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蘇游這不速之客,杜正倫杜正藏兩人自然要把他引薦給其他人,再而是眾人一番寒暄,先是恭賀蘇游和杜正藏兄弟,又是對長孫無忌的一番勉勵,幾圈喝下來,話題便轉到了官場上來,在場七人,杜正玄和劉文靜兩人都是編修,長孫順德已經請辭,蘇游尚未上任,新科榜眼探花還沒工作安排,長孫無忌年紀還小…….
但是長孫無忌的父親長孫晟卻成了他們的無形紐帶。
長孫晟是縱橫草原的英雄,早在開皇二年,突厥四十萬騎兵侵隋,殺入長城關內,隋軍一敗再敗,四面告急,大隋江山岌岌可危,就在這關鍵之時,長孫晟勸說鐵勒進攻突厥老巢,最終以圍魏救趙之策逼突厥退兵,挽救了大隋。
從此,文帝楊堅便采用了長孫晟‘遠交而近攻、離強而合弱’的突厥之策,聯合弱小突厥部落,孤立強大的木桿可汗,並用離間之計,挑撥突厥各貴族間的矛盾,最終使突厥陷入內戰之中,最終分裂為東西突厥。長孫晟也因軍功官拜車騎將軍,上開府儀同三司,楊廣繼位後,遷為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也是因為族中有了這麼一位權傾朝野的大將軍,才急急請辭的,這也是為了防止楊廣的猜忌,更好地保存長孫家,由此也能看出他急流勇退的大智。
蘇游听眾人說起長孫晟的武功謀略,亦不由感嘆︰「真大丈夫也!好男兒正該拋頭顱,灑熱血,縱橫沙場。」蘇游感嘆完,長孫順德尷尬一笑,想說一句,「智者不求非其是,廉者不求非其有」,卻又覺得,個人的人格在民族大義面前竟如一在地下一再天上,于是默默低下頭去。
無忌卻道,「仗還有的打,此次父親出使西突厥,怕是朝廷要對鐵勒下手了。」
劉文靜道,「輔機能看清這點,真可謂虎父無犬子了。」
順德道,「肇仁。黃口小兒之語,認真你就輸了。」
蘇游看著劉文靜無語,便道,「輔機雖然年幼,剛才之語卻是一針見血,肇仁夸得沒錯啊。雖說善戰者無功,不過,大將軍之能,也可以稱是‘一言興邦’了。」
杜正倫此時也是熱血青年,听蘇游如此說,不由道,「那通事舍人韋雲起之所為,可謂‘一言滅國’了。」
說起韋雲起,更接近于杜氏三秀才的榜樣,連長孫無忌也拍手稱贊,「韋御史以一人之力俘敵四萬,用突厥敗契丹,大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眾人為不在此座的韋雲起干了一杯後,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他的權謀算計,怎麼聯系啟民可汗,怎麼去制約突厥兵,怎麼排兵布陣……
一個個的好似他們全程參與了他的這次軍事行動一樣,蘇游向來只是憂國憂民,卻很少跟人談論大隋的外交與軍事,此時听得大家猶如身臨其境,也不由得獸血沸騰起來,恨不得當時就操一把大刀砍向前線去;當然,蘇游的沖動也只是這樣的環境里來去匆匆罷了,做人的道理,他還是更近孟軻,不盲從于「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理想主義。
這場文人的聚會到底也沒有猜謎做詩,但蘇游離開時卻已半醉,中午才暗暗發過的誓言,到此刻過去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差點讓他忘得一干二淨了。回得屋中,看了齊郡的來信,蘇游更是悔恨自己的狼心狗肺,到東都不過三四個月光景,竟差點把顏師古他們忘了,雖然師資力量的一時空缺令人茫無頭緒,但自己也沒認識幾個文人啊,願意支邊支教上山下鄉的就更是沒見過,或許報紙弄出來以後可以為起點書院打打廣告吧,蘇游如此這般地安慰自己。
洗了把臉,便帶著小九往齊王府去,說起來蘇游也有快一個月不去找楊了,畢竟最近大家都衡忙,而楊二也差不多三天兩頭奔太白樓來,連東都錢莊的辦公地點似乎都轉到了太白樓。
不巧的是,楊二這會並不在府中;蘇游想著他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便索性告辭出來逛街了。
最近半年,楊二無論是性格還是機心都有所改觀,從西京到東都,宇文化及還是那個輕薄公子,但楊二最近的表現卻遠遠不再是「京城首惡」了。從去年五月回轉西京以來,他像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對都中百官上下其手,使得在朝中的影響力蒸蒸日上。隋帝楊廣那時候已經離開西京,對他的所作所為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于是楊二也就像是順其自然地留了下來。
到了東都以後,又大力發展經濟,不惜身份結交商旅,所以在東都中層階級中也是很有聲望的。太子楊昭一到東都就患上了中暑,楊二也就得已三天兩頭往東宮跑,不過,相比于楊昭,他更擔心的還是楊素的病情,畢竟,什麼樣的結果才能讓他獲益他還是分得清的。
此時的越國公府,楊二與楊玄感對坐,楊玄感端起了茶,讓自己緩和下情緒。——「端茶送客」的潛規則要到明清時期才被發明出來,所以楊二也沒有走的意思。
「此次越國公病重,落選選曹七貴亦是在情在理,可是虞世基竟爬到令叔頭上,這令人很感意外啊。」楊二憤憤不平,此時說的是楊素的弟弟內史令楊約,內史侍郎虞世基是他的副職。
隋朝建立後,將北周仿照周禮設立的官爵制度廢除,設立了以三省六部制為主體的中央官僚體系。三省互相牽制,共同向皇帝負責。其中,決策者為內史省,長官稱內史令;審議者是門下省,長官稱納言;處理日常政務的機構是尚書省,置尚書令,左右僕射各一人,——尚書令一般不設置,但楊素成為了隋朝唯一一個尚書令,上月隋帝楊廣剛回東都,又拜他為司徒,改封楚公,真食二千五百戶。——從此成為唯一活著的三公。
三省長官均為相職,同時,三公、三師也參預朝政,也是宰相。換句話說,此時朝廷的宰相一共有三,分別為內史令楊約、納言蘇威、司徒楊素。——楊素一家三佔其二,可謂恩寵至極;但此次落選七貴,顯然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陛下也有自己的考慮吧,下官扔下宋郡那一攤子跑回京城,陛下不但不追究,還親薦禮部尚書之職,我等還能有何說的?」楊玄感心中也是不平,可是也不能對楊大說他父親的不是吧?
「我倒是看好河南尹,不知你對鴻臚卿有何看法?」楊二忽然詢問起朝廷人事安排來。
楊玄感當然聞弦歌而知雅意,遂點了點頭,兩人確定了交易,談話也變得輕松起來;楊二听說楊般若來東都了,又向楊玄感代他致意,看看繼續閑扯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便告辭了出來。
楊二從越國公府出來,又轉到東都錢莊去,自楊二開了首家錢莊以後,其他門閥也有樣學樣,兩京的錢莊如雨後春筍般冒了起來,競爭當然是激烈的,現在往錢莊存錢已經取消了安全保護費,當然這早在二月份計劃著開錢莊的時候蘇游和他就已經定了下來,可是其他人並不完全了解錢莊盈利的本質,所以關閉的錢莊也不少,大魚吃小魚之後,大魚則變得更加龐大了。
楊二的第二家錢莊已經在西京開了起來,不過前景遠沒有東都的好,主要還是因為下手太慢,其中的原因當時也跟早期的運營資本有關,當他全力打造東都錢莊之後不到半月裴家的西京錢莊就已正式掛牌,至于楊二早先要把錢莊開到成都江都太原等地的計劃,在西京失了先手後基本就算是擱淺了。
其實,按照蘇游的想法是把錢莊開遍全國,通存通兌才算走出成功第一步的,無奈時代的局限性,楊二的目光還是短淺了些。
楊二回到府中時,听說蘇游來而復往了,也並不在意,又看了幾封線報,是有關太子病情和京城動向的,基本算是差強人意,煩惱一時竟去,便走向了後院。
此時韋妃已經在月前生下了第二個孩子,見丈夫進得屋來,也不便違逆,只得收拾精神勉強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