我,只是有些事,放不下也忘不掉,或許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她輕嘆了口氣說道「王爺說,皇兄終日愁苦,你們這樣相見不如不見的日子,是對他最大的折磨,這樣也好嗎」。
沒有想到十三對自己的福晉鐘愛到無話不談的地步?如此更好,我道「在我心里我覺得有時候愛一個不用真的得到,只要我們都還活著,知道彼此間都好好的就好了,我們如今同在一個屋檐下,呼吸著同一種空氣,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她握我的手緊又緊了說道「或許,我不懂你的情感是這樣的,但是我和王爺都希望你們好好的,知道嗎??」,她語重心長,是真心為我好,我能說什麼呢??只好說道,「福晉安心吧,會好的」,她一模微笑給了我很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