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面之後,哱承恩便順手擦了自己臉上的淚珠子,也在泥盆的旁邊坐了下來,跟翠兒一起,往里面探錢。
紙錢燃燒,把曬干的曼陀羅花碎片點燃,散發出極淡極淡的香味兒,讓人聞了,不知不覺的,就渾身飄乎乎的,像是浮在雲上。
掐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柳輕心雙手扶了棺材的側邊,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
柳輕心的突然坐起,讓哱承恩和翠兒都是嚇了一跳,以為她是詐尸了,想要起身,卻是發現自己腿腳無力,想喊人,卻是發不出半個音兒來。
「你們這兩個狗男女!平常里,我待你們也算不薄了!我真是千想萬想,做夢都沒想到,你們這兩個齷齪東西,都是良心被狗吃了的王八蛋!」
小心的從棺材里爬出來,柳輕心一手扶腰,一邊張口開罵,一邊伸手從供桌上拿了一塊兒點心,往自己的嘴里塞了起來,「不要以為,沒了你們,我就會活不下去了!沒了我,活不下去的是你們!」
柳輕心是真餓的厲害了,一塊點心下肚,完全都沒感覺到有飽了些的感覺,就好像,她剛剛吃下去的那塊兒點心,是扔進了無底洞,側著耳朵听半天,都听不著聲兒一般……于是,她吃完了第一塊兒點心之後,就抓起了第二塊,一邊罵,一邊吃,只覺得這一通破口大罵,讓她自己暢快無比。
當然,柳輕心並不是只管吃和罵,就不琢磨別的了,她填飽肚子和罵人的檔兒,在靈堂里,還找到了縫制錦蓋的針。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賤婢,你想著讓我隨便罵,罵到你們的月兌力時候過去了,就可以來制服我了。」
柳輕心把手里僅剩的點心,完全塞進了嘴里,便拿著那針,走進了癱軟在地的兩人,徑直扎上了他們的睡穴,讓他們兩個徹底的昏死過去,「我告訴你,休想!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以最快的速度,拔掉翠兒的衣裳,穿上自己的身,把自己原本的衣裳,做成一個簡單的小包裹,裝滿供桌上的點心,柳輕心把拎了翠兒身上的鑰匙,直奔自己之前住得院子而去,她要走,就要把所有她能拿得動的,她的嫁妝全部拿走,然後,跟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一起,遠走高飛,過逍遙自在日子去!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翠兒已經跟哱承恩同房過的事兒,自然不敢招惹她,見她急匆匆的走,便忙不迭的退到路邊,低頭給她讓道。
這正趁了柳輕心的意,以最快的速度拿了自己嫁妝里的銀票和房契,用包袱擋著自己的肚子,就直奔府門,溜之大吉。
因為是晚上,尋不到駕車的人,城門也不開,柳輕心便繞道去了城西,尋了一家離城門最近的客棧,投了宿。
她扎哱承恩和翠兒的針,可以讓他們一直睡到明天晌午,這期間,府里的人定不敢擅自打攪,換句話說,她只要在天亮時候,找輛馬車,出了城去,就可以順利的擺月兌這里的一切,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哱承恩找到了。
柳輕心從府里出門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天將亮不亮的時候,她又走了這麼一截路,在客棧投了宿,日頭,便徹底的出來了。
「掌櫃的,麻煩你去幫我找輛馬車來,我要去隔壁的城。」
手里有錢,心里不慌,柳輕心大方的拿了一錠銀子出來,拍給了客棧掌櫃的面前,讓他幫自己去找舒適的馬車回來代步,「這是給你的,車錢,我自己跟趕車的人算。」
俗話說,有錢能叫鬼推磨,更何況,這掌櫃的,還不是個鬼?
面對如此大方的柳輕心,掌櫃的臉,頓時就笑成了一朵秋天里的菊花,忙不迭的接了她遞上來的銀錠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確定了是真的,便忙不迭的答應了一聲兒,親自跑去給她找馬車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客棧的掌櫃便找來了一輛兩匹馬拉的車子,干干淨淨,車廂里,還特意鋪了嶄新的軟墊子。
「我要去臨城,大叔。」
客氣的跟車夫招呼了一聲兒,柳輕心便鑽進了車廂里面,坐在了那軟墊子上,從包袱里模出了點心來當早飯,「我這還沒多少日子就該生了,不敢在外邊兒多待,得快快的回家去才行。」
「放心罷,姑娘,小老兒我趕了幾十年車了,保準這一路上,穩當當的!」
听柳輕心客氣的喚自己大叔,而不似許多有錢人般得,有了錢,就開始狗眼看人低,趕車的老頭兒很是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兒,便放下馬車前面的簾子,側身跳上了車椽,揮著鞭子,趕著兩匹馬小跑了起來。
下車,上車,再下車,再換車……
一路上,柳輕心總共換了七八次車,才在一個不算大的小鎮停了下來,尋了一家客棧,要了上房,暫住下來。
小隱隱于林,大隱隱于市。
柳輕心決定,就在這小鎮里住下來,把嫁妝里帶來的那些房契都出了手,然後,再盤一間藥鋪下來謀生,至于那些多出來的錢財……她決定暫時不用,留到以後,她肚子里的這個小家伙兒長大了,娶媳婦兒的時候,再拿出來!
要在小鎮上買一處鋪子,並不費勁兒,柳輕心給了客棧掌櫃十兩銀子的賞錢,他便歡天喜地的去幫她找了好幾家原主人想要出手的臨街鋪面,一番砍價之後,就以八百兩銀子的價錢,談妥了其中的一處前鋪後院的,立了文契。
柳輕心是個聰明人,她知道,這個時候,哱承恩一定在滿世界里找尋她,不會留意,她把陪嫁的鋪子房契都帶走了,于是,便趁著這個檔兒,喬裝打扮成了一個死了丈夫的女子,把她帶出來的這些房契,以比市面上低了一二百兩的價兒,全部出手給了旁人,自己得到手的銀子,除了必要的日常開銷,悉數裝進了幾只瓦罐,分別埋到了院子里的幾處地方。
哱承恩在第二天晌午時候醒來,看了一眼亂七八糟的靈堂和半赤著身子的翠兒,暗叫一聲不好,一個鯉魚打挺兒,從地上起來,就直奔柳輕心的棺材而去。
沒有!
里面,什麼都沒有!
他以為是夢的那事兒,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