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舒出一口氣。
似乎是下定決心般,她掏出鑰匙,把它輕輕放在橫欄上。
南煜沉如隼的眸子因她此番舉動而緩緩眯起,輪廓精致的臉繃得陰佞且寒徹肌骨!
兩年不見,翅膀倒了長硬了。
西子招手攔了輛出租車,這就是她做出的選擇。
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同他有任何牽扯。他們由一個錯誤的地點相識,在一個錯誤的時間被迫綁在一起,南煜沉不愛她,她也不愛他,那麼這場如傀儡般沒有感情的游戲,早該結束了。
他與她,僅限于野獸對獵物的征服欲,她是第一個敢反抗他的女人,不親眼看到她求饒,他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即便如此,她也要堅韌到底!
西子弓身鑽入副駕駛,她向司機報了個小區地址。
西母早就煮好了餃子在家里等她,眼見女兒在鞋櫃前換鞋,她起身去廚房拿出幾個碗。
「媽今天去集市給你買了兩件羽絨服,明天去學校記得帶上。」
「嗯。」
西子坐在飯桌前,西母擺了三副碗筷,「他不吃韭菜餡的,還好媽今天包了豬肉餡。」
西子掃了眼多出來的一副碗筷,「媽,有誰要來嗎?」
「煜沉啊。」西母揚起眼角,「要不是他提早給我打了通電話,你還打算一直把媽蒙在鼓里呢?」
西子左手上的筷子掉到地上。
顧芸芯看向她發白的臉色,「西子,你怎麼了?」
「媽,你說誰要來?」
「你這孩子。」顧芸芯為她換雙筷子,「跟煜沉和好了也不跟媽說一聲,我們搬離北京都過去兩年了,沒想到你們還能繼續這種緣分。」
西子咬住唇瓣,清秀的臉蛋白如死灰。
隨後便有人按響門鈴,顧芸芯趕緊解下圍裙放到一旁,「煜沉來了,西子啊,還不快給人開門去。」
西子紋絲不動。
他的速度快到她有些招架不住。
顧芸芯瞧出些端倪,壓低聲問道,「吵架了?」
西子不願母親多想,她雙手撐在桌案上站起來,「我去開門。」
顧芸芯在鍋里多盛出一碗餃子,忙前忙後的張羅著把蒸在爐子上的熱菜端出來。
西子走向門口的腳步虛浮緩慢,大門打開後,果然見到一張不想看見的臉。
南煜沉個子高大,走廊的燈光被他整個擔在身後,西子嬌小的身影完全被他擁在暗影里,她雙腳猶似生根,一眼望入他深褐色瞳仁內,無法自拔。
「西子啊,你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讓人家進來。」
西子如夢初醒,她退開身,給南煜沉閃開一條道。
男人邁開長腿,見到顧芸芯後彬彬有禮的喚一聲,「伯母。」
他提了幾盒保健品放在桌上,時隔兩年,顧芸芯再次見到他樂得眉開眼笑。
「煜沉啊,你別跟伯母客氣,當成自己家一樣。」
西子雙手插兜站得老遠。
她沒料到南煜沉說到做到,不僅把她的底細查的一清二楚,甚至連母親的電話號碼也弄出來了。
顧芸芯不停往南煜沉碗里夾菜,「如果我沒記錯,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南煜沉薄唇淺彎「伯母,有心了。」整個人的溫文儒雅讓顧芸芯越發覺得他無可挑剔。
西子卻是很清楚這個男人的真面目。
為了不讓母親掃興,她只得演好這場戲,不知道南煜沉到底要玩什麼花樣,西子如坐針氈。
顧芸芯詢問了幾句他的工作情況,她到現在還誤以為南煜沉只是個大公司的白領,于她們這樣的家庭來說,這種條件的女婿已經是高攀人家了。
南煜沉應付自如,時不時為西子體貼的夾來幾塊肉,從小含著金匙子嬌生慣養的官家大少爺並不嫌棄這一桌家常小菜。
顧芸芯笑容都快從眼里溢出來了「看看煜沉多疼你,還跟人鬧脾氣,也只有他能容忍你使小性子。」
西子僵硬的勾下嘴角,如鯁在喉。
南煜沉瞥了眼她灰白的臉色,西子邊吃飯邊喝溫開水的習慣一直沒變,同顧芸芯如出一轍。
這頓立冬飯吃得西子十分壓抑,南煜沉在母親面前的風度翩翩讓西子恨不得撕碎這張表里不一的偽善面具!
可她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在太歲頭上動土無疑是自掘墳墓。
飯吃到中途,南煜沉忽然拿出她放在門口的那把鑰匙,當著顧芸芯的面重新做出‘邀請’,「我知道你是不會拒絕的。」
如此溫柔的口氣,只有西子听出了里面不可抗拒的命令。
顧芸芯面部表情一僵,見女兒神色如常,她顯得頗為憂慮,「你們年輕人的事伯母不會太過干涉,可是……」她頓了頓,「畢竟西子還是個在校大學生,太早同居會不會……」
南煜沉嘴角抿出一條優雅的弧度「我知道伯母在擔憂什麼,其實之前在北京我同西子已經……」
「媽!」西子張口打斷南煜沉的話,她一把握住那把鑰匙,動作迅速的收到衣兜里「都是成年人了,我們自有分寸。」
顧芸芯已經猜到南煜沉話里的意思,她的思想並不守舊,既然兩人真心在一起,她這個做媽的也不好過多干預。
「來,吃飯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西子狠狠握了下筷子,南煜沉來的這手她無從招架,明知道是個陷阱,她也必須往里跳。她清楚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也不敢去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這話擱在顧芸芯身上一點不假。南煜沉性格溫文爾雅,說起話來成熟穩重,加上偶爾顯露的知識博學,讓她覺得自己女兒沒選錯人。
當初顧芸芯本就對他十分滿意,只是不明白中途兩人因什麼原因分手,她沒問過,女兒也從未跟她提過。
飯後,顧芸芯獨自到廚房洗碗,西子本想幫忙,被她喊了出去,說是讓她多陪陪男朋友。
男朋友?
她與南煜沉之間,從來就不會有這三個字。
西子走出廚房,發現南煜沉正背對她站在陽台外,兩指間夾了根煙。
他身材挺拔,雙腿修長,近乎完美的背影卻有一股剝削萬物的冷酷。
裊裊煙霧在他周遭繚繞,使得那道揮之不去的深沉又駭人幾分。
西子權衡再三,提腳走過去。
南煜沉听見腳步聲,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恢復冷佞。
西子掃見落下的煙灰在空中逐漸熄滅,「南先生,算我求你。」
「這麼快就認輸了?」他冷笑一聲,「這並不像你的作風。」
「我跟你的事與我媽無關,我不想牽扯上她。」
「你先前選擇把鑰匙放在門口,我以為你是決定不顧一切了才敢來違逆我。」
西子咬了咬唇肉,這次她並未表現出她慣有的淡然,而是上前兩步,抬起玉手輕握住他的手臂。
「南先生。」她軟下嗓音「我媽早幾年患有胰腺炎,一直不能太受刺激,要是讓她知道我們之前真正的關系,讓她知道當初在北京我身上所發生的那些事,她一定會崩潰的。你比誰都清楚我媽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不管你想怎麼對付我都行,放過我媽好麼?」
她搖了下他的胳膊,「我求你,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