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中,沉香裊裊,一絲一縷地從盤獸香爐中飄出,靜靜地冉升到半空中,化成了一縷輕煙消失無蹤。
李舒懷坐在御案前面,逐頁地翻著那一宇一句都是經過細心謄寫的文本,見解精闢的內容讓他忍不住一再地感到驚嘆。
究竟,在她那縴細的身子里,藏了多大的雄心偉略呢?
這些文本他無論翻看過多少次,都仍舊為之驚艷不已,在他的朝中,尚有不少才識敏捷的大臣,可是,能謄撰出如此的政略要記的人,怕就只有她歐陽靖一個人吧!
可是,她卻不想留在他身邊。
一思及此,李舒懷的心口彷佛被人緊緊地掐住似地疼痛,從那天之後,他沒再見過她,她的兩位堂兄便成了他的眼線,根據歐陽萬冢與歐陽千畦回報的近況,他知道她的身子狀況依舊不好,歐陽家的人都非常擔心,決定由歐陽夫人將她帶往佛寺靜養幾天,祈求佛祖保佑。
此刻,他想見她,那急切的心情近乎相思若狂,但是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免得讓她覺得他在逼迫她。
李舒懷不允許自己再胡思亂想,沉下心細讀文本里的內容,這既然是她的心血,他就不想讓她寶貴的心思浪費掉。
看著她娟秀的字跡,彷佛她人仍舊待在他的身邊,看到入迷之處,他驀然抬起頭揚聲問道︰「靖兒,你說這——」
他猛然住了口,看見了一旁空蕩的桌案,那案上的擺設依然如舊,彷佛她隨時會回來一樣。
平時,她總是坐在那張位置上,只要他出聲喊她,就會看見她揚起一雙澄亮的美眸,疑惑地看著他,等著听他說話。
無論是任何問題,她總是有最獨到的見解,再棘手的問題只要與她聊過,彷佛都可以撥雲見日,變得輕松簡單許多。
少了她,彷佛少了一雙膀子,讓他做起任何事情都覺得困頓,讓他心里不禁納悶,在沒有她之前,他的日子究竟是怎麼度過的呢?
那怕是乏味至極的無聊生活吧!他到底是怎麼捱過來的呢?!
就在這時,歐陽萬冢與歐陽千畦匆忙地沖進來,也不管一旁的護衛及宮人阻止,一臉心急如焚。
「皇上,大事不好了!」歐陽千畦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說。
「有話慢慢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舒懷將眸光轉向歐陽萬冢,一直以來,他的性情就比較穩重,如今連他都亂了分寸,確實有點不尋常。
看見主子凌厲的眸光,歐陽萬冢發現自己確實跟弟弟一起亂了手腳,定了定神,語調仍舊略顯急促。
「靖兒不見了!昨天她與嬸母上佛寺去靜養,今天一早就不見蹤影,听最後見到的人說有幾個來意不善的人擄走了她,我們得到可靠消息,有鄰國的君王看上了她的才智,花了重金要買她!」
又或者說,早已經有不少鄰國的君王看上了他們中原的美相爺,個個覬覦已久,只愁著沒機會下手!
歐陽萬冢所說的每一個字句都像刀刃般剜著李舒懷的心髒,這時,听聞騷動趕過來的滕耀飛快趕過來,他听說鬧事的人是歐陽家的兄弟,並沒有預料會見到主子的臉色鐵青至極點。
「歐陽千畦,傳朕的命令,封鎖京師內外各座城門,通知府尹,出動所有巡捕房的人馬,無論是當值或休班的禁衛軍回崗上,要他們協助尋找!就算是把京城翻過來也要找到人!」
「是!」歐陽千畦得令飛快離去。
李舒懷勉強自己穩住神,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亂,隨即他從腰上解下金令,丟給了歐陽萬冢,「朕要你立刻出城,到城郊的軍營里去調兩師軍隊,就算是方圓百里之外,也給朕仔細地找!」
「遵命。」歐陽萬冢拿著金令,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前去照辦。
這時,養心殿中就只剩下李舒懷與滕耀,半晌的沉靜,李舒懷再也按捺不住,咬牙說道︰「不行,朕要出宮!朕要親自去找她!」
說完,他縱身奪出養心殿,心里的急切完全表現在如飛般的腳步上。
滕耀在心里低咒了聲,施展輕功飛快追隨在主子身俊而去,心想他怎麼可能會對歐陽靖沒有敵意呢?光憑她一次又一次讓他的主子身涉險境,他大概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會欣賞她這號麻煩人物吧!
一時之間,京城方圓百里之內,草木皆兵。
「搜!皇上有令,凡是要出京城的車輛人馬,都要逐一詳細搜索,任何可以盛裝物品的箱子桶于都要翻開來查看,就算是屎尿桶子都不能放過!皇上交代下來,誰要敢徇私,就要誰的惱袋!」
官兵們吆喝著,嚴加盤查來往的商旅,李舒懷站在平日商旅進出最多的昭德門城牆上,看著將士逐一檢查車隊裹物,沒一件放過。
隨著時間逐漸地逝去,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從她失蹤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或許擄走她的人早就已經不在京城之內。
「皇上,歐陽萬冢大人派人回報,說京外西北十里之處,有一隊要前往西漠的商旅行跡可疑,他們已經派人追上。」
李舒懷想也沒想,立刻縱身躍下城牆,坐上一匹禁軍的快騎,眨眼間已經奔出半里之外。
當他趕到之時,正好見到歐陽萬冢派人在搜查商旅,每一個打開的箱子都裝滿了古董寶貝,其中不乏是從宮里偷運出去的,可謂是價值連城,不須多加猜測也可以想到他們應該都是趙海的余黨,這些寶貝當然就是他生前苦心搜羅的,可惜的是他沒命花用。
「皇上?!」沒想到會見到主子親自前來,歐陽萬冢驚訝地低叫。
「找到人了嗎?有見到她的人了嗎?」李舒懷飛快地翻身下馬,揪著歐陽萬冢急問道。
「將士們正在找。」
她在這里!李舒懷的心里有一絲直覺,而且無比確定。
這時,被人鎖在木箱里的歐陽靖听見了熟悉的聲音,縱然已經虛弱到無力動彈,她還是鼓起最後一絲力氣,握住拳頭敲打著箱蓋。
是他!是李舒懷!
她嘴里被塞著布團,發不出聲音,心急的淚水滑落她的雙頰,她听見了!
她真的听見了!
「皇上……」
那聲音是如此地微弱,但李舒懷听見了!他立刻找到了發出聲響的箱盒,抽起一旁將衛的刀子,砍斷箱子上的鎖,當他打開箱蓋的那一剎那間,她的淒楚淚顏把他的心都揪痛了!
「靖兒!」
李舒懷將她抱出箱子,解開她手腳上的繩索,取出塞在她口中的布團,就看見她不斷地咳嗽,彷佛被布團塞得極難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
「謝天謝地!」他緊摟著她,忍不住加重了臂膀的力道,大掌揉著她縴細的身子骨,低沉的嗓音有一絲哽然,「謝天謝地!」
歐陽靖只能荏弱地任由他摟著,半掩在長發下的小臉蒼白到了極點,她伸出縴手緊緊地揪住他胸前的袍襟,無助地絞緊著手中的衣料。
但她只是緊抿著唇,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這時,歐陽萬冢見到人已經平安了,為免人多口雜,他帶著將士們押送趙海的黨羽們離開,這時恰好滕耀趕到,他點頭示意,把主子和堂妹的安危全交給了滕耀,反正以他的功夫可以抵上一師軍隊。
「你到底要朕替你操幾次心呢?」李舒懷絲毫不在意身旁的動靜,他的嗓音低沉,廝磨著她的耳鬢。
「我沒要你替我操心。」雖然臉色蒼白虛弱,但由她口中說出的話仍舊可以氣死人。
「在朕替你心急如焚之後,你說出這種話,不覺得太過無情嗎?」他瞅著她的沉魅眸光透出指責。
「我又沒求你——」
他驀地吻住她的唇,不再讓她說出存心要氣死他的話語,當他吻住她的那一剎那間,充斥在他胸臆之間狂肆的情感頓時傾泄而出,他狠狠地吮吻著她,彷佛想將她給揉進骨子里,再也不讓她有機會離他而去。
疼!
他蠻橫的力道將她弄得好痛,歐陽靖輕嗚出聲,忍住了疼痛的不適,沒有伸手推開他,她感覺自己就快要被他給揉碎了,但當他吻住她那瞬間,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一點都不想念他。
同樣熱烈的情感從她的心口淌出,就快要將她給卷沒。
只沒說出口而已,她是如此地想念他、想見他!
她情不自禁地回吻他,一雙縴臂勾上他的頸項,緊緊地抱住他,近乎粗魯地吮吻著他,什麼女子的矜持早就被她給遠遠拋到腦後了。
「靖兒……」他喊著她的名,渾厚的嗓音低沉而且粗喘,一次又一次地吻著她,彷佛永遠都要不夠她。
是的!永遠都不夠!
她總是能夠深深地吸引他,讓他痴醉,讓他癲亂,教他盛怒,卻也可能在下一瞬間就能夠教他欣喜若狂,有時候他都很納悶,她一個小女子怎麼能夠擁有如此大的能耐。
漸漸地,情況失去了控制,他的吻越來越深,擁抱越來越熱烈,彷佛要將她給揉進骨子里似的。
「放開我……」她感受到一股宛如漩渦般的強大力量,幾乎要將她給吞噬,歐陽靖推打著他結實的胸膛,如小獸般嗚咽著。
但李舒懷卻彷佛沒听見她的聲音,一再地吻擁著她,不容她逃開,狂霸的氣息近乎懾人,十足濃厚的佔有意味。
最終,他放開了她的唇,卻將她摟得更緊,彷佛要將她肺里的空氣全擠出來似的。
他俯唇輕啄著她白皙的耳朵,斬釘截鐵地低語道︰「不!朕不會再讓你走了,你听著,歐陽靖,從今天開始,朕不再讓你為所欲為,你的任性不羈,桀騖不馴,就只到這一刻為止,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