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順著街道走,到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川流不息,有些路段顯得擁堵不堪,若星無心顧及,漫無目的地走在行色匆匆的行人之中。好巧不巧,某路段圓盤周邊的交通燈全壞了,幾位交警好不辛苦地指揮著,若星走在人群之中,此時,褲兜里的手機卻在此時嗡嗡嗡地震動起來,她放緩步子,垂首,伸手想要模索出手機……
「姑娘小心!!——」有誰在馬路對面大喊一聲。
若星尋著聲源望去……
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劃破染紅的長空,身體飛騰而起的那一剎那,若星看著天際,殘陽如血般淒美卻絢爛,那麼美,美如上了嬌艷紅妝的美嬌娘。
「喂,120……」路邊早已有不少行人掏出手機撥打求救電話,撞了人的夏利車車主在車內怔愣半晌,隨後才踉踉蹌蹌地走下車來,看著若星慘白的臉,以及她身下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車主驚得意駭神離。
五分鐘後,救護車趕來……
褚沐綦掛掉手機,繼續開著車,霎時間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只當是公事繁忙勞累所致,心煩意亂下,他打開交通廣播……「……xx路段因紅綠燈出現故障,就在剛剛不久,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一名女子受傷,已被送往醫院。肇事者是一名開夏利的年輕男子,造成事故的原因是該名男子酒後駕駛,在交警的查處中,還發現該名男子是無證駕駛,而該名男子已被帶往警局進行進一步的詢問調查。交警正在處理事故現場,現場已封鎖,請廣大司機朋友……」廣播員充滿磁性的聲音透進褚沐綦的耳朵,褚沐綦卻在下一刻關掉了廣播。
電子控制門徐徐打開,褚沐綦熟稔地停好車,拎著公文包挽著西服走進主屋。連嬸上前接過他的西服,褚沐綦環顧一周,問,「連嬸,阿若呢?」
「哦,她半小時前出去了,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都什麼點了還出去散心?」褚沐綦疑惑,眼皮跳得愈發厲害,「她沒說幾點回來?」
「沒有。」
褚沐綦掏出手機,再一次撥通若星的手機,嘟聲響了將近一分鐘,就在褚沐綦有些生氣想要掛掉電話之時,電話接通了。「你在哪?怎麼還不回來?」沒等那邊的人開口,褚沐綦帶著怒氣說道。
「先生,您好。」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清冷的女性,「先生,請問您是談若星小姐的家屬嗎?我是中心醫院的……」
褚沐綦的心一下涼了半截,即刻沖出主屋向車庫奔去,腦子里突然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廣播,他怎麼也不敢想,那名受傷女子,竟然是……大腦幾乎一片空白的他駕車飛馳在去中心醫院的路上。一路上,他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冷靜,若星還在等著他,他不能讓自己也出亂子……
稀稀疏疏幾個病人、護士在醫院中行走,卻看見這樣一幅景象——一名長相打眼,臉色冷峻得幾近蒼白嚇人的英挺男人大步沖進醫院,焦急地大力拍著電梯按鍵,在電梯前停留了不到五秒,見電梯未到,于是拔腿向樓梯狂奔……
五樓的手術室前,談父談母雙手哆嗦著緊緊交握在一起,坐立不安。
「她呢?!她在哪?她怎麼樣了?!!」談父談母被突至而來,心急如焚的褚沐綦嚇了一跳,本身先前就被女兒出事的消息驚嚇得膽顫心驚,如今被褚沐綦這麼一來,更是六神無主。談母淚雨滂沱,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在里面做手術……我的女兒為什麼會這樣,找到那個肇事的,我拼了命也要將他千刀萬剮……」談父也是眼眶發紅,擁著幾近崩潰的妻子,拍著她的背安撫。
想要將肇事者千刀萬剮碎尸萬段的,何止談父談母。褚沐綦將拳頭握得咯咯直響,有些頹喪地靠在森白的牆壁上,聲音沙啞。「醫生……怎麼說。」
談母突然掙月兌談父,發了瘋似的揪住褚沐綦的襯衣衣領,瞪大哭紅的雙眼,聲嘶力竭地罵道︰「褚沐綦!我女兒會這樣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的若星!要不是因為你她就不會出去亂走!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你把我完好的女兒賠給我!!賠給我!!——」談母幾近癲狂地捶打著褚沐綦,褚沐綦努力遏制住心底的怒火,咬緊牙關,隱忍地握住談母的手腕,緩緩從自己身上移開,眸底結了一層化不開的駭人冰霜,一字一頓,「松、手!!」
談母被甩開,向後趔趄了幾步,幸好被談父及時穩住。厲聲道,「你先冷靜,別沖動,女兒還在里面,你這樣會打擾到醫生!」
一听到有關乎女兒的話,談母無法思考,立即噤了聲,縮在談父的臂彎里大口大口地喘氣,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夕陽收盡了最後一絲余暉,天地似乎在瞬間黯淡下來,天空似要坍塌般低沉。醫院外一片灰暗,醫院內彌漫著濃重的藥水味兒,一盞盞白熾燈不分晝夜在亮,抬頭便是明明晃晃一片,刺得人的眼楮生生地發疼。
褚沐綦一拳打在醫院的牆壁上,關節處沁出絲絲血絲。如果丫頭不曾得知那些事,如果當時他極力阻止談家夫婦帶她回談家,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完好無損了……
度秒如年。
一個多小時後,手術室門打開,褚沐綦首個反應過來,在病床尚未推出手術室之時,他一個箭步沖到她身旁,有些顫抖地握緊若星蒼白的手,「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褚沐綦定定地注視著毫無生氣的若星,頭也未抬,步伐緊跟著移動的病床。
「醫生!」「醫生!」談父談母也上前圍住戴著口罩的主刀醫生,醫生復雜的目光掃視過三人,摘了口罩遞給助手。緊蹙眉頭,「我們已經給病人做了開顱手術,病人已月兌離生命危險,她的背部擦傷,手部擦傷較輕,可是頭部受到較為嚴重的創傷,很可能長時間的昏迷,醒來後也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醫生有些不忍,略做停頓。談母屏息,靠著談父才得以站穩。醫師清冷的職業化口吻也染上了些許沉重,道,「可能失憶或導致……導致智力受損。」
談母腳下一軟,當場昏厥。主刀醫生上前幫忙著攙扶,招手叫來護士,隨後談母被送進了病房。談父看著躺著妻子的病床拐進了一間病房,轉身對著褚沐綦道,「褚沐綦,我求你,我求你放過我的女兒!!我的命,只要你願意,可以隨時來索!!」
褚沐綦跌坐在長椅上,周遭的一切他似乎無法感知,就連手機連續響了好幾回他也像未曾听到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來到若星所在的病房。蹲在她的病床前,褚沐綦痛心疾首,就連執起她的手的動作都是極輕的,現在的若星就如同蟬翼般薄兒脆弱,好似輕觸就能破碎。褚沐綦握著她涼涼的手,輕輕貼近臉頰。
阿若,我的阿若,從前我一直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是你這一輩子的歸宿,只有我才能護你周全,你只有在我身邊,才能安然地生活……「我錯了嗎?阿若,你醒醒,醒醒告訴我……」褚沐綦的眼底泛起薄紅,想握緊她的手卻不敢使力。
若星被送進高級病房,褚沐綦高薪聘請了兩名細心溫柔的護工專門照料。談母因受不了刺激,幾度進ru若星的病房都差點兒昏厥,談父只好強迫妻子回家休養,于是談父便家里醫院兩頭跑,一個星期下來,本就高瘦的人更是骨瘦如柴。褚沐綦為了避免正面沖突打擾到昏睡中的若星,于是讓護工電話通知,倘若談家人不在醫院,他就立刻前往,不分晝夜。踫上好幾次重要的會議,他也是扔下一大幫高層領導,讓助理和秘書整理出會議記錄,自己驅車趕往醫院。因此,繁重的公事便常常堆積,而交到他手里的,要麼是動輒七八位數的項目合同,要麼是樊爵內部的重大決策,他只能在深夜伏案工作……
只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她還是沒有醒……
褚沐綦站在病房門前,手搭在門把手上。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他打開門,就能看見若星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或是看見她坐在床上吃東西,那該多好。
只是這一次他擰開門,看見的還是一如既往靜躺在床上的若星,她還是沒醒。
「褚先生,您來了。」兩位三四十歲的護工正在給若星擦拭著臉頰和手臂,看見褚沐綦進來,淡笑著打招呼。
「她醒來過嗎?」褚沐綦的目光定在若星臉上,雖然答案不言而喻,但他卻像是偏執一般,每次來都要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