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胥心里悶悶的,明明心里是希望這事能達成的,但是明明已經如了自己的願達成了,心里卻是莫名的非常不適。
蘇葉準備要走,見他那副樣子不禁又頓了足︰「你還有事?」
白子胥听罷立即肅了神色,目光恢復溫和之意,笑著看她︰「你一間又一間的開,你缺錢嗎?」。
白子胥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問什麼,或許是很想直接問她︰你是不是為了不讓寧玄被寧家的人察覺,想和寧玄繼續往來下去才和我合作的。
但是出口的話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這麼一句。
他目光溫和,笑容真誠,讓蘇葉的防備不由的淡去了許多,她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當然也想賺多點錢,也想……」
「你京城一間鋪子不夠?京城那間鋪子生意越來越好,可以說是很成功了,你里的錢會越來越多,這麼短的時間都夠你在桐州又置辦了一間,你一個未及笄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賺錢,而且置辦桐州這間鋪子的錢已是不小的數目了,你若說你只是想多賺點錢給自己找點事做,你不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牽強?」白子胥听不下去,搶了她的話問道。
他還有句話在心里悶著。
蘇葉這般甚至于有些急攻近利的做生意法,不拖蘇家自家人還要瞞著蘇家上下,絕對不會是像蘇葉口中說的這麼簡單而已。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寧玄這樣幫她,寧玄是不是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以寧玄的性格,寧玄會什麼都不過問嗎?寧玄又怎會相信她口口聲聲說的這些借口和說辭?
而且——寧玄要是知道。那他們二人的關系豈不是相當熟了?
蘇葉听了他這一堆問題。當即啞然。
不管是誰遇到白子胥這樣的人。心里都不會覺得太舒服的,寧玄已經是個相當難纏的人,索性寧玄這個人玩性大,也向來喜歡攬事,對她在桐州又開鋪子的事還真沒像白子胥想的這麼深入,也就沒有這麼多麻煩探究的問題來問她,此時听了白子胥這番話,蘇葉頓時覺得白子胥是管得有點多。可這話里的意思也是听得出來,他多少也有點替自己擔心的吧。
一個女子在這個時代,像她這樣定然是罕見的,若非不是有什麼大麻煩,都應該是待字閨中,平日里舞文弄墨就算是高雅難得了,大多都是撫撫琴做做女紅來打發時間,又有哪個像她這樣一間又一間而且還是這麼不顧後果的去做生意。
白子胥明顯不像寧玄那麼好打發,想著以後兩人也是合作伙伴了,蘇葉垂了垂眼。道︰「我是想多點銀子做後盾來給自己傍身。」
「是嗎?」。白子胥笑道︰「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像是這樣?」
蘇葉在心里幽幽地嘆了口氣。
「那不然你以為還能是為什麼?」蘇葉不想說的太深,簡略地道︰「還能有什麼別的原因嗎?或者我應該說我就是喜歡做生意。這樣比較容易接受嗎?我只是喜歡有實實在在的安全感而已,沒有什麼比握在手里的更實在了,與其指望將來的陪嫁和嫁妝,我為什麼不可以靠自己的辦法來讓自己擁有的更多?」
「你擁有的少嗎?」。白子胥反問她,認真地看著她︰「以你目前在桐州的名聲和你在蘇家的地位,你擁有的比誰都多,你將來一定會比你姐妹中任何一人都要嫁的更好吧,你最重要的事不是應該維持住你現在擁有的,把莫澤衡那件事排在首位嗎?」。
要知道,莫澤衡這件事是現在唯一不可確定的因素,據他事後的追蹤,蘇葉不僅沒有斷了莫澤衡這條路,反倒給自己留了個禍患,這讓他很是匪夷所思,一個女子,像蘇葉這麼想這麼說並不是說不通,但是蘇葉的重心卻是明顯的偏離了,如果蘇葉是這樣想的,那她為什麼不一刀斬斷莫澤衡這條後患?
蘇葉頓住。
白子胥這人為什麼這麼較真,寧玄都沒他這麼難打發。
自己之所以沒有徹底切斷莫澤衡這條路,確實是有著另一手的安排。等到蘇瓊及笄然後入了齊家的門之後,就是她和蘇貞的及笄事務,到時候她和蘇貞的婚事一定也就會很快的著手安排了,而她這邊還沒有完全踏上可以獨立不婚的路,她不得不給自己做最壞的打算。
留著莫澤衡,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寧可讓莫澤衡壞了自己的聲譽,到時就算不可能一步到位,但至少也足以在桐州造成一定的影響,到時蘇立行和林佩雲是絕對的寧可拖下去也不會讓自己低嫁了,而只要哪怕只是暫時的把她的婚事拖上一拖,她就會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時日。
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到時自己的名聲徹底壞掉嫁不出去,她也願意。
她和這個時代的女子本來就有著不同的觀念,她也做好了被人罔議的準備了。
白子胥見她臉色陰晴不定,心里頓時更加疑惑。
蘇葉此時已經不禁的想到自己這個想法會不會被白子胥識破了。
她真不知道說白子胥過于聰明好,還是說他實在是觀察入微好。
她索性不去回答他,左右看了看,指了指桌上的茶具,對白子胥道︰「婚約之事就像這茶具,男人是壺,女人是杯。」話間一落,又覺得自己說的還是多了,但是她還是道︰「而我並不想做杯,女人總是做一個附屬品,我實在是不想做這麼從杯子中的其中一個,可我又不可能逃得掉做一個杯子的命運,那我就在可以的範圍之內去左右其他的杯子。」
蘇葉說著,把茶盤上的杯子都撥到了一邊騰出一個位置來,轉手把書案上的冰裂彩釉筆洗拿過來放進茶盤里,道︰「這就是我心里想的。」
白子胥驚嘆的看著她的舉動,心不由的跳的很快,很是為蘇葉的這個念頭驚訝,又感到佩服。
但他也有些想笑,指著那個筆洗,似笑非笑地道︰「這,這還是杯子嗎?」。
蘇葉也笑,拿起茶壺來就往那筆洗里倒茶,而後端起筆洗來往白子胥的臉前遞去,一邊開著玩笑︰「怎麼就不是?用它來喝水,不就是杯子?」
白子胥笑著躲開,道︰「那這還配套嗎?一個紫砂,一個冰裂彩釉,明顯不是一對!」
「管它像不像一對,要是茶壺不願意那更好,一拍兩散,水洗還怕活不下去?」
蘇葉笑著和白子胥開著玩笑,白子胥也望著她笑,笑意一點點從眼底深處流淌去了眼角眉梢,桃花眸深處有著一閃而過的喜意。
白子胥覺得蘇葉的話很耐人尋味。
他隱隱的感覺到蘇葉和寧玄未必就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頂多也是寧玄纏上蘇葉,而蘇葉未必就有意。否則單是莫澤衡這件事,蘇葉就應該比誰都更為著急,而不是旁人比她更急。
他突然之間覺得听了蘇葉的茶杯水洗論之後,思緒也變得清晰了。
頭腦都跟著清醒了。
突然之間覺得自己這麼一次又一次的來桐州,每當他覺得自己出現的有些不合時宜又牽強的時候,到最後總會出現轉機,讓他每一次出現在桐州都變得很有意義很有必要。
白子胥想到蘇葉和她說完那番話之後的表情。
原本玩笑之間的笑意雖然還在臉上,卻是讓人感覺得到那笑意淡淡的在隨之散去,明明還是在笑,他卻莫名的感覺到那笑容背後濃濃的傷感,些許的悲涼與無奈還有嘆息……但是在這些背後,卻又像是有著更為強烈的勇氣一般,讓她整個人得以支撐,為之拼搏。
這讓他的心里有些發酸。
他好像突然之間明白了為什麼寧玄會幫了蘇葉那麼多。
她值得。
也讓人不由自主,心甘情願。
他突然之間很想了解她更多。
「月七,」白子胥吩咐道︰「我們回京都。」
「啊?」月七錯愕的看著他,「您不等九姑娘的字據了?」
「說了參加婚禮,參加完了當然要回去。」白子胥淡淡地道︰「回到京都之後,我們準備一下,來桐州長住。」
月七當場石化。
他還道白子胥這次怎麼這麼規矩了,哪一次只要和桐州有點關系,沒有一次不是逾期的,他心里才剛剛覺得白子胥終于覺悟了,卻不誠想白子胥這後半句幾乎嚇掉他半條命。
「爺……」月七快哭了。
白子胥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不好辦,所以你收拾東西的時候低調點,就說我要春游遠行一段日子,我又不是不回去了,差不多的時候就回去京都一趟就是了。」
月七欲言又止,憂心忡忡。
一回到京都,月七立即去見了白子胥的二伯父白宥庭,並把白子胥準備去‘春游’的事告訴了白宥庭︰「……少爺他心不在京都,天天在京都守著待著也不是個事,我也勸過攔過,但是少爺那脾氣您也是知道的……」
月七說的含糊不明,又頗是為難,還一直另有所指的看著白宥庭。
白宥庭正在習字打發時間,听得月七嘟囔完,手一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