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明顯一窒,片刻後才又沉聲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魚小晰用力掐著自己的肉,只覺得那種疼痛才能讓她有勇氣說下去,能夠自然一些,「你不是挺忙的嗎?總是那個時候出來不方便。而且,我覺得讓你載回來,比坐公交車還慢,我晚上只能在圖書館坐半個小時……」
他的車是很快,但是到了校園里,他總是痴纏著不肯輕易放她離去。
「你現在哪里?」
「在家。」魚小晰老實回答。
「老實待著別亂跑。」他的語氣還算平靜。
接著他就掛了。
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魚小晰握著手機,仿佛那里面還存有他的聲音。她把自己蜷縮起來。
好疼啊,像是生生地從身上割下一塊肉那樣疼。疼得她瑟瑟發抖。
她知道這是她自己活該,明知有毒偏要去嘗,現在毒已經淬入五髒六腑。
不要緊,不要緊。
她安慰自己。會過去的,多苦都會過去的。
她不是個怕吃苦的人,痛苦就像一座山峰,只要你肯慢慢爬,總有一天會翻過它。短短的二十幾年,她也翻越過不少,每次站在山頂往回看,覺得當時很高很險其實很平常。
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在他還沒有扎根太深的時候,割斷了那幼苗,還會少疼一些。
淚要流就任由它去流,要想他就拼命去想,一切都有潮起潮落,痛苦總有一天會平息。
房門被輕輕敲響,魚小晰心里閃過數個念頭。這麼晚,還能是誰呢?早知道他沒那麼簡單蒙混過去的。
擦淨臉上的淚,魚小晰深吸一口氣,過去把門打開,喬陽默默地立在門口,一只手搭在門框上。
「這麼晚了呢,怎麼還沒回去休息?」面上帶著柔和的笑容,魚小晰抬頭看著他。
今天他穿黑色。雖然他穿什麼顏色都好看,但是黑色最能烘托他的氣質。
神秘的黑,深邃的黑,貴氣的黑,像他的黑發,又像他的黑眸。他那麼黑的眼楮,很少見,就像帶了變色片一般,像兩顆上好的黑玉嵌在眼球里。
「帶你出去玩兒。」說著,喬陽低頭端詳她的臉,面頰的紅潤,不是由內而外,紅是蹭過的艷紅,潤是水汽暈染的濕潤。
「這麼晚?」魚小晰訝異道。
「不是不想我晚上去接你?」喬陽微微一笑,低頭看到她的鞋子還在腳上,抬手攬住魚小晰的肩膀就將她帶了出去。
「白天不準找你,晚上不準找你,那麼只能夜里來找你了。」
「我明天早晨有課……」魚小晰忙辯解。
「不會太晚,一會兒我送你回來。」喬陽不容她說完,半是強迫地把她帶下樓,塞進車里。
夜色深重了,但是當路虎闖入這個城市繁華的娛樂區之後,外面燈火璀璨得仿佛夜從來也不曾到過。
車停在一家高級會所的地下停車場,魚小晰乖乖地由喬陽領著,上了電梯。
站在奢華得過分的金碧輝煌的電梯里面,魚小晰感到局促。電梯內金色的鏡牆把她跟喬陽的影子殘酷而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她就像是他帶來的小保姆,平凡土氣。她再一次有了當時踏進岳家的那種感覺,這里同樣不是她該涉足的領域,這里是屬于他們的世界。
「去哪兒啊?」魚小晰晃晃喬陽的手,聲音很小。
「去玩兒。」
叮,電梯打開,隨著喬陽的簡單回答,他拉著魚小晰出了電梯,吝嗇地不再多說一個字。
喬陽領著魚小晰進了一個包廂,進門以後,魚小晰被包廂的面積駭到。
很大很大,怎麼可以大成這樣,足有兩百多個平方。延續著電梯里面那種奢華的金色巴洛克風格,一張大桌擺在屋子右側,十幾把裝飾漂亮富麗的的椅子環繞著,桌上擺了若干水晶酒杯,跟空的及半滿的酒瓶,還有凌亂散落的紙牌。家具家電一應俱全,如果再有一張床,會誤認為是星級酒店的套房。
左側是一長串的真皮沙發,投影儀把影像打在屏幕上,有人在唱歌,拿著話筒對著屏幕唱得很投入。余下十幾個男女則在昏暗的燈光下縱情聲色,或者獨自淺酌,或者交頭接耳,或者摟抱在一起,說著情話。他們腳下踩著的,是漂亮的尼泊爾地毯。
只在電影里看得到的情形。魚小晰不自覺地把自己藏到喬陽身後。
「哎?喬帥回來了!」一個男人眼尖地看到進屋的喬陽。
喬陽沒有理會他,拉著魚小晰來到那排沙發處坐下,充滿佔有地把手搭在她的腰際。
不知道誰吹了一聲口哨,唱歌的人停了下來,只有伴奏的音樂在響。
「看看喬帥帶誰來了?」
「嘖嘖,高中生吧?口味這麼重!」
「要說還是喬帥玩得狠啊!難怪對各位在座的小姐都沒興趣。」
「去!誰是小姐!」一個女的抬手就打了剛才多嘴的男人一巴掌。
眾人在起哄,幾十只眼楮唰唰地射過來,只讓魚小晰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光了掛在架子上的供人議價的山羊,用力低下頭。喬陽伸手把她的臉摁進懷里。
「不想惹我動手的就把嘴閉上!」他冷冽的視線掃過那群人,讓室內的人一時間尷尬的收聲,恰好一曲結束,下一曲未開始,留了幾秒的寂靜。
「火氣還這麼大?」熟悉的聲音,一個人坐到身邊,魚小晰從喬陽懷里扭頭去看,果然是岳爍磊。
「大家玩去,別理這個火藥桶!」岳爍磊拎著酒杯坐定後,朝眾人揮揮手,「我岳爍磊的場子,打不打還得我說了算。」
眾人訕訕地將赤|luo的打量收回,吞下好奇,又各自玩樂去了。
「嗨,小刺魚,今晚剛見過,這麼快就又見面了。」他又朝魚小晰擠擠眼楮,完全無視喬陽凌厲視線的警告。
「你會喝酒嗎?這里可沒有果汁。」說著把那杯紅酒放到魚小晰面前的茶幾上。
「她要什麼不需要你多事。」喬陽把魚小晰的腦袋正過來,重新壓進胸口,朝岳爍磊冷冷地說。
「看得可真緊。」岳爍磊笑了起來,一雙玻璃眼精光四射,倒是站起身離開了。
有人選了曲子,喘息般的縴細的女聲咿呀哼唱著,引入了小提琴的前奏。是梅艷芳的《女人花》。
魚小晰覺得自己的後腦被握住,被迫仰起臉,喬陽眯著濃黑的眸子看著她,低聲問︰「幾時跟他見過?」
「今晚,下自習回去的路上。」魚小晰很乖地敘述事實。他不高興了,她感覺得到。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臉壓得更低。
「偶然遇到,隨便聊了幾句。」魚小晰縮起脖子,盡量拉開與他的距離。
那些翻江倒海的話,終結了她的**,她怎麼可能告訴他知道?
喬陽的唇輕輕踫了踫魚小晰的,冰冷的觸感,讓魚小晰打了個冷戰。
「別對我說謊,我不喜歡。」
有人在唱歌,低低啞啞的女聲,淒美悲涼。是岳爍棋。
……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
她唱得舒緩,魚小晰卻覺得自己像站在烈烈的寒風中,那風就像刀子,割著她所眷戀的那些。恍惚間有幼女敕的根須被割斷,發絲一樣的須子里面,流出的竟然是火熱的血,慢慢把她心口的那塊洞灌滿。
皺著眉頭閉上眼楮,魚小晰依偎在他溫暖寬厚的胸懷里,內疚排山倒海地襲擊過來。暗暗告訴自己,真的不能繼續下去了。她無法承受這樣深重的罪孽,不能再這樣霸佔這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男人。
下巴忽然被人抬起,冰冷的唇壓在她的唇上,酸澀的液體順著他兩唇間的縫隙度了過來,魚小晰皺眉想轉頭,卻被他直接壓到沙發里。
「喬陽……」她找到空隙叫了一聲,想跟他說她不想喝酒。但是被他用力壓住,濃醇的干紅,整整一大口,她被迫咽了下去。
唱歌的聲音有些抖,听起來反而更動人。
「好喝嗎?」。喬陽伸出舌頭舌忝舐她嘴角的殘液,聲音有些啞,唇舌的溫度卻熱了起來。
魚小晰紅著一張臉,被他擠在沙發與他健壯的身體之間,也看不到眾人的表情反應。她推了推像一道牆一樣擋在眼前的喬陽,小聲說︰「我不喜歡,你先走開。」
喬陽又低頭啄了她的唇,帶著酒精味道的呼吸撲在魚小晰已經酡紅的臉上。
「今晚,給我。」
不是說出來玩兒嗎?不是說一會兒就回去嗎?魚小晰瞪大眼楮看他,見他黑眸里面隱隱有一股暗流,他的臉上是決然的神色,似乎剛才那句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他說過,他等不及了。
搖搖頭,魚小晰想一把推開他,哪知道他提前知道一般,大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身。
不遠處傳來岳爍磊的笑聲,而岳爍棋的歌聲依然在繼續。
他听到了吧?一定是的!魚小晰心虛地透過喬陽的肩膀往笑聲傳來的方向瞟了一眼。哪知道喬陽喝了一聲︰「不許看!」
「喬陽,不要把小姑娘嚇到啊。」岳爍磊調笑著,彎腰坐在沙發里,搓搓雙手。
沉著一張臉,喬陽坐正,魚小晰才得以直起身子。
「小處女,不謝謝我?」岳爍磊依然在調侃。
喬陽又一把將魚小晰摟進懷里,大手擱在她的腿側,拍了兩下昭示著什麼。
「已經不是了。」挑釁地看向滿臉笑容的岳爍磊。
故作咋舌狀,岳爍磊聳聳肩,自言自語又故意讓所有人听到︰「還是個小姑娘,真下得去手!」
唱完歌的岳爍棋站起身,依然木然的表情,慢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