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用江南值班,于是他便待在書房處理江氏公務。
辛荷同他一起待在書房,他在一邊批閱文件,她抱著筆記本掛機打怪。
兩人的目光在空間交匯,辛荷眨眨眼,怔愣了兩秒。江南率先開了口,「無聊?」
「嗯??嗯!嗯!」o(╯□╰)o辛荷滿以為會有下文,沒想到江南只是看了她一眼,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埋首在文件里。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可以講話了!辛荷郁悶,江南那廝待在書房里兩個小時,別說挪一步,就連嘴都沒張過!
「江南?」
「嗯。」江南似乎是本能地回應。
「那啥,你、你有女朋友嗎?」辛荷此話一出,就注意到他不輟揮動的筆桿頓了幾頓。
良久,江南說,「有。」
辛荷的心沉了幾沉。
又听他道,「好久之前分開了。」隨後加了一句,「她早就結婚了。」
倒不是辛荷幸災樂禍,不過的確,听到這話她那顆沉了幾沉的幼小心靈瞬間滿血上浮~~~
有一句話是這樣的︰人在憤怒的時候智商為零,一分鐘後歸為正常值。
人高興的時候,智商同樣會為零,就比如現在——
某二傻子月兌口而出︰「那江南你覺得我怎麼樣?」
江南抬頭看她,看了將近一分鐘,辛荷的智商也在此時回歸正常。正懊惱得想要咬斷舌頭,卻听他用夾雜著輕笑的語氣說,
「辛荷,我大你整整一輪。」江南不以為意地低笑。
辛荷的一張臉漸漸暗下去。她活了快二十二年,從來沒有這麼恨過這種長輩對小輩說話的語氣。
江南用余光看見那位姑娘慢慢低下頭去,她的臉上似乎還掛著來不及收起的笑意,江南在某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親手摔碎了一只玉璧。
……
到了飯點,辛荷突然說想吃四川菜,江南便帶著她驅車前往四川菜館。
辛荷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吃辣,一疊疊通紅通紅的菜肴端上桌,香辣味兒撲鼻而來,辛荷如受到了驅使一般,抄起筷子朝菜肴進攻,塞了一大口進嘴里,又辣又燙,辛荷被嗆出了眼淚。猛灌幾大口水,自虐似的把淚水逼回去。
江南無奈地搖搖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面巾紙遞到她眼前,辛荷正要接下,江南卻急急地把紙巾扔到她面前的桌上,辛荷只觸到紙巾的一角。愣愣地看著他拿著手機走開。他接起電話,嘈雜的店內,那柔柔的一聲「喂」,辛荷听得真真切切……
這一次,真的有什麼咸咸的液體滑過辣得發麻的嘴角。
江南接完電話回到座位,就見她魂不守舍地搗鼓著一只通紅的螃蟹。
「……看你,螃蟹都不會剝,我幫你。」
修長的手帶著薄薄的一次性手套,從她手里拿走了螃蟹。
江南一連剝了三只螃蟹給她,辛荷吃在嘴里,只知道是辣的。抬眼見他還打算剝第四只,辛荷淡淡出聲,「不要剝了,我吃好了……」
江南摘掉手套,將卡遞給服務員,轉過頭來看她的時候,江南忍俊不禁。「都吃出香腸嘴了辛荷——」說著抽了幾張面紙遞過去,辛荷垂眼看著純白的幾張面紙,想起剛剛他的舉動,不禁悵然。
見她不接,江南微微向前傾身,當紙巾摩挲過嘴唇的時候,辛荷才反應過來——他的舉動是什麼……
江南本就不習慣吃辣,只盛了幾口湯喝,末了帶著一個捂著嘴巴的姑娘出了餐館。
當晚,辛荷擁著被子輾轉反側。
後來,當她抱著枕頭打開江南臥室的燈時,她才發覺自己今晚一定是抽瘋了。
江南也沒睡著,被燈光這麼一耀,他坐起身來,眯眼看站在門口的辛荷。「你怎麼還不睡?」
「我……」辛荷一時沒找到什麼合適的理由,索性隨口一編。「我害怕,不敢睡……」
江南,「……」
辛荷走進他的臥室,指了指寬大的沙發,「我可以……可以睡這里嗎?」見江南的眉皺起,辛荷立馬解釋,「我睡沙發就可以了,我不打呼不說夢話不夢游的,你放心!」說話間便抱著枕頭朝沙發走去。
「等下。」江南掀開被子下床,「你睡床吧,我睡沙發。」說著,走至她身邊,拿起沙發上她的枕頭,再把自己的枕頭放上。
「啊?!!」辛荷有些驚愕。「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辛荷,我答應你媽要照顧好你的。」江南把她的枕頭扔到床上,「快睡,我明早還要上班。」
江南關了明晃晃的大燈,床頭燈便自動亮起。辛荷看著他替自己掖被角,闔上雙眼。約模一兩分鐘,辛荷還是覺得毫無睡意,便把眼楮睜開,卻赫然發現他還站在床邊。
他的聲音顯得低沉,「你還是睡不著?」
辛荷把手臂伸出被子,問,「你在等我睡著?」
江南不說話。
「江南……」辛荷咬咬下唇,「她是誰?她真的……有那麼好嗎?」好到她都結婚幾年了你還念念不忘。
「她是我前妻,」江南的聲音在涼曠的臥房響起,「她的確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以前的她愛玩愛鬧,很囂張。」
「她就算再怎麼不好,你還是默默地愛了她那麼久!」辛荷的語氣似有些嗔惱,「你總說你大我一輪,你真的打算為了她一個人孤獨終老嗎?」
「辛荷,有些事你還不懂……」
「是你看不開還是我不懂,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江南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按理說,早在她舉行婚禮的時候,就該看開了……
「江南,你們已經不可能回去了。不管她以前給你留下多美好的回憶,那都只能是回憶,你想靠回憶過一輩子嗎?不管她是你前任也好前妻也好,現在她都屬于別的男人了!」
辛荷的字字句句敲擊在江南心底最痛的地方。
「……你想帶著回憶,用一輩子的時間在這世上憑吊死掉的過去,我辛荷不允許!」
「……」江南依舊沉默。
緊接著,辛荷柔了聲音問,「你就不能接受另外一段回憶嗎?盡管這個人,沒有她在你心里那麼美好……」
涼薄的氣息在空氣中淡淡流轉,江南蹙眉微嘆,「……感情從來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辛荷追問,「那你是答應了?!」
「……你快睡吧,這些事以後再說。」
「你不正面回答,我就當你答應我了!」
「隨你——」江南道,「一切沒你想的那麼美好,辛荷。」
自從那晚辛荷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把鼻涕一把淚對江南進行洗腦後,辛荷就穩坐「江南現任女友」這把椅子直到現在,于是乎,江先生的衣食問題就被辛荷主動包攬過來,辛荷苦練廚藝,十天後,終于!!!——煮出來的食物達到了吃不死人的水平;
苦練半個月後,如果江先生不計較食物賣相的話,還是……可以吃的--
辛荷特意去買了食譜,每天拿著食譜在廚房和超市轉悠,嘴里念念有詞。
——姐高考都木有這麼積極,有木有啊有木有?t_t
她做的一切江南看在眼里。
說對這個傻乎乎的姑娘沒有感覺是騙人的,在國外的時候江南也曾談過幾個女朋友,回了國家里人也總是有意無意地給他介紹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江南從未認真對待過。不是他不想好好開始,只是一旦面對那一張張或嬌艷或柔美的臉,他的腦子里總有她的身影……
辛荷,是唯一一個可以讓他暫時忘卻若星的人,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曾料想到的。
看著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手忙腳亂的辛荷,一股暖流從心底流出,流經了他的四肢百骸。看她儼然一副賢惠小妻子的模樣,江南一點兒都不覺得討厭。
「啊!」廚房里傳出一聲尖叫,伴隨著碗碟碎裂的聲音。
江南疾走過去,掃視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廚房,鍋里滾燙的熱油濺起很高,江南迅速關掉煤氣灶。
走至她身邊,見她對著手背吹氣,江南皺起眉小心地握著她的手︰「……油倒多了傻瓜,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辛荷不由自主地將手往回縮了縮,江南使力扣回她的手。
怯怯地說,「對不起。」
江南沒說話,走出廚房,很快又折回,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管薄荷味兒的牙膏。仔細地替她涂抹上,江南松了口氣,又似嘆了口氣。「你到房里找找有沒有藥可以涂的,晚餐我來吧,吃完帶你去醫院。」
辛荷站在原地,一臉愧疚。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江南已卷起了半截襯衣袖子,轉過身去處理狼藉,她只好沮喪地走出油煙味兒濃重的廚房。
辛荷扁扁嘴,在心底一個勁兒地埋怨自己,怪自己以前不好好學做家務學做飯。
忍著疼痛,辛荷在江南的臥房里找了幾圈都沒有找到燙傷藥,卻在拉開最底層的抽屜時,發現了一只大禮物盒子。盒子有些陳舊,也蒙了層薄灰,看起來已收藏了好多年。
辛荷沒多想,于是打開了盒子,看看能否找到燙傷藥。
盒子里,沒有燙傷藥,有的,是一件褐色的煙羅軟紗,上面靜陳著一根墜子。墜子微涼,折射出微亮的色彩,在辛荷看來,這些東西,頗具懷戀的味道……
辛荷沒有找到能治傷的藥品,卻找到了能讓她受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