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亮的遲,到辰時天都沒有完全亮。
然剛過卯時,天邊還沒有一絲光亮,侯府就熱鬧起來了。
今日是最受寵的六,深得皇上跟太後喜愛的晨霜縣主的及笄禮,一大早的,侯府上下就忙開了。
慕容氏幾妯娌帶著幾個,跟一群僕婦布置祠堂,安排一會行禮所需的用具,準備待客所需的茶點,安文晟幾兄弟則帶著小廝家丁打理庭院,清掃府里府外被雪掩埋的道路,以便賓客通行。
安若瀾早早被從被窩里挖了出來,壓在梳妝台前上妝,及笄禮上並不需要化多莊重的妝容,但修眉,開面,修剪指甲這些是必不可少的,而這些都要做到十分精細,是以也要花上不少的時間。
之後,還要沐浴焚香。
巳時前後,安若瀾梳洗裝扮好,被送到祠堂正堂東邊,改作更衣室的偏廳等ˋ候賓客到來。
而安世霆跟慕容氏也各就各位,一個在前院正廳接待男賓,一個站到了祠堂東面的台階上,等候迎接觀禮的女客們。
祠堂西邊一側的廳堂都空了出來,里面背著差點,用作客人等候行禮的去處,安老就在里邊坐著。
也是安若瀾運氣好,大風雪刮了一夜,早上起來卻是個大晴天。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不到,就有客人上門了。
最先到的是孟老,她帶著孟國府的太太跟們。來觀看外孫女的成人禮。
慕容氏周到熱情地將孟老等人引到偏廳里,讓人加旺了炭火,送上熱茶。給她們暖身子。
安老與孟老坐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孟老少不得要問起神秘的正賓,聞言,安老止不住冷笑,只道︰「別著急,一會有的好戲看。」
倒是讓孟老模不著頭腦。
第二個上門的是孟雨晴跟安若瑾。她們代表周府而來,同樣被引進了偏廳坐下,跟長輩見過禮後。安若瑾就帶著龍鳳胎去東房找安若瀾,孟雨晴則陪著長輩們閑聊。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有安家的親朋好友,也有安若瀾的。像是孟雅蕙。安若蓮安若丹等,都回了來道賀,不到半個時辰,西側的廳堂里就坐滿了客人,大家向安老道賀,聊得熱火朝天。
人來的差不多時,衛國公帶著衛韶來了,帶著厚重的賀禮——一對白玉犀牛角打磨的梳子。一對祖母綠玲瓏佩,還有金絲楠木打造的雕花鏤空梳妝盒。華麗麗的三件賀禮,讓在場的賓客皆是贊嘆不已。
這就是衛國公的目的,她就是要讓人知道,他們衛家看重這個未來兒。
同樣的,衛韶跑去尋安若瀾,衛國公被安排偏廳坐下。
孟雨晴與衛國公這幾年時常往來,感情已是深厚,幫著招待了一會客人後,她就擠到衛國公旁邊坐下,兩人說起了悄悄話。
「就你們母女倆來了?」孟雨晴直言問道。
「那父子倆在外邊,因為不能進來,我家少爺可是愁了好些天。」想到兒子的傻樣,衛國公掩嘴偷笑。
「你家小子還急,都是有名有份的了,急的是旁人才對。」孟雨晴直言不諱。
她們兩個都是豪爽直率的性子,從來不遮掩,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衛國公假意瞪她一眼,低聲問道︰「我倒是想問問你,這請的正賓是哪位長輩?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漏。」
這可問到了點子上,孟雨晴神神秘秘道︰「這事兒我剛問過表姑,表姑什麼都沒有說,我估模著有很大的隱情。」
衛國公一驚,暗道不會出事吧,一時竟有些坐立不安了。
孟雨晴安慰她︰「別急,就算有事兒,也是別人有事。」
衛國公這才安心一些。
這時外邊唱諾道︰「晉王妃到!」
聞言,孟雨晴抬頭望去,便見孟雨顏正與慕容氏寒暄見禮,而後送上禮物,往偏廳走來,她趕緊迎了上去。
她有意想讓孟雨顏跟衛國公認識,待孟雨顏與眾人見過禮後,便刻意安排孟雨顏坐到衛國公身邊,替兩人引薦。
自安若瀾定下婚約,孟雨顏就一直想見見衛國公,眼下自然是對孟雨晴的好意感激不盡。
孟雨顏瞧著柔柔弱弱,卻也是性格極烈的女子,她意外的與衛國公很聊得來,發現衛國公與二堂姐性格相近,她心里更是對衛國公親近幾分,也放心幾分。
眼看著吉時就快到了,正賓卻遲遲沒有出現,在偏廳等候的客人紛紛議論起來,就在這時,永寧侯府的人到了。
永寧侯老帶著永寧侯府的幾位滿臉喜氣而來,永寧侯老走到慕容氏面前,笑道︰「也是我最近身上不爽利,才拖到現在才來,還望佷不要見怪。」
慕容氏眼底的笑意冷了幾分,但依舊維持著表面的禮數客套,客氣地斂首道︰「趙老客氣了,快里邊請吧。」
因為永寧侯老與安老交情深篤,以往她都是稱呼永寧侯老為姨,這一生趙老叫出來,永寧侯老就覺出味道不同來了。
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永寧侯老只以為慕容氏是因為當年安若瑾的事心里記恨。
永寧侯抬眸往熱鬧的偏廳望了一眼,似笑非笑問道︰「沒想到我們還不是最遲的,也不知今日的正賓是哪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竟然現在還沒有現身。」
瞥到她眼底的嘲諷得意,慕容氏眼底幾乎結冰。道︰「各位請移步偏廳稍坐吧,吉時就快到了。」
當年的事本就是自家理虧,永寧侯老自然不會計較她稍顯冷淡的態度。點點頭便帶著幾個進了偏廳。
在座的賓客中,論身份自然是孟雨顏最高,永寧侯老帶著向她行了禮,才落座。
永寧侯老本想與安老孟老敘敘舊,可一坐下,還未來得及開口,太後的懿旨就到了。眾人忙起身跪地接旨。
「太後有旨,晨霜縣主溫婉賢淑,端莊秀雅。實乃盛京閨秀之典範,今日其笄禮在即,哀家特賞賜鯉魚荷花青玉杯一對,白玉九連環一副。天蠶貢絲一匹。貢緞五匹,神木珠一串,欽此!」
「謝太後隆恩!」安老高呼,代為接旨。
太後知道安若瀾今日及笄,但為了避嫌,她並未來觀禮,心里遺憾,她只能下了這道懿旨。以示疼愛。
宣讀完懿旨,傳旨太監道了聲喜就離開了。
這個小插曲無疑讓安若瀾盛京第一名媛的寶座更穩固。
永寧侯在心底冷笑。爬的越高摔得越重,她迫不及待想看安家人丟盡臉面的模樣!
只要一想到只能在寺廟中清修的女兒,她就止不住心里的恨!
離行禮的吉時越來越近,正賓依舊沒有出現,議論聲愈發激烈,就連孟雨晴都忍不住緊張起來,不會出什麼變故吧?
唯有安家人跟孟雨顏鎮定如斯。
永寧侯已經等著看好戲。
千鈞一發之際,祠堂院門前傳來響亮的通報聲︰「燕國公老到!」
安老莊重地站起身,傲然笑道︰「正賓來了,們,隨我一同去迎接正賓!」
賓客們一片嘩然,一窩蜂跟了出去。
永寧侯的眼楮幾乎瞪出眼眶。
安老親自來迎接,燕國公老心里最後那點不舒坦也沒有了,兩位老誥命互相見了禮,寒暄一番後,燕國公老便被迎進了祠堂正堂外廳,笄禮開始了。
燕國公老坐主賓位,賓客們坐觀禮位,待客人都落座,安老才帶著安府的眾人落座。
司儀宣布開禮,慕容氏起身致辭︰「今日小女若瀾行成人笄禮,感謝諸位賓朋佳客光臨寒舍,笄禮這便開始了。」
頓了頓,朝東邊側開門道︰「若瀾入場拜見各位賓朋!」
話音落下,作為贊者的常月星面帶微笑走出來,以盥洗手後,于西階站定,接著,一身采衣的安若瀾緩步而出,走至廳堂中間後,面向南,向觀禮賓客行揖禮,然後再面向西正坐在早已備好的草席上。
看到正賓位上坐的並不是永寧侯老時,安若瀾吃了一驚,好在她很快鎮定下來,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司儀唱喝︰「贊著上前!」
常月星便上前為安若瀾梳頭,梳好後將梳子放在了席子的南邊,向燕國公老斂首為禮後退下。
接下來是最關鍵的一步,正賓為笄者三加。
安老率領安家眾人向燕國公老頷首行禮,燕國公回禮,起身到東階下以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讓後正賓與主人各自歸位就坐。
安若瀾按照慕容氏所教導的,待燕國公老洗手後,便轉向東正坐。
司儀又唱喝︰「有司上前!」
作為有司的安若瀾的另外三個好友便端著托盤,奉上羅帕和發笄。
衛韶就是有司之一,她還朝安若瀾俏皮地扎了眨眼。
司儀唱喝︰「請正賓!」
燕國公老走到安若瀾面前,細細打量一番後,不由暗嘆,難怪自家小孫子惦記,確實是個標志淡雅的姑娘。
帶著那麼點遺憾,她高聲吟頌祝辭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唱罷,將安若瀾的頭發盤成髻,加上發笄,之後站起身,回到原位。
常月星按捺住緊張,上前為安若瀾正了正發笄。
待常月星退開,安若瀾起身,賓客們祝賀後,她回禮後退回到東房。
常月星則從有司手中取過衣服,到東房里替安若瀾更換上與頭上發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換衣時,安若瀾大口大口地呼吸,低聲叫道︰「這還是一加,我就緊張得不行了,下面該怎麼辦啊!」
「你別說了,我本來就緊張,你一說我更緊張。」常月星嗔道,利落地替她換好衣裳。
再出房,向賓客展示後,又向父母行拜禮,表示對父母的感恩。
一加,一拜,而後是二加,二拜,三加,三拜。
二加加簪,換曲裾深衣,拜師長前輩,三加加釵冠,換大袖長裙禮服,拜皇天後土。
三加後,有司撤去笄禮的陳設,在西階擺好醴酒席。
燕國公老揖禮請安若瀾入席,安若瀾斂首回禮,于席西側站定,面向南。
燕國公老則在面向西站定,常月星奉上酒,安若瀾轉向北,燕國公老接過醴酒,走到安若瀾席前,面向她念祝辭曰︰「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安若瀾行拜禮,接過醴酒。
燕國公老似是看出她的緊張,對她微微一笑。
安若瀾怔了怔,回以微笑。
祭酒後,喝過醴酒,吃過飯食,安若瀾向燕國公老行拜禮,燕國公老回禮。
之後便是取字。
燕國公老自然不會自作主張,先向安老笑道︰「還是請安老為縣主取字吧。」
安老斂首回道︰「能得嚴老取字,是若瀾的榮幸。」
婆婆做了主,慕容氏自然沒有異議。
「不敢辭。」嚴老便不再推遲,微一沉吟,笑道︰「蕙質蘭心,便取作蘭心如何?」
安若瀾拜謝。
嚴老微笑頷首,唱道︰「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蘭心甫。」
安若瀾叩首︰「蘭心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再叩首。
安若瀾暗暗松了口氣,總算是結束了。
燕國公老回到主賓位坐下,悄聲對陪她過來的嚴李氏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了,七小子為何對她情有獨鐘。」
嚴李氏但笑不語。
之後安若瀾聆听母訓,拜謝賓客,這才算禮成。
孟雨顏望著乖巧跪在慕容氏面前的女兒,又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孟雨晴拍著她的背,默默安慰她。
那之後就是宴席,賓客們都被請到前院去喝喜酒,安若瀾則與幾個聚在房里……
一通忙碌下來,安若瀾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腦子里還直轉圈。
常月星拍著胸口道︰「好在我家是將門,不講這麼多禮數,不然我及笄時恐怕會直接暈。」
衛韶連連點頭附和。
兩人的反應逗得眾人好笑不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