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白子胥之前從秋霧山那次回來之後,白子胥這個二伯父就已經察覺到白子胥往外走動的有點頻繁的不像話了,而這次他又出去,說是參加好友妹妹的婚禮,他哪有理由能強行摁著白子胥,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子胥這次居然能說到做到按時回來,心里才剛剛高興了還沒半天,月七就突然跑過來告訴他白子胥要去勞什子的‘春游’。
他沉吟道︰「他要游多久?」
月七也是無奈了,半晌後道︰「少爺他倒也沒說個確定的時候,總歸也不會太久的,他做事也不是沒個分寸的不是?」
白宥庭眉間擰在一起,哼了一聲。
白子胥要是沒規沒矩,他也就不管不問了。
越是那些混的不成樣的世家子,其實反倒好管束,有點什麼混事,把家法和祖宗立的規矩一端出來,什麼事都能解決,而越是像白子胥這樣從來都有規有矩,可卻每一道規矩都讓人覺得他在鑽縫子又讓人挑不出來理的,越是棘手。
「他游就游吧,但這麼一直晃蕩也不是個事,我們白家雖然要以閑散為主,但他也不能仗著這個祖訓來閑散到底,等慕青大婚了之後,可容不得他再這樣!」白宥庭哼了一聲,把筆洗了掛在筆架上就往廳堂去,月七趕緊跟著,就听白宥庭續道︰「但是他身邊不能一直只跟著你一個這麼亂逛了,這次必須把觀言也帶上。」
月七心中略定,二老爺已經是放寬政策了,他可不敢替白子胥拒絕。雖沒應是卻是默認了。
觀言是大老爺白宥橋安置給白子胥的小廝。平日在京都的時候。從來不離身,但是只要白子胥人不在京都,無論人在哪,從來都不會帶上觀言,對于此事,月七不方便多言,觀言年紀不大,對白子胥其實挺忠心的。也沒察覺打過什麼小報告的,更何況白子胥只要帶著觀言的地方,就沒做過什麼不合規矩標新立異的事,他也沒什麼報告可打。
月七替白子胥謝過白宥庭,便就回了白子胥那里。
白子胥剛剛洗漱過一番,正坐在臨窗的太師椅上使喚著丫頭婆婦們收拾行李,觀言則在旁邊給他時不時的端茶倒個水什麼的。
見月七進來,觀言忙朝著月七笑著點頭,而後很是興奮的跟月七道︰「咱們這次跟著爺去春游,你可都收拾好了?」
月七才進來。听了觀言這話就笑了,上前了兩步先跟白子胥行了個禮。就道︰「我還沒過來跟爺說這個事,你可就已經知道了?」
觀言就笑︰「爺跟我說的,讓我跟著一道兒過去,省得每次都是你一個人服侍,咱倆人一道跟著,你也能休息休息。」
月七看向白子胥的眼神很是佩服。
白子胥只當沒看見,讓他坐,而後對觀言道︰「把這次我帶回來的碧螺春給大伯父送去,順便你跟大伯父說一聲要跟我出幾天遠門,畢竟你以前是在大伯父身邊的,也沒怎麼出過門,出于禮數,也該去支會一聲。」然後轉頭又跟屋里的丫頭道︰「換一壺新茶來。」
觀言高高興興的應了,那丫頭和他前後腳出了廳堂。
待那丫頭上了茶,給白子胥重新滿上,這才對屋子里收拾的婆婦們道︰「少爺正在喝茶呢,你們等會兒再收拾怎麼了,非得蕩的到處都是,掃了爺的興致?」
婆子們立即垂了首,輕手輕腳的陸續退去。
那丫頭這才對白子胥淡淡一笑,一聲不再吭,也退了下去。
屋內清靜了,月七這才把和白宥庭的話和態度一字不落仔仔細細地跟白子胥說了一遍。
白子胥強調的問了幾處細節,這才道︰「這麼說來,二伯父也是心如明鏡啊。」
月七點頭,道︰「我听慶俞說了,當時丁姑娘偷偷的跟您去桐州了之後,二老爺立即就請了兩個宮里頭出來的老嬤嬤住家里了,就等著丁姑娘回來呢。」
往日在京城的時候,白子胥除非是跟一群世家勛貴子弟赴宴之外,只要白子胥是只身一人或身邊一兩人的時候,丁慕青總會有各種要跟著的理由,不過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幾句,說什麼她就要遠嫁啦在京城待不了幾天啦,沒幾天好日子過啦,以後要過鄉下生活啦雲雲,總之,最後肯定是得跟著白子胥在外面逛到回府為止才行。
丁慕青和白子胥從小一起長大,丁慕青就相當于是個異姓妹妹,府里從老侯爺到白子胥這一代,沒有人不疼她寵她的,與白子胥同輩份的也都成了家,丁慕青現在唯一能天天纏著粘著的,也就只有白子胥了。
眼下他打著‘春游’的旗號,之所以這麼鄭重的找二伯父特地稟明一聲,一是為了先消消二伯父的氣,然後再探探二伯父的語氣。
如果是往日,不用自己去說,這邊東西還沒收拾一半,那慶俞就得非常有緣份的巧合的不行跑了過來,哪用得著讓月七專程去這一趟。
白子胥笑道︰「就知道二伯父還是我這邊兒的。」
月七卻是躊躇道︰「那丁姑娘那邊……」
白子胥依然笑︰「她之前吵著要去桐州,不是去了嗎?這才剛剛回來,腳根子還沒站穩,她又要去?也得過得了大伯母那關才行,她現在還在頭疼怎麼打發二伯父請的那兩個嬤嬤呢,只怕現在大伯母那邊她還得給個妥善的交待才行,她現在自身難保,月復背受敵圍困其中,先月兌了身再說吧……」
「可是……」這樣一來,本來白子胥在桐州的時候就已經說了得罪丁慕青的話了,一路回京丁慕青還是頭一遭的一路都沒跟白子胥說過一句話,這要是在丁慕青被困的時候瞞著丁慕青又去了桐州,等再回來的時候,那丁慕青豈不是要吵吵個沒完?
「無妨。」白子胥道︰「她本來及笄之後就應該封院的,要不是家里人寵著她把她從小慣到現在,這事上豈能由得她胡來,還好她父親丁炎生前有恩于她那個夫家,不然有哪家能接受得了她這個脾氣的。放眼望去,她口口聲聲說京城里有的是千金小姐不封院子不學女紅不讀女訓的,可你掰掰手指頭數數有幾個?也是因為她夫家遠在悅州,否則哪能允她在這事上胡鬧。已經讓她自由了這麼久了,也是時候該收收心性了,二伯父給她請的那兩個嬤嬤,絕對不可能讓她輕易的再給氣走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不可能再由她胡來。等到回來的時候,她的院子早封了,自是不必擔心。」
二老爺請的這兩個嬤嬤,很有可能是大老爺的意思,再不壓一壓丁慕青的脾性,嫁去姚家也不是個事。白家念著她父親的舊情把她養到這麼大,寵愛是一定的,但是若是嫁到別人家後讓人覺得白家把丁炎的女兒給寵壞了,這就兩邊都不好看了。
月七一想也就明白過來。
「那我就放心了。」月七笑道,這才準備起身去張羅,「我是擔心到時候丁姑娘追問個不停——到時候萬一讓她知道了你和蘇九小姐合股的事,再來插上一腳……」
丁慕青和白子胥的感情勝似親兄妹,倆人本來年紀就相當,雖然丁慕青比白子胥要小上兩三歲,但是兩人從小長大,這麼些年下來,白子胥無論有個什麼大事小事的,丁慕青都是一眼一眼看過來的,白子胥與人把酒言詩,丁慕青在旁斟酒夾菜,白子胥與人斗棋對弈,她在一旁觀棋還不止,還要霸道的替人落子……
甚至于白子胥偶爾傷個風門窗緊閉以防透風,她也要硬闖進來搶過丫頭的扇子去煽熱爐。
可以說,白子胥的生活里,幾乎一直都有丁慕青的參與。
月七一直覺得,興許就是因為這樣,白家為丁慕青許的親事,才會遠在陝南悅州。
關于丁慕青的事,月七實在不敢也不想多議。
這時白子胥無所謂的笑了笑︰「她不會的,她再胡鬧也是知道個分寸的,生意上的事她向來都不懂也沒興趣,與錢有關的事上,她唯一精通和感興致的就是怎麼花錢,這種她根本不了解的事,她是不可能插手的……」
月七望著白子胥很是秀氣俊朗的側容,不由的暗暗嘆口氣。
「那你有本事別瞞著她啊……」月七喃喃地道,聲音很是有些鄙夷,最後還嗤了一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子胥噌的坐直了身子,瞪向月七,啪的一聲敲了一下月七的頭,道︰「你小子別在這兒唯恐天下不亂,讓她安安心心的待嫁,別給我生事!」
月七捂著頭,嘿嘿地直笑。
這件事早就已經安定下來了,沒有誰會比白子胥更加不想節外生枝,他心里一直都有所準備,也有著自己的計劃,更是下定了決定,覺得這事不應該有差池,也不希望有差池,眼下心情正好,覺得這個話題實在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
他復又躺了回去,在月七準備起身前,轉移了話題問道︰「我父親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