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敖家堡,大概沒有人不曾听說過他們家堡主的風流艷史,大概天底下有名的青樓花魁都跟他有著扯不清的交情,名門的千金小姐一個個不計身份,也都想跟他爺兒有扯不清的交情,若要仔細算起他的情史,大概會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臭還長。
但除了自己送上門的女人之外,卻不曾有人見過他帶女人回堡里,倒是有一個專吃閑飯的鳳天澈老是會來打擾,還有當朝比女人還美的歐陽宰相也會登門拜訪,日子久了,堡里的人都忍不住猜想敖闕風是否利用花心風流當煙幕彈,好掩飾他其實有斷袖之癖的事實呢?
不過,沒人敢當面問清楚,誰敢拿脖子上的腦袋開玩笑呢?
但就在人們還在猜測著無法證實的時候,他們家堡主帶女人回來了!不,應該說是個乳臭未干的女娃兒才對。
從十三歲到十六歲的年齡都有人猜,瞧她打從一進敖家堡——不,是未進敖家堡之前,就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淒慘模樣,眼楮鼻子都紅腫得像小白兔,沒人能猜到她今年真正的歲數。
發現有一大堆人在瞧著自己,滕挽兒癟著小嘴,暫停住哭泣,紅通通的眼楮掃過眾人一眼,發現他們都躲得遠遠的,沒人肯伸出援手救她。
「哇……人間沒溫情啦!嗚嗚嗚……」恐怖的哭聲再次爆開來,滕挽兒拉住了敖闕風的衣袖,不讓他有機會拋下她不管。
「閉嘴。」簡單的兩個字,幾乎快要耗掉敖闕風最後一絲耐性。
一路上,他不斷地在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他根本就可以只拿走木盒的,為什麼現在會多一個拖油瓶回來呢?
他走進廳堂大門,「拖油瓶」也自動跟進去,他以眼神示意,要手下將她拉開,別讓她再繼續煩他了。
可是,當這些人才踫到滕挽兒的衣角,號啕的哭聲幾乎快要震破人的耳膜,簡直可以說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一時之間,沒人敢再造次。
「哇……殺人啦!搶劫良家婦女啦!嗚嗚嗚……救命啊!嗚……」完全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明白人就知道她滕挽兒的腦袋一向都是在休息的。
但她的防衛本能以某個角度而言,是非常恐怖的。
「爺,她……」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平時個個驍勇善戰的兒郎們,這時全都亂了手腳。
「退下,我來就好了。」敖闕風冷斥了聲,回頭正視「拖油瓶」,發現她很自動地拉著他白色的袍服在擦鼻涕,「你到底想要什麼?」
啊!他終于肯跟她說話了!滕挽兒好感動,眼淚又快要掉下來了,一路上,他除了「閉嘴」兩個字以外,什麼話都不肯跟她說。
「嗚……人家要去圖倫啦!」
「就這件事情免談。」
免談?那他們要不要干脆別談算了!滕挽兒嘴角一拉,作勢又要哭了,「為什麼?我現在明明就應該是要去圖倫的,嗚……去圖倫啦!」
「我們不會去圖倫。」
「我又沒教你一起去,我要去圖倫啦!」她揚起淚汪汪的美眸,幽怨地瞪著他,明明就是他自己纏著人家不放,現在卻好像是她成了跟屁蟲。
「我不去,你也不會去。」
「去圖倫。」她還是很堅持己見。
「你是三歲娃兒听不懂人話嗎?我說不去就是不去,听見了嗎?」他斂起銳眸盯著她,企圖以囂張的氣勢行恐嚇之實。
被他一吼,滕挽兒愣住了,眼楮睜得圓圓地看著他,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凝滯的,彷佛結凍似的,就在眾人屏息以待,以為這一場哭鬧劇就要落幕之時,她那雙圓眼兒就像蓄水池般,小嘴一癟,淚水汪汪地泛濫成災。
「去……圖……倫……啦!」她泣不成聲,嗚咽得就像一只可憐的小獸般,令人聞之不禁為之掬淚。
爹親那麼信任她,將滕家鏢局的聲譽交到她手里,如果她去不了圖倫交貨,從此滕家的信用一落千丈,天底下再也沒人肯將貨交給滕家運送,到時她就成了滕家的千古罪人了!
然後她就不能再出門,不能再吃到天底下各地美味的食物了!
嗚……她不要吃不到美味的料理啦!
敖闕風有半晌說不出話,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看見她的淚水,心里有一種騷亂的感覺,彷佛有人在他心頭撩撥著,無法平靜下來。
「你再哭,我就真的讓你去不了圖倫。」他硬著聲說。
「你是說……只要我不哭,你就讓我去圖倫嗎?」她還不等他回答,就用手背擦掉滿臉的淚痕,「好,那我不哭了,你讓我去圖倫。」
一瞬間,敖闕風內心有些愕然,就在他措手不及之時,這妮子就已經替他做好決定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圖倫呢?」滕挽兒打鐵趁熱,淚眸眨巴了兩下。
「等我決定了再告訴你。」說完,他就打算閃人了。
再讓她這樣拗下去,說不定他又會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絕對會的,這妮子就是有那種本事!
「可是再遲就來不及了……」兩泡淚水又打算登場伺候了。
「你再哭?」他眉梢一挑,冷睨道︰「你不想去了嗎?」
滕挽兒抿著小嘴,搖搖頭,努力地忍住快要滾落下來的淚水,像個小媳婦兒似地瞅著他。
「這就對了,乖乖的不要哭,我再讓你去圖倫。」
「喔。」她單純地點頭,不忘補問一句,「那什麼時候去?等一下就去?還是明天要去?」
「等我高興了再說。」他輕哼了聲,冷傲地說道。
她休想再擾亂他的心思,左右他的決定,休想!
那天晚上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將這個家伙順手帶回來呢?雖然帶得挺順手的就是了。
「那你什麼時候會比較高興?」她扯住了他的袍袖,似乎沒有問到滿意的答復絕不罷休,「說吧!你說說看,你什麼時候會比較高興?」
依稀之間,眾人好像不約而同地听見神經被繃斷的聲音,他們倒抽了一口冷息,冒著生命危險,在敖闕風尚未發難之前,先把滕挽兒給帶離大廳。
雖是只不知死活的小兔子,好歹還是一條生命呀!
敖闕風瞇細銳眸,看著眾人逃之天天的背影,心想這些人果然長年跟在他的身邊學乖了,如果再讓那妮子多留在他身邊一刻,他絕對要掐斷她白女敕女敕的小脖子。
雖然是個不上道的方法,但絕對又快又準!
挾持滕挽兒逃走的,是扶桑和臥佛。
其他人武功不如他們濟事,沒逃出多遠就被他們遠遠拋在腦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兩個老頭子和「肉票」越跑越遠。
滕挽兒被他們兩個老人腳底的絕妙輕功嚇得忘了哭泣,這敖家堡里果然是臥虎藏龍,就算在滕家武莊里都鮮少能看見像他們一樣內力高強的人。
先停下來的是抱住滕挽兒的扶桑,他在小亭子邊打住腳步,把滕挽兒扔進亭子里的扶靠上,大大地喘了幾口氣。
不是跑得太累,是剛才被滕挽兒捋虎須的行為給嚇掉半條命,那可是敖闕風,他們經過無數殺戮,沒心沒肝又沒肺的堡主耶!
竟然還問他什麼時候會比較高興?根據待在他身邊多年的經驗看起來,他們家堡主是大多數時間比較「不」高興。
「到底要怎麼練,武功才會像你們一樣厲害呀?」滕挽兒一開口就切進重點,又羨慕又妒嫉地看著白眉長胡子老人。
「這個嘛……」扶桑很認真地模著胡子,想著如何回答她的問題;被她那雙圓滾滾的眼楮瞅著,好像沒回答她的話會很內疚。
跑過頭的臥佛掉頭跑回來,一出手就給伙伴一個響頭,「要停下來也不說一聲,害我差點跑出堡去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跑太快!」扶桑不甘心地說道。
「一下子就跑出堡去了?老爺爺,你的武功也好利害喔!」滕挽兒同樣崇拜地看著短胡子細長眼楮,笑起來慈眉善目的臥佛。
「你想知道怎麼練的嗎?」
「想想想。」她猛點著小腦袋,生恐老人家覺得她的誠意不夠。
臥佛冷不防地捉起她縴細的手腕,沒兩下就搖搖頭,「不成,丫頭,你的筋骨太差,不適合練武,就算練十輩子,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