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不應該如此強硬地堅持遵守家規。
偶爾,她也應該要破戒一下也說不定。
反正,那些有錢人喜歡擺闊,她也正好可以趁機敲竹杠啊!
那麼,她也許就不會落到眼前的下場了吧!
一路上,梁聆冬不斷地捫心自問,也總覺得無愧于心,但是,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她被人綁架了!
無論那些男人捉走她的目的為何,就算他們根本就不想殺她,梁聆冬還是覺得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了!
躺在晃動的馬車之中,她努力提起最後一絲力氣,伸手在隨身的荷包里掏著藥瓶,她與這幾瓶藥總是形影下離,有治刀傷的,有治風邪的,有治肚泄月復積的,當然也有可以解迷香的藥。
就在她快要捉到正確的藥瓶時,快馳的馬車絆到路石,顛晃了一下,將她整個人甩到最角落的位置,跌得渾身疼痛。
或許,她現在應該找的不是解迷香的藥,而是治淤傷的,一路上,這馬車好像要趕著赴陰府似的,除了換馬之外,沒有片刻停歇過,男人們只在換馬中途喂她喝了些水,給她吃了一點干糧,然後又將她給迷暈。
最後,她總算是找到了綠色的小圓瓶,打開瓶塞,在鼻尖輕嗅了兩下,瞬時間,濃濃的藥香味讓她的腦子清醒過來了,讓她可以看清楚四周的環境。
她也終于看清楚自己淒慘的模樣,兩只白皙的手肘被撞得都是暗紅色的淤傷,有些傷是紫青色的,她伸手撫著額頭,也感到有些疼痛,想必在她昏迷之中,也撞到了腦袋,只怕現在也是一片慘狀。
他們到底要把她捉到哪里去?
這是梁聆冬此刻心底最大的疑問,她昂起眸光,看見光亮從搖晃的窗布透進,她伸手努力地構住窗欞,扶起身子撩開窗布,這下子不看還好,一看之後差點暈倒。
在她面前展現的,是一片茫茫無際的草原,她听見了尖銳的鳥鳴聲,抬起頭看著湛藍色的天空,看見了一只大鷹展翅在空中飛翔,而載著她的馬車就往蒼鷹所飛的方向急馳而去。
她究竟身在何處?!
這里絕對不是中原!這些人究竟想把她帶往何處?她與他們素昧平生,他們為何要擄走她呢?
難不成,他們是黃大富的爪牙,因為想要報復她,而將她給擄離京城,趁機要將她給殺了滅口嗎?
「停車……」她開口想要出聲,但久未進水的嗓音沙啞得有如被粗紙磨過,眼前的天空藍得刺眼,草原綠得教她心底發慌,明明就是一片空曠怡人的美景,但她卻絲毫無心欣賞。
「那是可汗的鷹,咱們就快到離宮了!」騎著馬在前頭趕路的男人指著天空的飛鷹,吆暍著同伴也一起抬頭看。
「咱們的腳程再趕快一點,越早趕回離宮越好。」駕著馬車的男人話才說完,手里的鞭子一揚,馬車立刻加速飛馳。
梁聆冬一個沒留神,捉住窗欞的手一松,咚隆隆地在馬車里滾得亂七八糟,在她已經夠慘烈的身子上又多加了幾個淤痕。
她想,這些人應該不是黃大富的爪牙。
光瞧他們精奇的骨格,以及矯健的身手,就知道他們的武功絕對不弱,如果能得到這種手下,黃大富那日上門來尋釁,早就已經將她的人給擄走了,絕對不會輕易就被街坊的叫囂給驅離。
只是希望他們不是要帶她去替病人診治,否則那個病人大概只能等死吧!因為,她實在沒把握自己在這番折騰之後,還能有命留下來!
當梁聆冬被拎下馬車的時候,她很訝異自己竟然還活著。
把她拎下車的男人沒半點憐香惜玉之情,但還算不太殘酷,至少肯派頂轎子讓她代步,只是將她丟進轎里的舉動,好像她是一只沒有生命的麻布袋。
她的心里不免疑問,他們真的是把她捉來要醫治病人的嗎?
難道不怕她吞忍不下被他們虐待的一口鳥氣,把他們想要醫治的病人給弄死泄忿嗎?
人家不是常說「求醫」嗎?病人對大夫好聲好氣,以禮相待,不就是怕把大夫弄得不高興,不肯好好治病嗎?
瞧前來迎接的人們穿著打扮都不似中原人,大概不懂他們漢人那套「人之常情」吧!
但她可不會以為他們不是漢人,就可以來個「不知者不罪」,等著瞧,他們想治的那個人絕對會被她整得不死至少丟掉半條命!
但當梁聆冬見到躺在臥榻上的男人時,心想就算她不下手,他早也已經病得只剩下半條命了!
「就是她嗎?」
男人低沉的嗓音顯得虛弱,但梁聆冬沒忽略掉那嗓音之中的懾人氣勢,在他俊美至極的眉目之間藏著收斂的惡性,她想倘若不是因為病重,他絕對不會允許被人看出收藏住的邪囂本性。
「回可汗,她就是梁家醫館的大夫,名字叫做梁聆冬。」將她帶進殿閣之內的騰蚩拱手道。
「她比本汗料想中的還要年輕,真的有本事替人治病嗎?」海勒輕嗤笑了聲,熾惡的眸光定定地瞅著她。
這妮子的身形很嬌小,是在這大漠之中少見的袖珍人兒,藏在灰色袍服里的身子只怕捏不出幾兩肉吧!尋常在這嚴苛的北方之中,像她這樣單薄的人大概不出十歲就夭折了。
少見的還有她白皙剔透的肌膚,讓人不由得猜想她這輩子只怕沒曬過幾天陽光吧!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健康的紅潤光澤,稍嫌蒼白了一點。
她讓他想到一只灰色的小老鼠,硬是被人拖出終年不見天日的巢穴,此刻臉上正掛著滿心不悅的表情。
梁聆冬怎麼笑得出來呢?被人像個麻布袋對待之後,她實在很難有好心情,
更何況一見面就被病患質疑,讓她心情更加惡劣。
她繃著臉蛋,同樣也是直勾勾地盯住海勒,反正男人她也不是沒見過,只是眼前這個太過俊美了一點,他有著漢人少見的深目挺鼻,飛揚的劍眉梢挑著質疑的笑意,讓她沒特別想看,但還是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如果我說自己救不了你,你就會命人把我放了嗎?」想她姑娘脾氣也不算差,但眼下就是不爽救治他這個重病患者。
「你知道本汗的身分嗎?」
很明顯的一頓之後,梁聆冬搖了搖頭。
「不知道。」如果他敢保證不殺她滅口,她再考慮承認一下好了。
剛才听見一旁的手下喊他可汗,再加上他看起來就知道是毒發的虛弱模樣,她已經猜出他的真實身分了!她先前就听說過赤雁國的可汗海勒多年來一直飽受毒傷之苦,也听過許多同業說海勒求醫若渴,曾經開出條件,只要誰能夠治好他的毒傷,這輩子享不盡榮華富貴。
但……哼哼!他「求」醫的態度原來不過如此嘛!眼下在她身上的淤傷不算,明天至少又會出現十幾處新淤痕。
不救就是不救啦!就算被說是性情惡劣的大夫,她都不要出手救他!
海勒當然耳尖地听出她的遲疑,知道她根本就是在說謊,「本汗當然可以放了你,但只能派人把你送出宮門之外,從這里到關口至少幾百里路,路上有曬死人的荒漠,會咬死人的狼群,就算你能找到好心人送你到邊關,現在兩國戰事一觸即發,只怕你要進關回京城也絕非易事。」
梁聆冬抿著女敕唇,氣憤地瞪著他,心想他既然知道路途艱險,為何不派他的手下循原路送她回去呢?
海勒挑了挑眉梢,笑著迎視她惱怒的眸光,心想她既然存心不替他醫病,為什麼他需要擔心她的安危呢?
「來人。」他揚聲喚人。
「騰蚩在!」站在梁聆冬身邊的男人拱手道。
「把人選出宮門,給她一點銀子和糧食,別說咱們愧對了她。」海勒冷笑,心想他就是性格惡劣,那又怎樣?從小就與斗爭為伍,他只學會了要比對手狠毒,才能夠存活下來。
「梁姑娘,請吧!」騰蚩揚手讓路,一臉肅然。
梁聆冬定在原地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要被丟到荒漠里去面對狼群,她咬了咬唇,不甘願地開口道︰「如果我能治你呢?」
「嗯?」他只是淡然地挑眉,不急著追問。
「要治好你的毒傷並不難。」她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齒,但細致的嗓調依舊是波紋不興。
雖然被逼著要救他很不甘心,但要是讓他知道她的心有不甘,她才真的會恨得巴不得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你是因為不想被送出宮去,才說你能治我嗎?」
「我確實是因為不想被你這個……送出去找死,才說我能救你。」說到敏感的字眼時,她含糊地一帶而過,「但我能救你的玄寒散毒傷確實也是真的,你最好相信,我們梁家人行醫從不打誑語。」
海勒揚唇笑了,雖然沒仔細听清楚她含在嘴里的那兩個宇,但光看她的嘴形,大概可以猜出她在罵他暴君吧!但她確實不簡單,竟然一開口就能說出他所中的毒名,
「好,既然你說能治好本汗的病,那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限你在一個月之內將本汗的病傍根除。」
「我辦不到。」
「什麼?」他陰沉地眯細眸,下喜歡有人跟他玩把戲。
「你的病能除,但只給一個月的時間,我絕對辦不到。」早就跟他說過梁家人行醫是不打誑語的嘛!
「你信不信我真的教人砍你的腦袋?」海勒勉強撐起虛弱的身子,走到她的面前,斂眸冷然地瞪著她。
「你想砍就砍,但就算你真的砍了我的頭,辦不到的事情依舊辦不到。」她昂起清澄如湖水般的眸子,驚訝地發現他比想象中還要高大,雖然氣息虛弱,但是體魄非常結實。
「有沒有人說你的膽識不小?」從一開始就處處反抗他,如果不是懷有膽識,那就是愚蠢了。
「沒有。」說她不識好歹的人倒是不少。
騰蚩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對峙的場面,忍不住淌出冷汗,這位梁姑娘一定沒听說他們可汗的心狠手辣,否則她絕對知道對抗他們可汗不異是在捋虎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