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听得顧晚晴的話,那女子恍然失神一陣,忽地撲過來抓住顧晚晴,一雙細眼極力地睜著,「夫人說我是什麼病?」
顧晚晴任她抓著自己的手,不避不讓,神態平和地道︰「我看是玫瑰糠疹,不知你可看過大夫沒有?他們怎麼說?」
「他們……」女子面上涌起一股不尋常的潮紅,像是驚恐,又像是氣憤,更多的卻又夾雜了欣喜和不敢置信在里面,「真的……真的只是尋常的疹子麼?」
顧晚晴沒有說話,回頭一掃周圍眾人,不緊不慢地道︰「剛剛是誰辨出她的病癥?可否上前細言?」
等了半天,並無人上前,只是議論聲漸大,又有些不服的高聲道︰「你又是什麼人?一個婦人,會看什麼病?別不是和她一伙的,想讓咱們都染了這等下作的病」
 有人帶頭,當下又有許多附和之聲,顧晚晴緩緩一笑,朝著最先開口的那人不輕不重地道︰「顧氏天醫,顧還珠。」
短短七個字,剛剛還聲如亂市的殿前傾刻寂然,冬杏惟恐顧晚晴吃虧,上前又道︰「既是天醫,又是鎮北王世子側妃,若還有疑慮的請出列上前,我們自會派人證明天醫的身份」
冬杏怕的是有人胡攪蠻纏,這才把自家身份先報了出來,相較于外人看來神秘有加的天醫,世子側妃的名頭顯然更能鎮懾平常的百姓。
果然,經她這麼一說,原來還心懷質疑的人都悄悄地退了退,本來他們也都是來上香祈福的尋常百姓,遇到這樣的事唾一唾罵一罵實屬平常,可有了貴人插手又不一樣了,管它是什麼病,又和自己有什麼關系?當下保己為上,再無一人刁難了。
水月庵的女尼有認得顧晚晴的,當即上前給做了人證,這麼一來,那些圍觀的百姓更沒什麼好說的了,三三兩兩地散了開去,有些剛才說話大聲的還生怕走得慢了,被顧晚晴抓了痛腳。
人群散了,顧晚晴回頭看著那個女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當即跪倒在地,「不知是世子側妃,婦人失禮了。」
顧晚晴看她既驚且喜的神色,心里暗嘆了一聲,轉頭與冬杏道︰「找個房間先將這位夫人安置下來,回頭我去看她。」
冬杏跟著顧晚晴時間也很久了,此時見她神情中顯露的三分凝重,心里多少有了數,當即問過一旁的女尼,請她安排客房。
那女人顯然還有話說,但見顧晚晴還有旁事,便不打攪,只低聲道謝。
那女尼很爽快地帶著那千恩萬謝的女子去了,冬杏原也想跟去,陡然腳下一滯,指著一個方向急道︰「夫人,在那里」
顧晚晴順著方向看過去,見大殿另一側挨著圍牆處有一個女尼手持長帚正在打掃庭院,不過她打掃得很不專心,見冬杏指過去,干脆停了工作,朝顧晚晴微微欠身。
顧晚晴便帶著冬杏和阿影過去,走得近了心里愈加驚奇,這女尼……好美貌。
雖是一樣的素衣緇帽,這女尼顯然調養得十分得宜,不僅身材窈窕面色紅潤,那一雙美目中也是蘊了兩汪秋水一般,兩道細眉彎如柳葉,似乎還修過了。
這是女尼麼?要是不說,要是沒有大殿前那些垂目刻板的女尼對比,顧晚晴還真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了COSPLAY秀場,這種資質,做尼姑可惜了啊……
那女尼單手見禮,也沒有廢話,「故人相邀,夫人可要一見?」
顧晚晴將她細細打量一遍,「你是水月庵的人?」
那女尼面色一黯,「聶相……聶世成……是家父的老師……」
放說到這已然夠了,此番受聶世成牽連之人眾多,她能到水月庵出家已是保了條命,待到新帝登基,還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夫人。」女尼見顧晚晴沒有要去見人的意思,急道︰「請夫人莫要忘了當初放行之恩,公子實在是別無他法,才會想見夫人的……」
一個尼姑,說話卻是公子夫人的,實在別扭,不過這話一出,顧晚晴心里的疑慮頓時去了大半。本來她是想來看看情況,可現在卻是非見不可了,有衣服,又有這話,定是聶清遠無疑。她也相信,以聶清遠的脾性,不到生死緊要關頭,是不會來找自己的。
「如此……你帶路吧。」
女尼面上一喜,看了看她身後的冬杏和阿影,低聲道︰「茲事體大,還請夫人一人前行。」
自己去……顧晚晴略略地掃了阿影眼,見阿影微不可察地欠了欠身,這才點頭道︰「好吧,那她們就在這等我。」
女尼見顧晚晴答應了,現出一個甜笑,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個女尼身上,真是說不出的違和感。
顧晚晴再次深望了阿影一眼,轉身跟著那女尼繞過正殿,卻不經寂園,改走另一條小路。幾經回轉後,那女尼忽地站定,指著小路盡頭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說︰「就是那里,夫人去吧,我在這里看著。」
顧晚晴左右看看,見這里十分偏僻,倒是很適合秘會,而阿影也不知跟沒跟上來,顧晚晴覺得,她應該先試試阿影的功夫的。
不過人已到了這里,顧晚晴也不想再退回去,便別過那女尼,沿著五色石子的小路走到盡頭的落院前,發現那院門只是虛掩,便抬手推門而入。
這個院子很小,也有些落敗,看起來只是裝些雜物,院子里並不見人,顧晚晴拾階而上,步入房門半敞的正房,房中也是空無一人,本就不大的空間被屏風遮起一半,看起來更加狹小。顧晚晴目光所及之處,見到一張瑤琴,琴體黝黑古樸,沒有絲毫花樣紋飾,顯得格外沉穩素淨,琴旁焚香,線線裊裊直柱而上。
顧晚晴見狀輕笑,聶清遠當年在京中時就以琴技負名,今日莫不是要以琴敘舊?
「有人麼?」顧晚晴站定在屏風之外,朝內詢問。
無人應答。
顧晚晴又問了一聲,探頭而看,屏風內側置著一張簡單的木床,並不見人影。
顧晚晴皺了皺眉,約了她來,怎麼又不見面?還是出了什麼事?想到如今水月庵內貴女齊聚,自己來見他本就屬冒險之舉,哪還有時間耽擱?看了一眼桌上的琴,心中暗嘆一聲,還是見不成吧,也不知他遇到了什麼樣的難事……
心中雖有所想,但顧晚晴沒有猶豫,轉身就往外走,卻在即將出門時撞上一人。那人身材高大,竟似在門側一直等著她出來好堵住她的。
顧晚晴立時後退一步,再看來人,並不是聶清遠,而是一個身材壯碩面帶邪笑的男人,約麼三旬年紀,五官雖正,但面色焦黃,雙頰又隱約透出一層粉紅色,顧晚晴只看一眼便知他是某種藥物用得多了的緣故,心中不由暗暗戒備。
那人挺著胸膛邁進屋子,將出路擋了個嚴嚴實實,口中輕笑,「夫人要往哪去?」
「讓開。」顧晚晴知道出了差子,不進反退,意圖將那人引進來,讓出去路。
那人卻安安穩穩地站在門口處,雙手環臂,似是看出了顧晚晴的意圖,他不緊不慢地笑道︰「夫人別急,我小盧收足了銀子,總會讓夫人高興的。夫人是想玩得粗魯一點還是別致一點?」說罷又笑,「小盧服侍過這麼多貴人,像夫人這樣好興致要在庵堂中的,倒是頭一份……」
顧晚晴退到了放琴的桌旁,看著那張素樸古琴,扶著桌邊的手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這是個圈套。
有人借聶清遠之名想要陷害她
是誰?劉側妃?還是……顧明珠?
顧晚晴無從判斷,只有一點是明白的,估計用不了多久,許多人就會趕到這里來了。
如何月兌身?
顧晚晴看著那叫小盧的人,面色凝重,「是誰讓你來的?」
小盧一副了然之意曖昧一笑,「沒人要我來,是我游園之時誤闖了夫人雅居……」
「不論讓你來的人許給你什麼好處,我雙倍奉上,你放我出去。」
小盧哈哈一笑,「夫人真講情趣,好好,我知道如何做,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應,夫人可開心?」
他這般做派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與人串謀還是也被蒙在鼓里,顧晚晴氣得頭暈,沒有時間與他糾纏,只想盡快離開這里,可阿影一直沒有出現,難道阿影誤會了她離開前的暗示,並沒有跟上來?顧晚晴強定心神,突然又覺得胸口發悶,腦子也有些暈,連忙摒氣,那小盧見狀大笑,「夫人不是最愛這調調麼?待會還有更好的香呢。」
話音剛落,顧晚晴已雙腳一軟跪坐在地,看著身邊桌上燃得正好的線香,不禁咬了咬牙。
是誰害她,待會自然會見分曉,可現在……
顧晚晴忽地朝那小盧笑了笑,本就是極盛的容顏,此情此景一笑之下更添曖昧之色,小盧當即也笑了,回手掩上房門。
「我身上無力,你扶我起來。」顧晚晴嬌嬌軟軟地抬起手來。
小盧腰板挺直,顯然是早有準備,不為迷香所迷。可香不迷人人自迷,雖然他是以此為生,但向來服侍的都是一些深閨老婦,哪有機會接觸顧晚晴這樣的人?馬上便走過來,握住顧晚晴仿若無骨的手。
他事先得了吩咐,要和這美人慢慢地玩、好好地玩,故而也不著急,只握了美人的指尖,便覺觸手滑膩好比白玉,心中更是心癢難捺,顧晚晴此時又是柔柔一笑,反手將他緊緊握住。
美人暗示至此,小盧哪里還忍得住,扯了自己的衣裳就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