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對話仍在繼續,顧晚晴卻沒有听進多少,她一直留意著那對答的聲音,直到確定那說話的人真的是她認得的那個喜祿。
太後的交代以叮囑為多,喜祿態度躬謹一一應著,顧晚晴卻有些茫然,喜祿不是鎮北王的人麼?難道說……他竟是王妃派到鎮北王身邊的麼?
不,不對。
剛剛太後分明說「皇上對你十分信任」,這「皇上」,說的是……
顧晚晴的腦袋一下子變得有點亂,許多往事一件件地浮現在眼前。喜祿是間細的事是袁授親口說與她的,也是喜祿將她從逃往關外的路上捉回來的,而後喜祿更回到鎮北王身邊……可現在,怎麼又得「皇上信任」了?
莫非是喜祿見鎮北王失勢,所以變了節,投靠了袁授?
這個可能性很大顧晚晴吐出口氣,提著心卻沒有放下,雖然她很想放松,可……可她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說,真相……當真如此麼?
「這偏殿似乎是後隔出來的。」
青桐輕輕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顧晚晴恍回神來,頗不自在地一笑。
正如青桐所說,暖閣中的聲音在這邊听得如此清楚,正是因為牆壁過薄的緣故,而牆壁上雖然掛了一些裝飾之物,仍可看得出新粉刷過的痕跡。
是有意為之麼?
先是太後于暖閣中召見久未露面的喜祿,再由宋媽媽帶她來換鞋襪,顧晚晴盯著自己鞋尖處的一塊濕痕,不由想到,大概就算她的鞋子沒濕,宋媽媽也會找另外的理由帶她來此吧。
就是為了讓她听到喜祿之事?
不是顧晚晴多疑,而是經歷過這麼多事後,顧晚晴怎麼可能再相信這樣的「巧合」?而這場「巧合」的真正目的無非是想令她與袁授間心生嫌隙,看來,她這個皇後的位置,太後給得實在是很不情願呢。
顧晚晴也是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最近太後對她的臉色這麼好,不僅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就同意了立後之事,甚至連選妃之事都不再提起,目的,就是為的這個?
那麼,喜祿的身份,到底是太後有心布局,還是……還是他真的是袁授的心月復,從頭到尾都是?
其實這件事,只消她回去質問袁授,一切便可水落石出,若是袁授否認,太後豈不是擺明了在破壞他們的感情?從太後這些時日的隱忍看來,太後是不願意承擔這樣的罪名的,太後還是看重袁授這個兒子的,所以,不可能設這麼簡單的圈套給她一定還有後招,甚至……這就是真相
慢慢坐回椅中,顧晚晴的腦中已全然被這件事佔據,連宋媽媽什麼時候回來都沒發現,直到腳上有了感覺,是宮女在給她換上新的鞋襪。
顧晚晴抬頭看向垂手而立的宋媽媽,宋媽媽面色自然,見她看去輕輕一笑,「夫人穿著可舒服?」
顧晚晴怔怔地點了點頭,「太後還沒起麼?」
「是。」宋媽媽應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些再來向太後請安。」
顧晚晴突然失了所有興致,但她仍是打著精神去同哈瑾瑜等人道別,語笑晏晏,看不出絲毫差錯。
顧晚晴一直在留意著宋媽**神情,見她偶有怔忡,眼中閃過些許狐疑之色,這才出了慈安宮,直接回到了甘泉宮。
就算所有事都是真的,她也不能讓太後知道,她已經中了圈套。
這種情況下,太後必然是希望她與袁授翻臉,甚至取消十五的立後大典的。
不得不說,太後實在過于抬舉她了。
皇後之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麼?太後就那麼肯定,她會因為傷心難過,而與袁授置氣不做這個皇後麼她有那麼傻麼有麼
「夫人」青桐跟在輦車之側,偶然上望,竟見顧晚晴的臉頰上綴著幾顆晶瑩水珠,不由極詫。
顧晚晴緩緩一笑,伸手抹去臉上淚水,沒有說話,望著天際的目光邃遠而深沉,她的情緒在這一瞬全都消失不見,無悲無喜,無傷無痛。
「你去御書房,與皇上說我今日有些不適,請他不必過來用晚膳了。」
交代完這句話,顧晚晴長長緩緩地吸了口氣,寒涼的空氣吸入肺中,使她精神不少。
不過,雖那麼吩咐了青桐,可待她回到甘泉宮時,卻發現袁授赫然在座,正在書案後專注地批示奏章,連她進來都沒發現。
顧晚晴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他,四年的時光,雖然他仍然年輕,卻早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四年後的他英俊如昔,又因對外的冷漠而增添了一股不容置疑的獨特氣質,傅時秋說他變了,要她小心他,她總不以為然,以為那些無情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在她面前,他仍會燦爛地笑,仍會軟軟地撒嬌,更會像個大人似地將她照顧得無一不周,這樣的他,她怎會懷疑?
或許是她盯他盯得太久,袁授毫無預兆地抬頭,雖然立時現出笑容,可顧晚晴還是從那一剎那中見到了他眼中的冷漠與防範,只是見到是她,這才軟化消彌下去。
他對她……是真心的吧?就算喜祿與他月兌不了干系,他愛她的心……是真的吧?
顧晚晴走向他,輕輕地一笑,「怎麼在這?」
袁授丟下手中奏章,向她伸出手,「在等你啊。」
顧晚晴順從地走過去,將手交到他的掌中。
「手怎麼這麼涼?凍著了?」袁授英挺的長眉微微擰起,自然地將她的手拉到唇邊哈氣,「下次再去哪,乘我的車去。」
顧晚晴望著他的舉動,呆了一會,微感寒涼的心絲絲回暖,笑了笑說︰「我就是嫌暖轎憋悶才坐的輦車,已經過完年了,哪還那麼冷?」
「不冷手怎麼是涼的?」袁授微微用力將她拉到腿上坐著,歪頭看了看她的臉龐,「臉色也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坐在他的身上,顧晚晴突覺一陣倦意。那是從心里散發出的疲憊,從袁授做了皇帝到現在,她似乎真的好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輕輕靠到他的肩上,感覺著他的身上的溫暖,顧晚晴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讓自己貼得更近一些。
袁授查覺到她的舉動不由失笑,展臂環住她,沒有正經地笑道︰「這麼想我嗎?當眾以詩傳情還不夠?」
顧晚晴一愣,便听袁授年輕清朗的聲線在頭頂響起,「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念到這里,他稍一停頓,話中笑意更濃,「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梅花清美,幸喜我能低聲吟誦,和梅花親近,用不著俗人再以俗世之法來歌頌欣賞它了……你說的究竟是花,還是人?」
听到這里,顧晚晴臉上微紅,他那時沒有反應,她還以為他沒有听出自己的意思。
袁授擁緊了她,緩緩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抬眼望來,目光灼灼,「有你為妻,自是不必再有旁人來看我這枝花的,我也只喜歡讓你把玩,無須旁人欣賞」
一瞬間,顧晚晴喉頭微酸,心里一下子充實許多。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對她說過的情話不少,屬這句最為動听。
「阿授……」她緊攬著他的頸項,臉埋在他的肩頭,心中疑惑仍在,可她……不願去追究了。
袁授的耐性突然變得很差,她只挨坐了這麼一會,他便壓抑不下地起了反應,正好,他也不想壓抑。
先對門外吼了一嗓子「不準進來」,顧晚晴還在發愣的時候便被他抱上的桌案,而後……
顧晚晴身體輕顫羞意濃濃地側過頭去,看著散落了一地的奏章紙筆,她只能以這種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才能忽略身上如潮的快感,忍住不叫出聲來。
身體仍被他一下下地有力撞擊著,他就像一只永不饜足的猛獸,一次次,了無止境地品嘗著只屬于他的珍饈佳肴。
「還有五天。」他貼在她被汗水濕濡的耳邊,輕輕咬著她邊耳邊的輪廓,「上次我補給你一次婚禮,這次,我要全天下的人一同見證,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最後話落,他驟然加速,微眯的雙眼顯示著他的快意與釋放,顧晚晴被他的大力沖撞險些撞下桌去,連忙哆嗦著纏緊了他,咬上他的肩頭,與他一同到達高峰的盡頭。
顧晚晴保持著纏住他的姿勢,不知怎地,眼晴突然有些濕潤,「還有五天……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了,阿授,你開心麼?」
這個問題,袁授在質疑自己情感的時候也曾無數遍地問過自己,只是,不管他問過多少遍,答案都只有一個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晚晴,往後的路,無論再艱難也好,我斷不會讓你再受絲毫委曲」
堅定的口吻,也不知是對她說的,還是對他自己發下的誓言。
就算他因默認她以異能幫助自己一事而質疑了他對她的感情,他也絕不願事情再一次發生他是個男人若需依靠女人才能坐穩這個江山,那麼這個天下,他爭來做什麼
「好。」顧晚晴緊咬著下唇,埋在他肩上的頭遲遲不肯抬起,「這句話,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