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 第五章 不發威被當病貓

作者 ︰ 陳毓華

芮柚紫領著兩人慢慢往回走,壓根不去管身後那兩道足以把背後燒出兩個洞的灼熱目光。

一路上三人都沒講話,快到市集時,月牙吶吶的開了口,「恩公,那肉湯的錢我會設法還給您的,但是請您寬限我幾日時間,我一定會還上銀子的。還有,多謝恩公沒有把小人偷錢的事情告訴我娘,大恩大德,月牙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報答您。」

芮柚紫瞧他認真神色,眼珠子轉了轉。「想報答我,你有的是機會,我現下不就在找事給你做,讓你還錢報恩了。」

「啊?」這麼直接。

這公子和他認知里的京城貴公子都不一樣,衣著嘛,雖然不新,質料卻是好的;人嘛,膚色有點偏黑,但細看卻十分秀氣,瓜子臉,黑白靈動的眼眸,絕對稱得上是玉面書生,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眼楮,至于行事作風……單單看在他救了母親,是大恩人的分上,只要他能做到的絕對不會推辭。

「京里頭,你熟吧?」

「熟。」雖然不敢說就像自家後院,但他從小除了回家睡覺、照顧娘親,白天幾乎都在這里混,搬貨物、幫人跑腿來貼補家用,日子久了,上下九流,都混了個臉熟。

「太好了,哪里有便宜又相熟的店家,你帶我去。」芮柚紫忘記他已經是個快十四歲的少年,幫他把掉到眼前的頭發給挽到耳後。

「恩公這是想買什麼?」月牙抹掉心里的怪異感,努力端得一本正經的問道。

芮柚紫心里早就有譜,想到啥都沒有的院落,尋思著去買幾只雞仔回去放養,養大了,下幾個蛋也能吃,不過雞仔在哪里買她根本不知。

這具身體當姑娘時待在書香門第的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嫁了人又待在大宅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當家作主的大權還握在太妃手里,這些看似瑣碎又生活里不可或缺的對象事情,她哪有機會得知。

「雞仔。」

月牙倒也沒問她買小雞要做什麼,這雞仔平常百姓買了,養著,多少希望養大後能下幾個蛋,給家人添點營養,再不然還能拿上街去換銀子,這位公子看似手頭寬裕,不過有錢人多的是毛病,可能就是一時好奇,想弄回家瞅瞅,逗著玩。

市集很熱鬧,因為有月牙帶路,芮柚紫也就在里面逛了起來。

一只雞仔十五文錢,芮柚紫選了十只活蹦亂跳,毛茸茸的小雞用竹篾編的籠子讓魏子提著。

月牙心里不確定,不過走了一小段路,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了,「恩公不問問店家這雞仔要吃什麼、要怎麼養活?」

他實在不想問這麼不上道的問題,不過看恩公的樣子,他實在沒把握這幾只雞到了他手里能不能活過明天。

「雞不就是天生天養的動物,放養著,隨便吃吃地上的蟲子和各種五谷雜糧不就成了?」

要不是這里沒有賣養雞飼料,照她前世的經驗,雞吃的不就是飼料?買上一包回去就可以了,既然沒有,那就隨便它啄食去,這樣總會活吧。

月牙臉皮扭曲了下,可看恩公一臉認真,發現恩公是真的不懂,不由得端出他窮人家的生活知識教導這位公子爺。

「小百姓哪來多余的五谷雜糧可以給雞吃,小雞好喂養,采些野菜剁碎再加上細蟲也就可以了。」五谷雜糧,是給人吃的好不好?人填飽肚子都不夠了,讓雞吃這麼好,會遭天打雷劈的。

野菜,鳳郡王府里外,有這玩意嗎?細蟲,蚯蚓嗎?芮柚紫想的卻是這個。

她不置一詞,但心想難得來一趟市集,明白自己不是那種可以天天自由出門的人,只要是月牙點頭說可以的店鋪她就很誠懇的進去問人家許多事情。

總結,京城的精米十文錢一升,大米便宜些,一升七文錢,糙米、面粉一斤五文錢,蔬菜多是六文錢一斤,但眼見秋分了,菜色不多,問了店家,因為京城這地方靠近北方,冬天冷,各種豆類都不適合這季節種植生產,茄子、韭菜、菠菜這類葉菜類目目前還可以見得,秋過後,就剩下白菜、包菜之類的菜類了。

「天天上市集買菜太不劃算了,不如自己種點,過上一個月就有新鮮的菜吃了。」以他當家多年的經驗來談,要不是家里窮得連塊見方的地也沒有,房子還是租來的,市井人家誰不這麼過日子?

誰哪能天天上市集買菜?那不是跟銀子過不去嘛。

「月牙,你真是個天才!」

她長長的睫毛一揚,一雙璀燦的眸子怎麼蓋都蓋不住,月牙的心不受控制的狠跳了一下。

怎麼出個不算主意的主意就是天才了,他的臉不知怎地從耳根紅到了脖子,但立刻驚醒,然後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恩公是個跟他一樣帶把的男人,他臉紅個屁!

「魏子,咱們就買些菜種子回府里種。」就算已經探听清楚京里的物價,她以為啦,鳳郡王府的花園都是用來種奇花異草的,如今她住在思過院,周圍空地挺多的,種些菜應該沒什麼問題。

魏子還來不及問,府里有人會開墾種地嗎?芮柚紫已經又進了店家的門,半個時辰不到把東西都買齊了。

葉菜類不能種,那麼白蘿卜、馬鈴薯、茼蒿、白菜、蓮花白總可以種得出來吧?

然後她又買了碗盤、木筷、湯勺,信心滿滿,覺得自己的小日子應該可以過得下去。

轉眼未時末了,芮柚紫這才發現她出來了快一天,回雪肯定急死了。

她決定今天的探險到此為止,轉身去了滿慶樓飯館,買了一只蹄膀,一只燒雞,白燒砂鍋魚頭,白果炖老鴨和兩個素菜,吩咐跑堂每樣菜都各來兩份。

魏子雙手已經拎不過來,眼看主子有意思要打道回府,偷偷喘了口氣。

「恩公家缺的東西這麼多,是剛搬家嗎?」月牙也累了,飯館的凳子坐著不用錢,他自然不客氣,趁機狐假虎威的喝著跑堂送上來的水,歇歇腿,可是看著恩公大手筆的叫了一堆菜,心疼的想這可要花掉多少錢啊?

「因為沒有灶台可以煮食,還等明兒個魏子上工做灶台呢。」芮柚紫點了點下巴,想到一件頗為重要的事情。「家里好像連柴薪也沒有……」

結帳時,統共三十二兩銀子。

一頓飯吃掉三十幾兩銀子,她買了那些菜種子和雞仔也花不到一貫錢,直到這時候,芮柚紫才感覺到京城里的物價還挺貴的。

月牙歸納出一個重點,這位公子就是那種吃米不知米價的人,為了一頓吃食花了三十幾兩銀子,這些錢,普通人家都可以過上兩年不愁吃穿的日子了。

這半天相處下來,他迷惑了,說恩公花錢大手大腳,是個不折不扣、不食人間煙火的凱子,這凱子卻救了他娘,這種人和那種擺明紈褲的富貴人家子弟又不同,可是究竟哪里不同,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滿腦子的疑問,這恩公到底是打哪來的?

「柴火嗎?如果是細枝條,隨便撿點玉米稈還是干樹枝條就能頂著使,如果是硬柴,就得叫人送了。」月牙一個頭兩個大,這麼粗淺的常識都不知道,他整個無言了。

「我跟你商量件事,這柴火,你能不能幫我送?一個月我給你半貫錢,怎麼樣?」

听有錢賺,月牙立即點頭同意,但他也不是沒良心的,半貫錢可就是五百個大錢,就算金子做的柴火也用不著這麼多錢。

「恩公,送柴薪沒問題,不過,這銀錢給多了。」

「你別急,除了柴火,若是有相熟的農家,也幫我每日送些新鮮的蔬菜,我這菜種子還沒種上,沒有收成,總不能沒吃的。」

「成。」月牙已經不想再問恩公到底是什麼出身,他的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了。

「那就從明兒個開始吧。」芮柚紫報上自家地址,讓魏子掏出一包鹽,還有那份多買的滿慶樓大菜,再添上一個小錢袋。

「這是……」

「你今兒個陪我跑了半天,肉湯錢就抵了,我說過你娘得多吃些好的、多歇息,別太苛刻自己,你也一樣,往後要吃飽吃得好,才能長個子有力氣,這井鹽我多買了一包,你回家時只要割塊豬油邊,往後家里炒菜,多放油,多吃鹽,知道嗎?」

她知道這年頭的人個子偏矮小,大多來自飲食問題。

多數農家生活拮據,除了年節大日,平日連一點肉末子也舍不得吃,更別說煮菜也舍不得多放點油,淡油寡水,更何況井鹽,那可是富貴人家才吃得起的東西,長期吃不到足夠的鹽,別說沒力氣去干活,也會產生各種不良癥狀,月牙的娘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可對來自現代的芮柚紫而言,被現代多種調味寵溺慣了的胃口,盡避郡王府的伙食已經是水平之上,她仍覺得很普通,富貴人家都有用青鹽漱口的習慣,一貫錢一斤的青鹽,她也嫌苦。

這鹽呢,在現代是普通得要命的東西,在古代,鹽分好壞,上好的青鹽和摻雜泥沙的粗鹽,井鹽更是產量極少,可是,食鹽是生活必需品,普羅大眾吃得上的都是從沿海進口的食鹽,然而這些鹽要從沿海運到內陸,得經過層層崇山峻嶺,運輸成本極高,品質稱不上好,卻仍有斗米換斤鹽,斤鹽吃一年的說法。

她既然開口要人家吃上好點的東西,月牙家那上頓接不上下頓的窘境她也親眼目睹了,就不會吝嗇這一包鹽。

月牙已經頭暈腦脹,卻听芮柚紫還在交代。

「這錢袋有一個銀錁子,你自己看著辦,看該給你娘親買些什麼吃食,我不羅唆了,你也趕緊走。」芮柚紫感覺到魏子直拉她的袍角,知道他也心急著再不歸家,趙森不知道肯不肯讓他們進門,若是進不了門,事情就大條了。

月牙靜靜的收下芮柚紫給的錢和柬西,他知道就算他極力推辭,也推辭不了,既然如此,不如收下來,往後好好替恩公辦事就是了。

用力的一鞠躬,不想讓芮柚紫看到他激動的神色,轉身一溜煙跑了。

芮柚紫和魏子回到思過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桃姑姑和回雪站在門口盼來又盼去,只差急得沒有跳腳而已。

當回雪看見魏子左摶右拿還提著一大堆東西,也來不及問小姐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歇息喝水這些關心話語,忍不住就先連珠炮的開口問——

「小姐,你這是當散財童子去了?我們現在是什麼光景,若能省,就盡量把銀子省下來才是。」

芮柚紫覺得回雪生在古代實在可惜了,她要是投胎在現代,當個頂尖的精算師或會計師,絕對沒有問題。

魏子把嘴閉得緊緊的,他可沒膽子在這時候給主子落井下石,說她出一趟門,除了手上這些,還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花了這個、花了那個……

芮柚紫敲了敲自己的肩,逕自進門癱在凳子上,才開口回道︰「銀子是賺來不是省出來的,錢總要先花去了,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了,才能更好的賺錢。」

「奴婢明明听到的不是這樣,小姐不是說要出府找賺錢的門路?門路沒找著,錢卻花了不少,早知道奴婢跟著出去就好了。」她就能守著小姐的荷包,不讓小姐亂花了。

「回雪,你太放肆了,怎可用這種口氣跟主子說話!」桃姑姑在看見芮柚紫歸來,微不可察的吁出一口氣後,眉頭立即堆起了褶子。

回雪也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是話已出口,只能垂下頭扁著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下子心直口快,也幸好小姐的脾氣改了,否則自己早被小姐掌嘴到臉腫。

「小姐,奴婢錯了……」

「誰說我沒找到賺錢的門路了?」實在是累了一天,對著這幾雙殷殷企盼的眼眸,芮柚紫只把話說了一半。「先用飯吧,滿慶樓的菜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幾人都很了解芮柚紫的脾氣,雖然她病愈後常用征詢的口氣,但是當她告訴你要怎麼做的時候,就表示她已經做了決定。

幾樣菜色,她獨鍾白燒砂鍋魚頭,鮮濃的乳白湯底,入口即融的豆腐和魚肉,她一個人配著飯就吃了大半個魚頭。

前世的她就愛吃魚頭,煎煮煲,無論哪種烹調方式,只要魚頭歸她就滿足得很,在現代,只要有錢,什麼好東西吃不到,身材這種問題,她又不是偶像,要瘦得像紙片人似的上鏡頭才好看,橫豎大吃大喝以後,多運動消耗掉多余的熱量就好了。

來到古代,她的身分是郡王妃,三分美發,三分衣裳,四分容妝,除了要有漂亮的容貌,還要有柔滑嬌女敕的肌膚,讓男人心動的儀態,在吃食上,有嬤嬤管的嚴格,想多吃一塊肉都不能。

她當初忍下,想著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既然扛著郡王妃這個身分,連多吃塊肉都沒有自由。

世間真的沒有所謂不勞而獲的東西,你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相同的代價,古今中外皆然。

如今她沒人管了,可以敞開肚皮,不必顧忌別人眼色的吃了個肚脹月復圓,呀,這慶滿樓的大菜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桃姑姑的眼神像在指控說她是個吃貨。吃貨就吃貨,怎地了,你不用吃嗎?人生在世,不就為了吃好、睡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嗎?她壓根忽視桃姑姑的注視。

幾個人圍著一桌吃飯,第二回自然多了,芮柚紫倒也沒忘讓回雪切了半只蹄膀給趙森送去,畢竟往後都得從他看著的那道門出入,就當賄賂也好、籠絡也罷,再說他們也就幾個人,她買的那幾個菜,樣樣分量都足,給他送點吃的也沒什麼不對。

桃姑姑對芮柚紫花大錢買滿慶樓的菜沒說什麼,可對于那一籠小雞和蔬菜種子卻多看了兩眼。

這位失寵的主子不會是異想天開的要在院子里養雞種菜,把自己當農婦吧?

她哪知道芮柚紫的性子里有份剛烈,別人越不看好她,她越發要讓自己活得更好,前世的生命長河里,她不情願的走到盡頭,如今來到古代,她是誰、她想怎麼活,當這份自主回到她自己手中,她有手有腳有頭腦,就算被說成打回原形那又如何。

因為嫁了一個男人,便把一生的希望系在那個男人的情愛上,就要逆來順受、無怨無悔、郁卒生活,只為了一輩子不愁吃穿?

憑什麼要她忍耐?既然對方將她踢到思過院,不管她的死活,她才不甩這些約束,她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來!

吃飽飯,桃姑姑拾掇了桌面的碗盤去後頭刷洗,魏子負責把買回來的雞仔放到院子去,還得設法給小雞們找吃的,兩人各忙各的去了。

回雪看得出來小姐倦了,提議道︰「奴婢幫小姐擦擦身子吧。」

見芮柚紫點了下頭,她很快去把爐子上的熱水兌好溫度注在黃銅盆子里,又擰來一塊布巾,來給芮柚紫擦洗換衣。

換了居家常服,回雪還幫她把發髻拆了,再用牙梳把長發梳通,一內柚紫覺得整個人舒爽許多,舒服的躺在床上,如墨的青絲如同上好的綢緞蜿艇的披散在身下,實在勾人,就連倒了水返回的回雪也看呆了。

要芮柚紫來說,她的確渾身累得很,這具養尊處優的身子板經過今天這一役,雖然沒有夸張的回家倒頭就睡,卻深刻的發現這四體不勤的身子需要鍛鏈,要不然怎麼應付將來的每一天。

那種不費她一根手指頭有人伺候的曰子是不再回來了。

她相信自己就算沒有人伺候,日子也能好好的過下去,沒道理她在現代活了二十幾年自立自強,吃泡面也能活的小強,來到這里享福享了幾天,就忘記在現代求生的本能。

就算被說成打回原形那又如何,她還求之不得呢。

「小姐,您不要生奴婢的氣,奴婢出言無狀,不是故意要頂撞小姐的。」回雪看芮柚紫已經閉上眼楮養神,萬分懊悔自己說錯話。

「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我沒怪你,我知道自己手頭上的銀子有限,可也還不到一個銅板掰成兩塊花的那種地步,我自有分寸。」芮柚紫閉著眼回應。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出門一趟,她也是有幾分體認的。

「奴婢幫小姐捏腿吧。」小姐的個姓她越發模不清楚了,還是多做少說吧。

芮柚紫含糊的應了聲,回雪甚少見她這般疲累,雙手不輕不重的替她揉捏,也不再出聲了。

芮柚紫一夜好眠,連夢都沒有作一個,睡到天亮才起來。

她沒有喚人來給自己漱洗,動手把長發挽成簡單的螺髻,用水仙花簪子固定,換了身繡花對襟短衫,套了件緊口褲,腳穿駝色小皮靴,俏麗可愛又十分有精神。

這種褲褶本是北方胡服,因為雒邑王朝和北方胡人有國與國的邦交,文化互相影響,這種衣服也被漢人接受,但貴族是不得穿短衣和褲子外出的,必須加上袍裳,只有騎馬者還是小廝從事勞動的人為了行動方便,才能直接把褲子露在外面,至于農婦下田就不在這種限制里了。

褲子分大口褲、小口褲,以大口褲為時髦,不過大口褲行動不便,人們常用錦帶將褲管縛住,又稱縛褲。

她剛踏出房門,回雪就迎了過來,雙手往裙兜直擦,顯然一早就在廚房忙活了。

「小姐,奴婢正想去叫您起床。」

她見小姐穿著褲裝,淡雅的顏色與玉顏相映,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清新月兌俗。

「你忙你的吧,屋里的事多,我們就這幾個人,往後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來,其他的就要偏勞你和桃姑姑、魏子了。」

「小姐怎麼和奴婢客氣了起來,服侍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你有這份心我听了很高興,但就照我的意思做吧。」往後,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兩柚紫轉頭看到放在屋角的木料、磚料和工具,昨日回來天晚了,沒有注意到,看來,桃姑姑還是照她的吩咐讓人把修灶台的東西都送來了。

今日便能開工了吧。

「小姐先用飯,奴婢把昨兒個的剩菜熱了,又用小爐子煮了白粥,先這樣對付著好嗎?」

「有什麼好不好,有得吃就成了。」這會子天涼,食物放上一晚還不會壞,「讓大家一桃姑姑和魏子相繼從外面進來,魏子晨起灑掃,挖了半天的蚯蚓,剁細後把雞仔餓了,還給它們用稻草桿子鋪了個窩,桃姑姑則不曉得做什麼去了。

芮柚紫趁機把工作分派下去。

自然,魏子今日有得忙了,修灶台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沒有灶台,燒水、煮食只靠一個爐子,這麼多張嘴要吃喝梳洗,對他們來說太不方便了。

至于女人們也不能閑著,不趁著這幾天把地墾了,把菜種子種下去,等到天氣一天一天涼下去,那些種子能不能發芽,還真是個未知數。

總之,現下對他們幾口人而言,糧食是重中之重,沒什麼事比讓家中有糧心不慌還重要的事了。

用過飯,芮柚紫走出院子,不主動喊叫,絕不會自動候在她身邊的桃姑姑走了過來,向芮柚紫福了福身。

「小姐,奴婢有話要說。」

「嗯。」芮柚紫面色平靜。

「奴婢想問小姐,您這身穿著不會是想去從事那些農婦卑賤的活兒吧?」她雖然微低著頭,看似恭敬,聲調卻泄漏出些許的不以為然。

桃姑姑想著哪戶人家的小姐會親自下田干活,只有那些背朝天的泥腿子,便起了輕視之心。

「你倒看出來了。」芮柚紫黑白分明的眼楮定定的望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種莫名的審視味道。

「奴婢實在不得不說,小姐您年紀輕,但您畢竟是金枝玉葉,不小心磕著踫著誰都擔待不起。」

芮柚紫在心里冷笑,她是想數落她如此年輕,不懂事情輕重吧。

「不勞姑姑關心,我想做什麼,自己心里有數。」她笑得不是很明顯,就是杏眼微不可察的彎了彎,嘴角也往上翹,但笑意卻完全沒有抵達眼里。

桃姑姑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得很,但心中的不以為然則更深了一層。

「即便小姐正在思過,也不可忘了您的身分,您可是堂堂鳳郡王的正妻,穿著下賤衣著,讓旁人看去會怎麼評價您,如此粗鄙的穿著,又和下人廝混在一起,你不要臉面,可也不要把鳳郡王府的臉面也丟光了。」

她一雙略帶刻薄的眼上下打量著,似利刃般審視她,刀刀殺到見骨,對芮柚紫的鄙視怎麼樣也掩飾不住。

皇權制度下,女人怎麼穿是件極為重大的事情,道德家甚至把女人和褲子的關系跟國家的長治久安扯上瓜葛,他們認為女人穿上褲子,兩腿分立,是極不體統之事,就因為這種扭曲的觀點,讓女人千年里都不穿褲子。

桃姑姑是個長年深居大宅的女人,雖然比其他奴才多了些體面,但是她仍是個極為傳統的婦人。

對她而言,世家女子自小就被教導要溫良謙恭、進退得宜,而郡王妃被形同棄婦的放逐到這思過院來,不但沒有一絲半縷悔悟的心,擅自穿得不倫不類的出府,這些她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罷了,今日竟然不為自己留半點退路,直接穿起胡服,是想把鳳郡王府的臉都丟盡嗎!

「農家婦下田耕種,種糧食給我們吃,你身上穿的衣裳是那些織女幾乎熬瞎了眼楮趕制出來的;你頭上的珍珠釵子是那些下賤的采珠女冒著生命危險下海采來的;你平日吃穿行走有哪樣不是出自你口中那些粗鄙下賤的人?你這般自視清高……」芮柚紫的睫毛一點一點揚起,露出瞳仁,深如墨玉。「讓你伺候我這般粗鄙無知的主子,真是委屈你了。」

平時冷著她,不遠不近,她卻蹬鼻子上臉,以為拿她沒轍,竟忘記自己的本分,對她管手管腳了起來。

「奴婢一心為了小姐好,小姐口中的那些賤民有什麼好值得同情的,他們若不如此,哪來一口飯吃,說到底,他們還得感謝我們這些貴人。」桃姑姑一臉不屑,仿佛自己貴不可言,旁人皆是塵土。

芮柚紫嘴角上挑,看不出一絲動怒的神情,但眼眸已經是一片疏離冷漠。

她淡淡的說道︰「姑姑開口閉口都是賤人,姑姑心大,嫌我這座廟太小,你打哪來,就回哪去吧。」

既然來討罵,她也不會客氣,忍氣吞聲也要因人而異,桃姑姑是什麼,不過是一個資格老,混出臉面來的婆子而已,若是連這種人也爬到她頭上撒野,那她就活得太窩囊了!

桃姑姑一凜,嘴里發苦,暗忖,自己貪著嘴快,都說了些什麼?都怪自己以為這個郡王妃是個好拿捏的,這會她是在攆她走了。

不成,她要這一回去,怎麼對太妃交代?

「小姐,奴婢一時口不擇言,您大人大量。」

一直以來她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不料芮柚紫尋了這麼個由頭就要趕走她。

盡避知道自己一著出錯,但膝蓋還硬得很,躊躇了半晌才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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