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中宮確實變熱鬧了。原本死氣沉沉的中宮,卻在這陣子變得氣氛輕快,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掩不住的笑意,就像是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我想吃金桔子。」藺熒心穿著寬松的衣飾,因為沒出門,所以不想上髻,如絲緞般的黑發綰成長辮,獗著女敕紅的唇瓣,像個孩子似地向雅兒討吃的。
「娘娘,你就不要為難奴才們了!這時候哪里找金桔子來給娘娘吃呀!」雅兒哭笑不得,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早就習慣了。
「可是我就是想吃,真的好想吃。」藺熒心獗起女敕唇,跺著腳,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娘娘!」雅兒沒好氣地低叫了聲,看著主子像個討糖吃的孩子般,她卻覺得很高興,因為比起看見傷心煩悶的主子,現在像個孩子似的主子撒嬌的樣子讓人覺得可愛,「沒有就是沒有,雅兒知道你想吃些酸的,所以已經教宮女們做了些糖漬洛神,酸酸甜甜的,娘娘也應該愛吃才對。」「那金桔子……」她揚起美眸,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雅兒會傳話下去,請下人們去找,宮里找不到,就派人回藺府,請蘇嬤嬤派人去打點,遲早一定讓娘娘吃到金桔子。」「我就知道雅兒最能干了!」藺熒心一時心血來潮,笑著抱住了雅兒,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總是覺得跟彼此特別貼心。
「那雅兒的好娘娘,你就先吃一點洛神,只是不能吃太多,過會兒還要喝雞湯好滋補身子。」「雞湯昨天喝過了。」天天喝,她早就膩透了!
「喝過了還要再喝,娘娘現在玉體不比尋常,當然要好好滋補才行。」雅兒牽起主子的縴手,扶著她在長榻上坐下。
藺熒心順從地落坐,低下頭,斂眸笑視著自己微隆的肚皮,「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是真的嗎?我是真的有孩子了嗎?可是,肚子一天天變大,孩子似乎不讓我否認他的存在,長得很好呢!」她伸手輕輕地按住肚皮,已經可以感黨到孩子硬實卻又柔軟的存在,在她的手心溫熱著。
是的!她有孕了!
近日來,中宮里的人上上下下一片高興熱鬧,全都是因為知道自己的主子懷了龍種,雖然主子嚴令他們不許張揚,但沒法子按捺他們心里的興奮之情。
「正因為皇子爭氣的在長大,娘娘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絕對要生下白白胖胖的皇子。」雅兒笑了,她覺得主子此刻的神情真的好美呢!
「可是該怎麼對皇上說呢?他遲早會知道的,雅兒,我不能一輩子不走出中宮,可是,就算現在還能瞞得住,再過一段日子,只要見到的人就會知道我懷了孩子,遲早會傳到他的耳里……」所有的喜悅,一臉的笑意,都隨著她心情的沉重而消失了!
他會怎麼說呢?
那一日,他冷若冰霜的神情依舊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讓她就算確定了自己有孕也不敢讓他知道。這是在那個令他深惡痛絕的夜晚所孕育的孩子,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會感到欣喜,甚至于可能不要孩子,下令要她把胎打掉!
不不不!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知道!
就在這時,門外起了騷動,在興慶宮當差的春紅無論如何都要面見皇後,說是要替她的主子傳話。
「娘娘,你說這該怎麼辦?」雅兒詢問主子。
「讓人進來吧!否則豈不教人以為咱們怕了嗎?去拿件薄氅子讓我披上,就算現在肚子還不算真的太明顯,但還是小心別讓人瞧出端倪。」「是。」雅兒趕緊從里頭取出一件薄氅給主子披上,隨後才命人把春紅給帶進來。
「春紅參見皇後娘娘。」「免禮。」藺熒心坐在鳳座上看著春紅,淺淺地抿上了微笑,「宸妃究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找本宮呢?」「宸妃娘娘想邀請皇後娘娘一起到御花園散心。」「可是,本宮不想出去,只想在中宮歇息,你回去轉告宸妃,就說本宮謝謝她一片熱忱。」「娘娘還是想清楚一些再回答吧!別浪費了我家主子一片好意,說不準她會去向皇上埋怨,說娘娘你對她一直就瞧不順眼,才會沒將她看在眼底,把她邀你散心的一片好意置之不理。」春紅說得一點都不客氣,說話的同時,一雙眼楮直盯著藺熒心的薄氅。
「你這個該死的奴才,你說話小心一點,沒瞧見你正在對誰說話嗎?」雅兒一時氣急攻心,沖上前揚起手,就要賞春紅一巴掌。
「雅兒,快住手。」藺熒心喊住了婢女,轉眸定定地瞅著春紅,昂起下頷,神情貴氣而且威嚴,「你先回去吧--告訴你的主子,說本宮接受她的邀約,要她在湖畔候著,本宮隨後就會過去。」「是!」春紅沒敢多留片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拔了腿就跑出去。
「娘娘」雅兒擔心地低喚了聲。
藺熒心站起身來,定定地看著敞開的大門,「所謂「形勢比人強」此刻聖眷正隆,難保她不會在皇上面前挑唆,想去瞧瞧她想玩什麼把戲。與其悶在中宮里挨打,本宮倒是一好些日子沒出中宮半步,還真不知道這天變得真快,才轉眼就春暖花開,能欣賞到如此燦斕的春光,本宮還真得感謝宸妃你呢!」藺熒心沿著小湖邊走,宸妃就跟隨在她的身後,無論她在私底下勾心斗角,想要取代她的皇後地位,但皇後之位終究沒有易主,在這皇宮里兩人的尊卑有別,所以宸妃就算再不甘願,也只能跟隨在她身後兩步之遙。
「娘娘過獎了。」宸妃說話之時,臉上沒有一點笑意,視線緊盯著藺熒心的腰身,因為裹著薄氅,所以看不出仔細的曲線。
但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前幾日,春紅去御膳房端膳的時候,不小心听見中宮的下人們在竊竊私語,說皇後最近愛吃酸的,還說不能忘記準備滋補的食物,一定要讓皇後生下白胖的小皇子。
後來,她派人查了中宮最近準備的膳食,沒想到仔細考究的程度,絲毫不下于被皇上交代要妥美口照顧的她,她是個有孕之人,吃得好些是自然的,但她可沒听說中宮也有身孕呀!無論實情如何,她都必須小心求證才行。藺熒心望著被風吹皺的一池春水,就像是她此刻的心境,明明就是平靜的,但是在想起劍韜時,還是會不禁泛起漣漪。
「娘娘。」宸妃輕喚。
「嗯?」藺熒心挑起眉梢,沒有回頭。
「娘娘肚里的那塊血肉,應該是皇上的吧?」一瞬間,藺熒心僵住了,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沒動,沒料到宸妃會問出這件事,心里泛過一陣凜然。
看到藺熒心的反應,宸妃知道自己不必再問,也能確定她真的也懷有身孕了!而且算算日子,說不定皇後懷孕得比她還早。
宸妃根本沒有多想,一個危險的念頭才浮上她的腦海,她箭步上前,身子一傾,冷不防地將正要回過身的藺熒心給撞進早春冰冷的湖水里,只是沒料到藺熒心在跌落之前,驚慌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兩人雙雙跌進湖水里……皇後與宸妃跌進湖里一事,驚動了整個宮廷。
劍韜趕到的時候,兩人俱已被救起,宸妃哭哭啼啼的,而她的婢女春紅則是大呼小叫,教人快點去請御醫,否則要是她主子肚里的小皇子有任何差錯,他們誰都擔待不起。
藺熒心則是顫著身子,讓雅兒用干爽的厚袍子給裹住,劍韜幾乎是立刻就看見她,她的發釵零亂,長發披散,細致的臉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開口問她,才正要走到她面前之時,宸妃的震天哭喊喚住了他。
「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皇上,娘娘她……她想殺掉臣妾肚中的小皇子,她說無論如何都要殺掉皇上和臣妾的孩子啊!」聞言,劍韜的眸光瞬間變得陰冷,直勾勾地秋住了藺熒心,「你就真的如此善妒,見不得別的妃子懷上朕的骨肉嗎?」「我沒有……」「事實擺在眼前,還容得你否認嗎?」「是你對我有偏見,是你根本就不肯相信我沒有害宸妃!」她一字一句說得緩慢,無法克制住話尾的輕顫,她覺得好冷,寒意就像鬼爪般伸進她的骨子里,讓她連心坎里都不住發冷了起來。
剛才,就在他要走向她的時候,她已經想要開口,說她已經懷有身孕,才正想對他說是宸妃要向她下毒手,沒想到就已經被人給先告了惡狀「來人,把皇後請回中宮!」劍韜說完便轉過身去,懶得再看她一眼。
藺熒心咬著牙,按住了想要跳出來替主子辯解的雅兒,被常總管派人請回了中宮……好冷。如冰似的寒意一陣陣地襲上,藺熒心緊緊地抱住自己,蜷成了一團,縴手緊緊地揪住錦被,試圖多留住一些溫暖。
「娘娘!」張羅宮女們備了火盆,把房里弄得暖烘烘之後,雅兒走到床邊跪下,擔心地呼喚,「讓雅兒去請太醫過來吧!」藺熒心勉強自己睜開眼,「雅兒,我的肚子……好痛……幫我,我真的好冷……」「雅兒這就命人再去多備幾個火盆立刻要人再搬來幾個火盆,多加些炭火,把寢宮里給弄得暖,不夠就再去搬些。」但藺熒心還是覺得冷,「娘娘,感覺好些了嗎……」「娘娘!」雅兒暮然瞪大雙眸,吃驚地看著主子身下的床褥漫開一片血色,而那些血是從她的身子里淌出來的,紅艷艷的,就像是盛開的紅花般染紅了整床墊褥。藺熒心被虛弱地搬挪到一旁的長榻上,她用了最後一絲力氣捉住雅兒,好讓自己可以坐起身,細致的臉蛋蒼白如紙,美麗的眸子噙著淚水,看著宮女們收拾炕上的一片零亂。
「怎麼了?我到底是怎麼了?」她低聲地喊著,細弱的嗓音伴著急促的喘息,蒼白的臉蛋上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冷汗或者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