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賀平被人所殺,一刀斃命。
方繼威蹲在他的尸體旁,審視著傷口,神情嚴肅。
「王爺,探子來報,莫冬陽往塞北而去。」听到身後有聲響,青雨又道︰「看來是勤王帶兵來到了。」
方繼威面無表情,如來時一般快速的離去。
這刀法利落,龐賀平應該是被莫冬陽所殺,看來大難臨頭之際,自家人窩里反了。
莫冬陽逃了——這倒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莫冬陽要走至少會想辦法取他的性命,畢竟走到今日,他該是清楚明白是誰害得龐府有今日的局面。
方繼威心情略微沉重的回到勤王府,原本想直接去找方繼堯,但腳步卻不由自主的走向胡奕昕的院子。
原以為會看到憂煩的胡奕昕,倒沒料到她好興致的在屋子里吹著笛。
他也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聆听。
直到一曲結束,她轉頭看向他,一時之間兩人四目相接,誰也沒說話。
最後她放下笛子,對他伸出手。
他堅定的走向她,握住了她的手,「繼堯我會說服。」
她的唇邊浮上一抹淺笑,「我不在乎他是否能被說服,你只要去跟我父王說,我不能當世子,只要我離開,就沒事了。」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將她輕摟進懷里,「事情沒這麼容易。」
她皺起眉頭,「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不願意幫我?」
「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繼堯知情,除非說服他,不然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找到你。」
她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怎麼?他是大羅神仙不成?!」
「他不是神仙,」他的手背拂過她的臉頰,帶著十分珍視的溫柔,「可還記得最初我一心想要與你劃清界線,你卻一意孤行的來招惹我,甚至曾說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硬把繼堯留在勤王府里,令我不得不听從你的話。」
她骨碌碌的眼珠子一轉,不知他為何舊事重提,「記得又如何,現在要跟我翻舊帳嗎?」
「我沒那份心思,」他拉著她的手一緊,「而是你真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她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什麼意思?」
「我們不姓季,而是姓方。」
胡奕昕愣著,腦子一時亂了。
「他是當今的太子,將來的帝王——姓方名繼堯。」
胡奕昕回過了神,露出荒謬的神情,揮開了他的手,「少跟我開玩笑,他是太子?!」
那個看來總是笑臉迎人,吊兒郎當的少年郎是當今太子——老天爺在開什麼玩笑?
方繼威同情的看著她一臉的慌亂。
胡奕昕猛然抬頭看著方繼威,「他是太子,那你是什麼?如果他是太子,他就是皇長子,他為什麼還要叫你大哥?」
「我確實是他的堂兄,我是平寧王,我父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
她差點被口水嗆到,他是平寧王,他的父王是當今聖上的唯一弟弟——原以為自己有著天大的秘密,沒想到他瞞著她的事也不算小。
她怒目瞪著他,雙手用力的一推他的胸膛,「你騙我!」
「我沒有。」他一點心虛的神情都沒有,抓住了正打算要跑開的她。
「你瞞著你的真實身份,還說沒騙我?」
「我沒瞞,更何況你也從未問過,一開始是你認定我是個算命的,我從未說過我是。」
「強詞奪理!」她氣得只差沒有跺腳,現在可好,她瞞了一輩子的事讓人知道也就算了,偏偏知道的這兩個人都是如此的位高權重,這下勤王府真的要抄家了。
「放開我!」她的眼楮因為委屈而泛著淚光。
他張臂抱住了她,緊緊的,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平靜下來,「你听清楚,不論將來變化,我一定陪你。」
「放開我!」她依然伸手想要把他推開,但是他根本不放。
「王爺!」發生了大事,原本守著方繼堯的青雲也顧不得規矩,動手將攔著他進屋的下人給打倒,匆忙推開門飛奔而至,跪在方繼威的面前,「王爺,大事不好了!」
方繼威看向他,「說。」
「太子爺受了傷!」
方繼威的心微驚,「說清楚。」
「屬下守在太子爺的門外,明明無人進出,但突然听到太子爺屋內有東西摔落的聲音,沖進去看時,太子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
方繼威與胡奕昕對視一眼,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往方繼堯的廂房跑去。
方繼堯已經被扶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胡奕昕用力的扯開他的衣襟,只有肩上一道傷口,傷口並不深,但流出來的血液卻是黑的,傷他的刀有毒。
她的注意力很快的被丟在一旁的匕首吸引,她的心當下涼了半截,她認得這把匕首,當年師母特地打造了這把匕首送給何幼安,還在刀口處抹上劇毒,只要輕輕一刀,那毒便能輕易取人性命。
今日她心思一團亂,所以也沒留意到向來跟在她身旁的何幼安不見蹤影。
「絕對不能讓他有個萬一!」方繼威一顆心全懸在方繼堯身上。
「我盡力。」胡奕昕恢復鎮靜,暗暗將匕首收起,派人拿來自己的藥箱,專注處理方繼堯的傷口。
方繼威守在外頭,一臉的沉重。
「確定無人進出?」
青雲跪在面前,點著頭,「屬下守在門口,確定無人進出,听到聲響後,便沖進屋子里,就只見太子爺倒在血泊之中。」
這是勤王府,出入分子單純,沒人有理由傷他,除了……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胡奕昕方才跟他在一起,所以她沒機會下手,但是她的婢女就不一定了。
一抬頭,就看到何幼安端著一盆熱水走進屋里,他的神情一冷,大步的跟進去,擋住她的去路。
何幼安的眉目低垂,「先生請讓讓,奴婢要進去協助世子爺。」
「你方才人在何處?」
「奴婢人在小灶房里忙著。」
方繼威的眼楮一眯,「你說謊!」
他不客氣的一把拉住了何幼安,她手上的盆子應聲落地。
何幼安被拉倒在地,發出的聲響令胡奕昕分心的看了一眼,見狀一驚問道︰「你做什麼?」
「是你做的?」方繼威沒有回答胡奕昕的問題,壓抑著滿肚子的狂暴問何幼安。
何幼安沒有試圖扭開手臂,只是跌坐在地,低頭不語。
「你該死!」他的腳朝她用力一踢。
胡奕昕也顧不得躺在床上的方繼堯,立刻沖過來護住了何幼安,「你吃錯了什麼藥,為什麼動手打幼安?」
「人是她傷的,」方繼威指控,「你要如何處置?」
胡奕昕的嘴一抿,什麼話都沒說。
看著她的沉默,他體內的憤怒與挫折生起,「看你的神情——你也知道是她所為?」
胡奕昕牙一咬,「知道又如何?」
方繼威難以置信,雙手緊握成拳,「難不成是你下的令,為了隱瞞自己的秘密,所以要殺人滅口?」
胡奕昕的眼一眯,氣憤的說︰「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是這麼是非不分的人?!算了,若你真這麼以為,那就是我下的令!怎麼,你能奈我何?他是太子又如何,你是平寧王又如何,在這勤王府里我是勤王世子,你們兩個人的命我都可以拿下。」
「世子爺!」何幼安連忙拉著胡奕昕,低聲祈求,「你何苦如此?這一切都與世子爺無關,全都是奴婢自作主張。」
「你會這麼做,不也是一心為我?」胡奕昕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你是我的人,要有事的話,我們一起擔。」
她用力的拉著何幼安站起來,揚起了下巴,一臉的倔強,「太子爺的傷,我會盡力處理,但他能不能活下來,我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若他真有個萬一,大不了一命還一命,我的命賠給他就是。」
「你想的未免太過天真!」方繼威狠戾的瞪她,「他是將來的天子,國之根本,若他有個萬一,就算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