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翎均重傷未愈,免疫能力定不及常人,感覺自己有些著涼了的柳輕心,為不把病氣過給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使婆子王嫂,先去了隔壁的綢緞莊,從張嫂家里,買了一匹棉布回來,裁成剛好夠遮擋住口鼻的寬度,縫成了口罩,給自己帶上。
院子里的幾個婆子,瞧著稀奇,便紛紛湊過來跟柳輕心打听,這被她稱為「口罩」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柳輕心也不私藏,淺淺一笑,就把口罩的好處,告訴給了她們知道,「這口罩啊,可是個好東西,尋常人帶著,能防寒氣侵入口鼻,避免著涼,染了風寒的人帶著,可以避免把自己的寒氣過給旁人,打掃屋舍的時候帶著,能避免吸入灰塵,傷及心肺,燒火做飯的時候帶著,還能防止柴煙嗆人……我家鄉那里,很多人家都會在起霧的時候,戴這個東西,這樣一來,霧里的髒東西,就不會順著氣管進入身體,傷著人了!」
當然,柳輕心說的家鄉,不是江南柳家,也不是周莊沈家,她說的是……她曾經生活的未來,那個工業文明高度發達,人們卻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幸福,越來越活得缺心少肺,越來越只認錢,不講仁義禮智信,越來越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凌駕于旁人的痛苦之上的地方……
「這麼小,這麼好做的東西,竟是有這麼厲害!」
柳輕心對口罩的講解,讓圍上來的婆子們頓時瞪大了眼珠子,訝異的嘴都合不上了。
她們都是做粗活的人,平常里,出門進門,打掃屋舍。燒火做飯,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營生,雖然,長期從事體力勞動,讓她們都體格強壯,但……她們也是人。也是肉長的,天寒地凍的時候也會染風寒,掃灑屋舍的時候,也會被灰塵嗆得咳嗽,燻得難受……
如果,這東西真是像夫人說得這般好使,那……她們也給自己做一個出來戴上,以後做事,是不是就可以……
「我讓王嫂買了一整匹的棉布回來。就用了這麼一小條,還剩了很多,你們若是覺得合用,就給自己也做幾個。」
柳輕心從來都不是個小氣的人,尤其是,在對忠心于她的人身上,看幾個婆子都被自己先制造了一個出來的口罩吸引,她不禁一笑。伸手,指了指還放在桌子上的。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棉布,跟她們說道,「這口罩啊,只能用棉布做,綢緞太薄,不適用。你們做的時候,記得幫我也再多做一個,倒換著用,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洗了,放到火盆旁邊。第二天一準兒能干透。」
柳輕心對下人的大方,這些婆子們早已領教,所以,這會兒听了她說這話,也是半點兒都不意外,紛紛行禮謝過之後,就由其中的兩個針線最好的出來,取了針線剪刀,比著每個人的口鼻寬度,忙活了起來。
當然,分到每個人該做的事情,是不能撂下的,這兩個針線好的婆子,忙活著給所有人縫制口罩,該她們做的活兒,其他的幾個婆子,就接替了過去,柳輕心只管把需要做的事情分配給每個人,並不強制要求,就一定要那個被分配到的人做,用她的話說,只要做好了,我就不會過問,但若是被我瞧見,做得不如我意了,我可是不會輕饒被分配了做這個事情的人。
想著後院的正屋里,翎均還在絕食著等自己過去,柳輕心也就不再耽擱,跟幾個婆子說了一聲兒,就緊了斗篷,出了東院廂房的屋門。
听翎均這意思,是不想要再追究自己「不守婦道」這事兒了,嗯,只要她再稍稍抻一抻,應該,就可以徹底「收服」他了才是……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啊,對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打算,也用潛移默化,不緊不慢的方式,一點點兒的把翎均給「教訓」好,「教訓」的听話,「教訓」的善解人意了去!
……
推門而入,柳輕心的詭異打扮,讓躺在軟榻上,早就急得不行的翎均微微一愣。
在翎均的概念里,用布巾蒙面的人,都是為非作歹,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的,多與夜行衣之類的裝束同用,像柳輕心這樣……莫不成,她是真生自己的氣,氣得厲害了,所以,不樂意讓自己看了?
這般想著,翎均就本能的緊張了,想要起身下床,到她身邊兒去,卻是渾身沒勁兒,起了三回,都是毫無例外的,又跌回去,「輕心,我……」
「我還以為,你這武林高手,這都能爬得起來呢,嘖,如今看來,跟尋常人,也沒什麼太多不同嘛!」
調侃了一句翎均,柳輕心便不再繼續站在花格旁邊看熱鬧,上前,遞手上去,遞到半道兒,稍稍想了想,又縮回來,抹下了自己的衣袖,蓋住手,才又重新遞上,「需要人幫忙,就明說嘛,這樣胡蹦瞎跳的,撕裂開傷口,算誰的?」
「那肯定是算我的!你不是說了麼,旁的事兒,別人都能代替,唯獨這疼,誰也替不了!」
以為柳輕心是生自己氣了的翎鈞,這會兒,可是十成十的「听話」,要不是他身有重傷,下不了床榻,定然得是……柳輕心讓他往東,他不敢向西,讓他攆狗,他不敢打雞的,「輕心,剛才是我不好,話說重了,也沒顧慮你的感受……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了我,好不好?」
瞧這柳輕心伸過來給自己,還特意墊上了一層袖子的手,翎鈞頓時覺的,心里不是個滋味起來。
他還是喜歡之前那樣子的柳輕心,英姿颯爽,端倪天下,宛然一切盡在掌握,不卑不亢的讓人只是看著,就覺得心中歡喜和安心。
「輕心,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我跟你道歉,你想怎麼罰我,就只管憑著心意罰,我絕不還手,行麼?」
輕輕地抿了抿唇瓣,思量再三,翎鈞還是決定,放棄一切花哨,直接跟柳輕心認錯,爭取她能對自己寬大處理,「我還是喜歡之前那樣的你,我……輕心,你,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對你……也是,也是頗多喜歡的,所以……我希望,希望你能多給我一些時間,慢慢的,慢慢的適應跟你相處,適應……當好常洛的爹爹!」
翎鈞說這話,完全就是要跟柳輕心訴衷腸的,放在這個時代,隨便哪個女子听了,也都不會理解錯誤,可惜……柳輕心偏偏不巧,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在她的理解里,翎鈞所說的這種喜歡,就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而非他想表達的愛慕。
至于,他所說的,會適應跟她相處,適應當好小寶的爹爹這事兒,在柳輕心想來,就等于是,扮演好她夫君這個角色,扮演好小寶的爹爹,這第二個角色。
「你有你的立場,你所受的教育,你的習慣,你的為難,這些,我都可以理解。」
完全誤解了翎鈞意思的柳輕心,回答其他的話來,自然也就是用了自己以為合適的方式,雖然,這個她以為合適的方式,讓翎鈞的誤會,更加嚴重了起來,她這後知後覺的人,也全未發覺,「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商賈出身和官宦世家出生的人,終究是有不同,就好像我,從小,我爹娘教我的,都是經營之道和處事之法,家里的兄姊弟妹,也都是一團和氣,兄友弟恭,相敬相愛……這與你所處的,勾心斗角之地,謹言慎行之道,定然是不會相同的……」
「我知道!剛才你走了之後,我就認真仔細的想過了,輕心,是我誤會你,是我……太慮事不周了!」
在翎鈞想來,柳輕心說的這一席話,就是在跟他解釋,為什麼她跟那些他所了解的大家閨秀不同,為什麼她會是敢愛敢恨,一旦對人傾心,便可全不計較,奮不顧身,「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對你,對小寶的未來,我都是有一個籌劃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你……你一定要讓小寶好好收著,我讓你去給他打得那只長命鎖,不要給旁人看到,也不要遺失,你……輕心,等我的傷好起來了,你帶上小寶,跟我一起回帝都去,好不好?」
「我覺得這里挺好,安寧祥和,與世無爭。」
面對翎鈞想一出是一出的反應,柳輕心不禁勾唇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提醒他道,「待你的傷好了,回去帝都,該是還要有一番血腥風雨的才是,我們娘兒倆,一無足能自保的武技在身,二無名正言順的身份,跟你去做甚?拖你的後腿,擋你的路,害死了你之後,再給你陪葬?翎鈞,我剛才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是降生商賈之家,不是出身名門權貴,我得生活,你不懂,你得生活,我也同樣插不進腳去,立足不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