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的一個星期,氣氛處在一種十分詭異的狀況,黃少少日日提心吊膽的,擔心著陳君的安危,李柏翰簡直是把一個人的命當作兩天來使,加快著煉丹的速度不敢有誤,昆豪等也都回來了,他們商議了一套計劃,先從外頭開始包圍貝卡,以邊際的客棧作為接應點,再把能夠慢慢清靈人心的藥劑帶到附近,以讓更多的人民醒來,月兌離貝卡的控制。
這個戰略起初听起來很簡單,畢竟客棧老板是自己人,又暗自擁有少數兵馬,要達成任務並不困難,不過麻煩的是第二階段,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得把藥物帶到靠近東雲國的核心中,這是一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但昆豪已經有了對策,他吹了聲口哨,一只狼突然從外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來,那匹狼大家已經不陌生了,每次在重要關頭都是這匹狼相救的,昆豪這些日子跟這匹狼建立了一些情感,也不知為何,他特別的通人性,于是昆豪便打算把這第二階段的任務交給他來進行。
他們現在都已經是東雲國懸賞的人了,比起他們而言,狼只要夠機靈,應該可以躲過士兵的偵測,順利地靠近核心之中。
一切看似安排的妥妥當當,不過黃少少心里的疙瘩卻仍是沒有去除,她不斷想著陳君即將受到的傷害,而周伯在那邊之後又瘋瘋癲癲的,連話也說不清楚,問了也沒有太多的用處,因此更是要深入點問也沒有辦法。
她曾想要用藥物讓周伯鎮定一些,不過這類的藥物,副作用會讓人變得遲緩,而且對身體也不好,在某種程度上是會傷害到周伯的,她可不想要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
求助無援,她甚至連這件事都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李柏翰。
每次看到陳君天真浪爛漫的小臉,她心里都會涌上一陣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恐慌,擔心著這個孩子,她開始覺得那一天如果不要把他帶進宮里學畫,只要在他家嚇唬嚇唬那群孩子,現在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了,不過後悔來不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有什麼樣的因就要結什麼樣的果。
倒是、李柏翰看出了她的情緒有異,多次問她是不是還有發生什麼隱瞞著,不過黃少少只要他一開口問到這般的問題,立刻就拿其他的話來堵住他的嘴,反問他現在煉藥的進度,同樣的,李柏翰也不喜歡人家問這,面對著這器材不足又是要重新訓練的狀況,進度當然好不到哪里去,一問起來兩個人就分別把話題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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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直被黑影控制在小木屋中的無名氏,也仍是持續著他的煩惱。
這世界上有一種最讓人感到詭異的感覺就是,明明這就是件非常重要的事,然而等著你回答的那個人卻不聞不問的,好像不過是要去市場打個醬油一般的簡單事,他整天只是跟著無名氏喝茶,或者自己在山谷里游蕩賞花弄草的,最多的時候就是望著那湛湛的碧色湖水發呆,完全一點兒也沒有擔心無名氏會從自己的眼皮下溜走的樣子。
無名氏常在想,這人是真不怕他逃走,還是因為他知道他逃不走了?現在他也無路可去,貝卡那??邊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模著貝卡的性子,她現在應該已經把他當作是一個叛徒來看待,或者認為自己是被西雲國所救去,恐怕是鋪天蓋地的想把他抓回去折磨了吧?但若不能回貝卡那里去,他又還能去哪里呢?
于是無名氏盡管有千百種離開的機會,卻也從沒有真正實行,他也鮮少離開這間小木屋,頂多是坐在門口看著夕陽落下,享受著草木清新飄散在風里的氣味而已,對于黑影所問他的問題,他始終沒有辦法回答。
到底要選哪一邊站呢?
撇開這個不說,無名氏確實也日漸感覺到自己身體正在快速的恢復,黑影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草藥逼出他藏在體內的毒素,他日日都感覺到自己身上因為當年那條毒蛇積下來的毒正不斷地消散去,他能清楚的看見自己原本浮腫的身軀漸漸消瘦,而那些遮掩在衣服下,紫黑成塊的傷疤也逐漸地淡去,甚至一直啞著的喉嚨也慢慢能夠說出越來越多的詞匯。
從「恩」慢慢進展到了簡單的問候,這對他來說,是之前從來都不敢想的事情,這世界上如果說之前有誰能夠做到,那除了他自己的師傅以外,無名氏沒有想過還有人能夠達到同樣的能力,不過師傅已經歸天了,而且如果師傅知道他自己的弟子做了這麼多骯髒的事情,恐怕自己就先清理了門戶,怎可能替他療傷呢?再者,這黑影的年紀實在算小,到底他哪來這些本事,實在都是個謎。
不過今天當黑影從外頭閑溜進來的時候感覺有點不同,他的臉上雖然還是帶著戲謔地笑,可是眼里卻有著另一番不同的光芒,不屬于黑暗,也不歸在明亮,而是會讓人直覺到「現在該做些什麼了」那樣的光。
當時無名氏正在喝茶,他看到黑影便放下了杯子,然後望了望他的眼楮,心里大概就有了個底,知道或許該來的終歸要來了。
果不其然,黑影拉了凳子坐在他面前,也是倒了一杯茶,這幾乎是他們兩個天天例行的動作了,要對著喝上幾杯茶水,就算是一聲不吭也沒事,無名氏總覺得在黑影那俊秀的臉皮下,有著一顆蒼老的心靈,他好像在用任何的動作觀察著自己,就連他拿起茶杯的姿勢,黑影好像在心中都有不同的判讀。
淺嘗了一口,黑影說了句︰「燙。」
無名氏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等著黑影在這話後面要接些什麼,這茶水明明就是微溫的,黑影不過是要找個鑰匙把話匣子打開。
跟他預測的依舊一樣,黑影看他沒有反應,放下茶杯,老樣子的撐著頭,吊著他好看的一雙眼楮,眯成了縫的盯著他看。
如果是女人看到這表情應該會羞紅了臉,不過看在無名氏的眼里只覺得是毛骨悚然。
黑影開口說了。「這些日子來,看樣子恢復的不錯。」
「是…」
皺起眉頭,黑影對于他的聲音給了評論,「怎麼還是有點啞,我再來改改藥方子好了。」
「謝謝。」無名氏除了這兩字外,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了,不過這不是相當的荒謬嗎?跟一個綁架了自己的男人說謝謝,而且還動機不明的將他留在這里,這謝謝「兩個字說起來,背後的汗大滴大滴的冒。
黑影似乎也覺得好笑,他揚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逗了幾聲,對著無名氏問道︰「你說,這些日子來你覺得我救你的意義是什麼?「
無名氏遲疑了一下,才從啞啞的嘴里吐出了幾個字。「選…邊…站。」
「或許是吧,或許也不是,不過你有了自己的答案嗎?「
自己的答案?無名氏愣了愣。
「看來你還是堅持著啊。」黑影嘆了口氣,又說︰」這好山好水居然對你一點改變也沒有,你還是想要回去守著那個惡毒的女人是吧?「
「你…「
「我這樣對她的形容詞已經非常客氣了,也不是沒在她底下做事過…話說回來,那時候你也跟著折磨了我不知道幾次呢。「
低下頭,這些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只是黑影這時候提起來是要翻舊賬的意思嗎?如果是的話,那他也真認了,想一想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把他養好治好了,從人生最陰暗的谷底帶到這個悠然自得的環境中,好像給了一絲光明,再徹底的打碎他的希望,這種事情如果換做別人,他會覺得實在是浪費時間,不過對于不按牌理出牌的黑影,這一切听起來非常的合乎常理。
黑影散發出來的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感覺,就算天突然垮下來了,他也會找個最後才被壓垮的地方,然後拍著手看著一群人逃難的樣子,他好像想要把所有人都玩在手掌心里兒,享受著那眷養著一個生命的感覺。
有時候,無名氏覺得黑影比他自己還要孤獨,他至少有一個貝卡,而黑影有的生命意義到底是什麼?
「其實呢,我也不想要逼你,不過我算了,最近這幾日啊…嘿嘿,東西雲國兩邊之間就要發生大事情了,這時候你的角色就很重要了,看是要讓貝卡全盤皆輸,還是你要出來讓事情攪得更亂一些,這些全關乎你的抉擇。」黑影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段話。
「你…你什麼意思?「
「很簡單啊,東西雲國在我觀察之下,不出五天必有災難,而這災難會影響到兩國之間的勢力消長,當然是重要的不行…雖然說我也不覺得這對我有什麼影響,不過你應該會在意吧?「
「唔…「
黑影起身走到門邊,看著那翠綠的景色,回過頭,他的臉一半在影子里,一半則明亮的如同一個天真的少年。
「不急著回答,你還有幾天可以想,雖然我知道你的答案已經決定了。」
黑影輕輕地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