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喬旖灩已在絳芸軒安然睡下,而喬府卻是燈火通明。喬蘊之端坐在首位,若有所思,連一向喜歡的龍井也無心再品。其夫人江氏也是面有哀愁之色。一時之間,堂上沒有半點聲響,氣氛壓抑的有些駭人。看著丞相似是沒有開口的打算,江氏只得率先打破沉默︰「老爺,玉凝既是沒有回門,想來????」
「皇室果然是不稀罕我這個女兒呀,也罷,我喬氏一門也不敢指望容成家了。」喬蘊之意味深長的說。
「老爺此話是何意?」
喬蘊之看了看眼前與自己結發數十年卻風韻不改往昔的正妻,若有所思︰「罷了,不提那些事情了,你看,也是時候給灩兒找個西席了吧?」江氏皺眉「灩兒與玉凝自小一同讀書習字,只是,灩兒不及玉凝的天分,學藝不精罷了,為何還要請老師?」
「不是天分的問題,只是灩兒她心不在此罷了。」說到這兒,喬蘊之伸手握住妻子溫潤白皙保養得當的手,略有歉疚的道︰「灩兒也是我的女兒,我難道會害她不成?只是眼下朝堂的局勢尚不穩定,我害怕有心大臣會給灩兒糾錯,而灩兒下半輩子也需要一個好好疼愛她的人,我自是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我斷然不會將灩兒送進宮中,只是,害怕到時身不由己啊,所以,想著給灩兒找一個名士親自對她進行一番指導,日後也好為她找個婆家。」江氏神色似有松動之色,猶疑道︰「那夫君的意思是,為灩兒找個名士做老師,也好塑些好名聲,日後擇個佳婿?」
喬蘊之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只是???朝中哪里會有德高望重的名士會選擇做個小小女兒的老師呢?」
「這你倒不用擔心,我自是認識一個隱世高人,不曾出仕,卻是出身高貴,才華橫溢,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博貫古今,頗受天下人推崇。」喬蘊之得意的笑笑,輕端起身側的茶盞抿了一口。
江氏略微一思索,還是毫無頭緒,此人既是隱世那肯定不在天朝,那會是誰呢?看著自家夫人仍然苦思不得結果的樣子,只好笑著提醒︰「夫人想想,除卻京城穆家、陸家、容家,還有哪個家族堪擔當得起百年公卿世家?」被自家夫君這麼一提醒,江氏不可置信的驚呼︰「老爺莫非是的說會稽姬氏一族?」
「正是。」喬丞相意味深長的笑了
江氏想也不想,急急開口︰「妾以為不妥,先不說姬氏一族顯貴久矣,族中子弟亦是個個人中龍鳳,皇室也得敬其三分,我們此時若貿然與其交往,先不說是否成功,就是上流階層會對此也會諸多詬病啊。」江氏此言句句有理,雖說如今丞相穩坐朝堂,除卻有心依附老爺一派,還有眾多世族對他們所謂的外戚專權不滿,時刻想著拉人下馬,再者,這會稽姬氏一族,先帝在時就已是皇室的一塊心病,無奈欲除不得,眼下,若與他們相交,這天朝權貴又會如何相待?還尚且不說姬氏一族是否會賞臉與他們結交。因此這件事在江氏看來是困難重重。
喬蘊之卻是笑了︰「夫人可知容成家一脈嫡系龐大,皇室中人又個個心狠手辣,為何如今卻是我小小一個丞相穩坐朝堂?」
江氏細細思來,道︰「只因先帝去時,太子羽翼未豐,面對朝堂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先帝崩時,安陽王遠在邊城,朝中無人主持大局,加上太後干預,便立了當時最無身份地位的皇子為帝,因此便是讓人有機可乘。」
「不錯,我喬氏一門自先帝在時便頗受世族打壓,導致我父兄皆不在京城任職,先帝為了平衡權利,從不曾插手世族之事,若不是容成家尚有一位出自我喬家的太後,恐怕喬家不復存矣。」喬丞相似有所感,想起前朝之事,真是百感交集。
江氏點頭,先帝的英明睿智,天朝子民有目共睹,無奈情寄一人,竟是終身未曾立後,當時宮中位分最高的莫過于安華貴妃,安華貴妃系出自姬氏一族,在宮中所受帝寵無人能及,先帝恐自己崩後姬氏一族一家坐大,便勒令安華貴妃此生不得育有親子,姬氏一族無皇命不得出會稽半步,于是,那位名盛一時的安華貴妃至終老未有一子,僅得一女,賜封大長公主。可是,安華貴妃的日子自先帝死後卻並不好過,無子,便注定了無法爭奪大權,姬氏一族又深受皇室牽絆,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朝董淑媛陷害謀殺安華貴妃,欲與尚在襁褓中的太子爭奪帝位,立其親子為帝,最後本是塵埃落定,然,登基大典之時,侍奉先帝的曹公公竟是拿出了先帝遺旨,賜死了董淑媛,並派令錦衣衛暗殺了擁護董淑媛之子奪位的黨羽,肅清朝堂,當是時,後宮中最有權利的女人都死在了宮變之中,而最為不起眼的喬貴妃卻在安定王的支持下以太子年幼為理由廢黜太子,改立一系宮婢所生之子的七皇子繼位,自此喬貴妃在後宮一人獨大,喬氏一門在朝堂之中更是無人敢與其爭鋒,而七皇子亦尊喬貴妃為聖母皇太後,雖貴極至此,喬太後亦害怕世族言論,不敢貿然將喬氏男兒喚回京城任職,而京中各大世族本就對誰當皇帝毫無異議,只要是容成家的人便好,看喬太後沒有獨攬大權的打算,也樂得給皇室添添亂,免得如同先帝在時常常提防世家。這樣,喬太後在安定王的支持下成功的站到了後宮至高位,而身為喬太後弟弟的喬蘊之此時終于厚積薄發,開始了自己的勢力培養,自此,少帝僅是一個擺設而已,後宮中有喬太後掌控,朝堂中有丞相控制,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那麼夫君的意思是?」
喬蘊之模了模光潔的下巴,道︰「我想請太後出馬,為灩兒擇一位好師父。」
江氏心頭大慟,她一直以來竭力避免的事要發生了,這??與皇室扯上關系,怎會是一個亂字了得啊?
「我自是知道你的顧慮,可是,你也要清楚,生于這樣的時代,又是這樣的家族,我喬家的兒女注定是不平凡的,注定要與皇室牽扯不清,再說了,即便灩兒不進宮難道還能低嫁了不成?現在學點真本事有什麼不好?」喬蘊之看著滿目憂心的夫人,緩緩道來。
江氏略微斂了斂神色,道︰「夫君說的極是,是妾狹隘了,可是太後那里?」
「這你就放心吧,我明日進宮便會和太後提起,請太後娘娘賣個面子,請姬嬰先生出山。「頓了頓,繼續說道,「再怎麼說,太後也是灩兒的嫡親姑母啊,又怎會害了她去,你擔心過了啊!」
江氏輕笑,道︰「是我擔心過了。只是,此事須得謹慎些才好啊!
「姬嬰先生名滿天下,灩兒若是能得他的教導,日後必定富貴無人能擋,便是日後出嫁了,婆家看在姬氏一族的面子也斷然不敢為難于她。」喬蘊之看著自己的發妻,悠悠道,說出了她心底真正的擔憂。江氏終于是笑了,看老爺的樣子,是不想將灩兒送入皇宮的,她還想著日後將灩兒嫁與江南本家的一個佷子呢,也好平淡富貴的過完這一生。
「對了,算算日子,灩兒應該也去了好幾日了吧。」喬丞相端起已經冷了的茶水,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
「已經有五日了,老爺看是不是要遣人將灩兒接回來?」
「不必,我听聞穆家的那個小子也去了,定是一同回來罷,就不必派人去接了,陸崢定會將灩兒送回來。」喬丞相胸有成竹。
那廂,風雨小築,歷經幾番輾轉,容曦終于是尋回了容家寶物---《天朝國治》,這東西雖是容家人在保管,可萬一哪天容成家的人想要看看,難道你不拿出?所以說這東西一刻也不能離了容家祠堂啊!
「扣扣~~」敲門聲響起,容曦皺了皺眉,這個時候還會有什麼人?
打開fang門,原來是喬家小姐。雖是心有不滿,但自小所受的良好教養,還是讓他忍住了心頭的煩躁,緩緩出聲︰「喬家小姐有何貴干?」
喬旖灩前世游刃與各界政要人物當中,容曦眼中一閃而逝的煩躁自然是被她收于眼底,只是此時不能與他硬踫硬,當下,微笑說道︰「按理說此時不應該打擾容公子,只是我想向容公子相借一物,不知公子能否應允?」
有什麼念頭自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容曦抓不住,看著對方從容不迫的氣度,倒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當下,收斂了神色,慢聲道︰「喬小姐客氣了。」
這是答應了?喬旖灩在心中想。
「容公子,听聞《天朝國治》是容家聖物,我想相借一晚,不知???」喬旖灩索性放開了講,玩心思自己不一定能玩得過他,不如直說,免得他以為自己有什麼陰謀詭計。
聞言,容曦挑了挑眉,倒沒想到她就這麼說出來了。
「公子不要誤會,只是前夜我在書齋尋到了這一書,剛好看到精彩之處,今日實在是想繼續看完。」喬旖灩解釋道
「這倒也沒什麼打緊,只是我不明白,你怎會知道它是我容家聖物?」容曦開始不露聲色的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婉若嬌花的女子。
喬旖灩心里咯 一下,糟了,這一切都是那個少年說的,自己一不小心就說了出來。而那個少年說的大多是世人不知道的皇室秘辛,現在可要怎麼圓謊才好啊,要是弄不好,可就真真是完了。心下心思萬千,面上卻是不露分毫。
「容家世世代代接任天朝言官一職,而《天朝國治》既是由容家人編寫,那麼它自然能算是容家的寶物了啊。」喬旖灩努力用著輕松的語氣調侃,她是不指望借的到了,現在只是希望他別對她有所懷疑就行了。
「呵呵,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自然相借。」容曦本來是絕無可能相借的,不過听她這麼一說,看來是真的有貓膩,《天朝國治》是由容家人編寫的不假,這在天朝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這東西是容家聖物可就沒人敢這麼說了,你要說也只能說是皇室的聖物啊,這女子既然敢這麼說,而她又非容家人,肯定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那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了。
「但是,姑娘剛才也說了,此書是我容家聖物,我自然不能輕易相借」看著喬旖灩惋惜的神色,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我可以相借姑娘一本《正史》,資料記述雖不如《天朝國治》一般詳細,但也算是一本不錯的史記類讀物,不知姑娘能否接受?」
喬旖灩笑了,「多謝容公子,我只是閑來無事,翻閱而已,道不必讓公子大費周折,如此,打攪了。」語畢,喬旖灩踏著月色而歸。
容曦也沒有挽留,像是在想著什麼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