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就別讓他有個萬一不就行了!」
听到門口響起的聲音,胡奕昕的心一驚,錯愕的轉身,沒想到會看到久違的崔頂天夫婦。
「師父、師母。」一看到他們,她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崔頂天率先走了進來,看到胡奕昕的淚,不禁眉頭微皺,這麼多年不管面臨了任何風雨,這丫頭可從沒哭過,他責難的瞪了方繼威一眼。
方繼威斂下眼,看著她的淚,他的心同樣隱隱作痛。
崔頂天抿起了唇,面無表情的越過方繼威,徑自來到方繼堯的床邊。
「別哭了,我們來了。」崔師母拍了拍胡奕昕的肩膀,對方繼威微點了下頭。
方繼威神情復雜的緊盯著胡奕昕。
胡奕昕卻不想看他一眼。
「昕兒,還杵在那里做什麼?」崔頂天開了口,「還不過來幫忙!」
胡奕昕用力的一抹自己淚濕的臉,快步的走到崔頂天身旁,一時之間,屋內除了師徒倆低聲的交談,什麼聲音都沒有。
「去幫你師父。」崔氏將跪在地上的何幼安扶起來,輕聲的交代了一句。
何幼安低著頭,連忙跟了進去。
崔師母掃了方繼威一眼,「王爺,借一步說話。」
方繼威沒有遲疑的就往外頭走,他將方繼堯交給崔頂天,這也代表著對崔頂天某種程度的信任,崔師母因此臉上浮現淺笑。
「幼安是我的徒兒,」一走到屋外,崔師母親自開口向方繼威求情,「若太子爺這次平安,就放過幼安。」
方繼威搖頭,「這事要太子親自定奪。」
崔師母忍不住一笑,「世子爺的意思是,昕兒也要交由太子定奪嗎?」
「昕兒與此事無關。」
「但方才我在屋外听到的可不是這樣。」崔師母嘲弄的看著他,「你不也認為幼安是受命于昕兒嗎?」
方繼威不禁沉默,方才確實是他一時沖動了。
「我所熟知的平寧王該是做不來欺君罔上之事,」崔師母的眼底浮現對方繼威的同情,輕嘆了口氣,「昕兒縱使有難言之處,但欺君在先也由不得她辯解,若事情真滿不住,我只希望能夠不要傷及無辜。」
「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有王爺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崔師母看著遠方,「想這緣分還真是奇妙,怎麼也料不到,有一日你會與我的徒兒相識,只是不知王爺是否還介意我夫君當年強取你的藥瓶?」
「這件事我早不放在心上。」
崔師母聞言淺淺一笑,「師父當年曾說,若是有緣自會相逢,現在听來確有幾分道理。」
想起已逝的太後,方繼堯也是滿心感觸。他拿出懷中的藥瓶,想起了胡奕昕的話。
「在我手中,不過就是個漂亮的瓶子,但在醫者手里,卻能救人。」方繼威的嘴角揚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當年祖母要我將藥瓶交出,心中也是這個想法吧!」
若心不自由,走遍天下,最後也是抑郁而終,若心自由了,縱使立于朝堂之上,也能笑看天下。他握著藥瓶的手一緊,現在只求方繼堯沒事,只要他沒事,他就有辦法能說服他不要說出胡奕昕的秘密。方繼威微斂下眼,下了決心。
听到房里有了聲響,兩人同時將目光看了過去,就見崔頂天率先走了出來。
「太子爺醒了,看樣子應該無大礙,要見你。」崔頂天對方繼威說話的口氣不是太好。
方繼威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將手中的藥瓶直接丟向崔頂天。
崔頂天一驚,接過了手,「這是做什麼?」
「本王從不欠人!」他冷冷丟下了一句。
「這小子——」崔頂天忍不住露出荒謬的神情。「什麼態度?」
崔師母倒是一臉的笑意,崔頂天和方繼威之間在多年之後終于開始走向了和解之路。
房內,胡奕昕臉色僵硬的站在床邊,何幼安則跪在一旁,低頭不發一言,方繼威的神情一斂,向幾人走近,立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緊閉著眼的方繼堯。
「太子爺不是醒了嗎?」他開口問。
「是醒了。」方繼堯的聲音有些虛弱,緩緩睜開眼,「只是累。」
「累了就歇會兒。」他在床畔坐下,難掩擔憂的道︰「有事等明日再說。」
方繼堯輕嘆了口氣,「如今這個局面,就算等明日再說,結果也不會改變,所以何必將大伙兒的心都吊在半空中。現在你要如何處置?」
方繼威沉默了一會兒,何幼安是絕對不能留,但是以她跟胡奕昕的姊妹情深,若真讓何幼安有個萬一,胡奕昕會跟他拚命。
「昕兒,你帶幼安出去。」方繼威輕聲說道。
胡奕昕遲疑的看著他。
「先出去。」方繼威眼神堅定的看著她。
胡奕昕雖滿心不願,但現在這個時刻她也別無他法,扶起了何幼安,兩個人走了出去。
「你傷得不輕,所以我也不多說。」方繼威等門一關,就直接了當的道︰「若你真要我留在京城,我留便是,但我要你高抬貴手,放過昕兒一家。」
方繼堯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多長的時間?」
「直到你不需要我,到我老死那日。」
「拿你一輩子交換,好!」方繼堯試圖要坐起,方繼威心一緊,立刻上前扶住他。方繼堯虛弱的說︰「只要你拿出辦法瞞住京里,我可以放過勤王一家,但你得答應我,何幼安由我處置。」
方繼威的心一沉,「你何苦跟個丫頭一般見識?」
「大哥,你口中所謂的丫頭差點殺了我!」要不是傷口太痛,他真想大笑。
方繼威無法反駁,何幼安護主心切,太過沖動,傷人確實是事實。
「放心吧!我不會殺她。」方繼堯挑了挑眉,「我只是要她進東宮伺候我而已。」
方繼威皺眉,「你要她進東宮伺候?」
「是啊!」方繼堯理所當然的回答,「不單是她,還有賀青青。」
方繼堯的眉頭皺得更深,「賀青青?!」
「對!」方繼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想本太子向來多情,難得離京一趟,等傷好就得回去,自然不能空手而歸,這兩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得跟著我回去才行,老實說,要不是胡奕昕先讓你看上了,我還打算算上她一份。」
方繼威徹底無言了,感覺太陽穴隱隱發疼,胡奕昕若知道方繼堯把腦筋動到賀青青和何幼安頭上,肯定氣得跳腳。但到這個節骨眼,就算她再氣惱又能如何?兩個丫頭的終身幸福,換勤王府一家平安,這個算盤該怎麼撥才劃算,胡奕昕也很清楚,就算心有不甘,也得向方繼堯低頭。
夜已深,但是胡奕昕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頰邊傳來濕意,伸手去抹才發現自己哭了。
這麼多年來,她都戴著堅強的面具示人,現在她的脆弱卻怎麼也隱藏不住,多年來壓抑的情緒全都涌上心頭。
方繼威進門,看到她的眼淚,立刻上前伸出手摟住了她。
她在他的懷中緊閉雙眼,止不住的淚流。「我沒有叫幼安傷他,但幼安是我的人,她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我。」
「我知道。」他抱緊她,「幼安不會有事,別哭了。」
「真的嗎?」她抬起頭,一臉的脆弱。
他肯定的點頭,「我也會保勤王府安然。」
她的心頭一松,相信了他的話。
他疼惜的親吻她的額頭,感覺她的柔順,但是有些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說清楚,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像談論天氣似的說道︰「把何幼安和賀青青送給太子吧!」
她的身子一僵,狠狠皺眉,從他的懷中退開,「你說什麼?」她臉上的淚痕未干,眼底卻寫著狂怒。
「太子開口要人。」
胡奕昕氣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真該在一開始就放他死在暗巷,這個禍害!」
方繼威識相的不發一言,就某個程度上,方繼堯的存在確實就像個禍害,只是這話說什麼也不可能從他嘴里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