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一看到安文晟難看的表情,趙邈就知道說錯話了,他訕訕地捂住嘴,心虛地往旁邊移了兩步。
安若瑾氣惱安文晟的不明是非,然而她並不想將事情鬧大,毀了趙三的名節,盡管趙三害她惹人詬病,她對趙三還有幾分情誼。
見氣氛尷尬,她站起身道︰「與其干坐著無事,瀾兒不如陪我去金銀樓看看,蓮下月出嫁,我們也該準備一份賀禮。」
說罷,就去拉安若瀾,急著粉飾太平。
「等一下!」安文晟出聲阻止,鐵青著臉問趙邈︰「邈表弟何出此言,你可有證據?」
听他的口氣,就知道他心里還是偏向趙三的。
安若瀾也想把事情弄清楚,但她並不打算用這種方式,原還想順著瑾的意思,將一切掩飾,然而大哥的態度實在讓她氣惱。
而且,她也很好奇。
趙三心儀宜表哥的事是她們之間的秘密,邈表哥怎會知道?
避開二姐的手,她問趙邈道︰「小胖哥哥,你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聞言,趙邈苦了一張臉,看了看安文晟,他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安若瀾看出他的顧慮,道︰「你實話實說就好,大哥肯定也想知道個清楚。」
安文晟黑著臉點頭。
趙邈苦惱地皺起一張白胖的圓臉,猶猶豫豫,好一會才道︰「那要是我哥教訓。你要替我說情。」
之後才心虛道︰「其實是我偷看了趙三寫給我哥的情詩……」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安文晟頭上已經黑雲壓頂。
安若瀾與安若瑾對視一眼,也都是震驚不已。這事兒她們也不知道!
看來趙三對她們隱瞞了很多事情。
至少,比起表現出來的柔弱,趙三要更大膽,也更深沉一些。
顧及安文晟的面子,大家都沒有多嘴,幾人都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更加凝重尷尬。
過了好一會。趙邈撓了撓後腦勺,打破沉默︰「我帶你們四處逛逛?」
「不必了。」安文晟沉聲拒絕,竭力維持著鎮定。拱手道︰「多謝表弟好意,突然想起還有些事等著處理,先告辭了。」
趙邈悻悻然回禮,道︰「那我送表哥。」
讓開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文晟望向安若瑾。似是有什麼話想說,但卻欲言又止,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與趙邈一同離開。
目送兩人走遠,安若瑾嗟嘆一聲,道︰「忽然覺得,越發看不懂人心了。」
安若瀾知她所指為何,嗤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懂的。趙三敢給宜表哥寫情詩,卻不敢在外人面前表明心跡。不就是擔心宜表哥不給她回應,她丟臉麼。」
安若瑾啞然,搖頭道︰「女子閨譽最為重要,她有所顧慮也是應該。」
「我卻不這樣以為。」安若瀾駁斥,略帶嘲諷道︰「依我看,她之所以暗地里給宜表哥送信,就是想試探宜表哥。若是宜表哥感動于她的心意,主動向永寧侯府提親,那她不就既能如願以償,又能保住名節,還能得到旁人的羨慕了麼。」
晉王世子是何等出類拔萃的人物,他主動求娶的姑娘,能不得到旁人羨慕麼?
安若瀾暗贊趙三好周全的心思。
安若瑾听懂了這番話中的另一層含義,只是她無法,也無法接受深交十多年的密友是如此心機深沉之人。
眼中變幻莫測,她氣弱地反駁︰「這都是你的猜測。」
安若瀾知道她暫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就不再多做爭辯解釋,好在她們已經與趙三劃清界限,以後不會再有牽扯。
轉而道︰「方才不是說要去金銀樓給蓮挑選賀禮麼,我們這就吧。」
安若瑾欣然頷首,道︰「不急,總要給邈表弟說一聲。」
「沒事沒事,我們讓丫鬟知會他一聲就好了。」安若瀾不在意地擺擺手。
于是等到趙邈送完安文晟回來,亭子里就沒有人了,問了丫鬟才知道,表姐表妹是上街買賀禮去了。
「這下可好,把我叫回來,又留我一個人。」趙邈嘆息著回了自個院子,抓了書開始溫習功課。他是不敢去尋母親的,怕父王又說他打擾母親休息。
安若瀾現在是賀記的當家,金銀樓的首飾可說是任她挑選,只有她不想要的,沒有她不能要的。然而她並不打算因此就鋪張浪費。
她給安若蓮送的新婚賀禮,是一對足金的龍鳳手釧,以及一個長命金鎖,兩樣都是做工精細,花樣精致,價格在中等之列。
安若瑾則挑選了一套小頭面,包含一個瓔珞項圈,一只金步搖,並一對耳墜子,價格與安若瀾的相差無幾。
兩挑好賀禮,又折回晉王府,孟雨顏養足了精神,就來陪她們。
安若瑾就笑話安若瀾,道︰「你現在的身份與以往大不相同,還與我送差不多的禮,也不怕外人笑你小氣。」
安若瀾理直氣壯,哼哼兩聲道︰「我這是顧忌你的面子,若是送的禮,比送的還貴重,別人會笑話你的。」
「就你牙尖嘴利。」安若瑾嗔她一眼。
孟雨顏笑道︰「瀾兒做得很對,往小了說,是顧忌侯府長輩的面子,不好越過安家的家長們去,往大了說,畢竟瀾兒只是暫時接管賀記,若是風頭太盛,必定招惹閑言碎語,就是鐘家也會有意見。瀾兒聰慧,知曉謹言慎行,如此可避免很多麻煩。」
她愛憐地望著安若瀾,眼底帶著驕傲。
「至于那些說瀾兒小氣的,都是眼紅嫉妒的,大可不必理會。」
安若瑾知道安若瀾是在避嫌,卻沒有想得這麼遠,聞言連連頷首道︰「確實,說句不中听的,就是被說小氣也沒有多大關系,小氣勤儉總比大手大腳要好。」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不必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孟雨顏柔聲教導,兩誠心受教。
在晉王府待了一天,安若瀾被接回了千尋居,安若瑾則留了下來,給孟雨顏陪伴。
當晚用膳時,趙宜才回到王府,安若瑾見到他,便想起了趙邈說的話,不覺有幾分尷尬窘迫,又有幾分好奇,或許是她的目光太明顯,趙宜發現了她的異常,等到飯後散開,便尋了她問道︰「有什麼想說的?」
安若瑾的臉騰地一下燒紅了,絞著帕子支支吾吾道︰「就是,宜表哥可識得永寧侯府的趙三?」
她不敢說趙邈偷看了趙三寫給他的情詩,又把這事告訴了她們。
聞言,趙宜先是一怔,隨後笑道︰「是邈哥告訴你的吧。」
安若瑾不禁瞪大眼,心道原來宜表哥早就知道邈表弟偷看情詩的事情。
趙宜無奈一笑,隨即正了正神色,道︰「趙三是有名的才女,然與我無緣無份。」
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與趙三沒有可能。
安若瑾不覺心底悵然,道︰「宜表哥至今未娶,想必還未曾有心儀的女子吧,既然趙三對你有意,又才貌雙全,你為何……」
「我曾經確實有過這個念頭。」趙宜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道︰「在收到趙三的信後,我以為永寧侯府會請人探母親的口風,透漏結親的意願,然而沒過多久,我就听說了趙三願意嫁給晟表哥的事情。」
他笑了笑,看著安若瑾道︰「如果是你,你還會願意娶趙三嗎?」。
「……自然不願意。」安若瑾幾乎是咬牙吐出這句話,胸腔因氣憤而劇烈起伏。
如此推算,那首情詩難道是在母親向永寧侯府透露結親意願之後寫的?
一邊給宜表哥寫情詩表心意,一邊卻又答應嫁給她的哥哥,還真是兩不誤啊,趙三是想在兩邊撒網,逮著誰就要誰麼?
簡直卑劣無恥到超過她的想象!
這一刻,她對趙三的情誼蕩然無存,她不得不承認,趙三比瀾兒說的還要陰險!
深吸口氣,壓下心頭憤怒,安若瑾輕聲問道︰「不知那封信,是誰交給表哥的?」她想看看,是誰助紂為虐,幫著趙三耍心機。
趙宜默了默,道︰「與趙三關系親近,又能隨意與我接觸的人。」
他沒有直接透露那人的姓名,他以安若瑾的聰明能猜到。
安若瑾一怔,很快就猜到了那人是誰,她咬著下唇道︰「我明白了,多謝表哥。」
趙宜剛想開口寬慰她幾句,卻無意間看到了她手帕上的繡樣,當即不由一愣。
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繡樣與周詠軒隨身攜帶的手帕上的一模一樣。
剎那間,他明白了什麼。
抿唇一笑,他道︰「個人有個人的福分,與其擔心旁人,倒不如多關心自己,省得錯過自己的姻緣。」
安若瑾不解地眨眨眼,只覺滿頭霧水。
趙宜也不隱瞞,指了指她的手帕,笑道︰「我在某個人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
女兒家都喜歡在自己的手帕上繡上自己喜歡的花樣,以此作為標記,區分你我,而這樣的帕子,一般是不送人的。
而安若瑾手帕上的標記,就是一朵綠蕊的四瓣梅。
安若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回想起來,俏臉又是一陣滾燙,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她明白宜表哥的意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