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對面那個駕車人腳尖在車身上一點,輕盈的飛出車頭,落在了半坡上,蹲在那里往下看,周盈心中為這人會武功驚了一驚,對面疾馳而來的馬車車簾突然被人撩開,一個年輕男子在露出半個身子,對著周盈急急喊道︰「快些跳車!躲在石壁後面!」
可眼下已經沒了逃跑的余地,周盈坐在車里眼睜睜的看著那匹馬往這邊瘋跑而來,腦中一下子全空了。
雖說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但是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即將死第二次,還是死在一場古代版車禍中,換做哪個人,心里也都是淡定不下來的。
不過眨眼間,方才在馬車中對著周盈大喊的那個男子已經越過了馬匹,落在了周盈這邊車上,一手抓住同樣嚇傻了的車夫,一手抓住周盈,拖著二人從馬車上躍起,蹲在半坡上的那人見狀足尖點地再度躍起,在躍起的同時似乎還打出了什麼東西。
周盈只覺得胳膊上的力道一松,偏頭便看見了救了他的那個男子,右邊胸口上似乎插著什麼閃亮的東西,血正從那處汩汩流出來,男子手略微一松,周盈便直直往下墜去,急劇的下墜感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
胳膊上突然一緊,被人緊緊的抓住,周盈緊閉著眼,只听見一聲若有若無的「別松開」,仿佛是溺水前的最後一顆稻草一樣,她死死抓住那人已經垂下的胳膊,隨他一同落下了陡坡,又順著坡度往下滾了一陣,而後後腦一疼,人就沒了知覺。
阿麼不願意回府去哄失意的唐小賤,又沒其他好去處,干脆上了樓上雅閣中消磨時日,小學徒見他在雅閣中坐下了。放下東西後自發給他沏了壺熱茶送上來,還有一些瓜子點心來消遣,下樓時正遇見一帶著自家婢女往樓上來,忙笑著行了一禮,轉頭引著這位上了三樓。
三樓雅座專門闢開為來錦雲衣閣買衣服的千金們歇腳用,從室內陳設到香爐燻香都十分考究,很合少女們的心意。
這位開口要東向有窗戶的那間雅閣,小學徒有些為難︰「這位,那雅閣中已經有客人了,南閣也不錯。閣中還有蘭花,香氣宜人……」
話還未說完就被她帶來的婢女打斷了︰「我家聞不得花香味,那間雅閣去不得!」
「那西閣,西閣沒有花,燻香是梨香味的,清神醒腦。」
「胡說什麼呢,常言道‘坐東不坐西’,西閣再好我家也不屑去。」
小學徒兩番開口都被堵了,憋出了一頭汗來。絞盡腦汁想著該怎樣勸才不突兀,就听身後雅閣門被呼啦一聲拉開,阿麼站在門口,臉上卻並無不悅神色。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抓著一只茶碗,對他道︰「開門迎客,這位既然想要這間。在下讓出來便是。」
他一開口,周茹就愣了一下,仔細地看了他的臉後。頓時一臉欣喜。
「是你?!」她又驚又喜道,仿佛是遇上了什麼不可多得的喜事。
這句話帶著點見到了舊相識的味道,阿麼不禁垂眸看了她一眼,繼而揚起一抹客氣的笑,淡淡道︰「原來是。」
周茹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自己朝思暮想的夢中良人,當日與他一起去搭救周盈,回府後她就對這個俊朗又不失英氣的年輕男子念念不忘,雖然派人去打听了,卻連一絲蛛絲馬跡都沒打听來,不成想現下竟在這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再度踫上了,可不就是那天定的緣分。
阿麼從搭救周盈那時起,就對周家人再沒了什麼好印象,更沒有心思同周茹敘什麼舊,微微客套了幾句之後他讓這小學徒給周茹重新送一壺新茶來,自己則是提著茶壺進了那間被人嫌棄不去的西雅閣。
周茹雖說很想叫住他,但女兒家的矜持讓她克制住了開口的沖動,雖是有些惋惜沒同這位再多說上幾句話,但眼下能踫見他,已經足夠讓她興奮好幾日了。
在雅閣里坐定,偏周茹頭問婢女玉兒︰「你猜方才那個,在這里是什麼人?」
玉兒想了想,道︰「看那伙計對他這麼恭敬,還听他的使喚,定然不是來此的客人,莫不是這里的掌櫃?」
「胡說,這里掌櫃不是個女人麼?」
「我听說這錦雲衣閣幕後老板另有其人,現下閣中的掌櫃也不過是來幫個手的,咱們開了春後也來了好幾茬了,哪次也沒見著什麼女掌櫃,估計是被老板給趕走了,我看這位氣度非凡,說不定就是這衣閣真正的老板,況且推新衣的那天,這位似乎也在,若不是在衣閣中有重要地位的,又怎會在那樣的位置站著?」
周茹听這一番話說得甚是有理,心中便也認定了他是這衣閣傳說中的們幕後老板,方才雖然只說了一句話,但開口間盡顯的非凡氣度和謙遜之氣卻讓她有些念念不忘,她先前那樁婚事告吹,如今遲遲還沒尋到合適的人家,若是能尋得這樣一個氣度不凡又年輕有為的男子做夫君,日後出嫁又該是何等的風光。
思及此,周茹解下腰間佩著的一只桃花荷包,讓玉兒給對面的那位送去。
「送去之後,就說是我方才唐突了,以此荷包為酬謝,謝過他讓出這間雅閣來,若他推辭,你便說是的意思,你一個下人也不好忤逆。」
玉兒受教,捧著荷包去了西閣,不一會兒人回來了,眼角眉梢都是喜氣︰「,那位沒推辭,收下了。」
周茹心中一陣得意,想她雖未金家三,卻是最得寵的一個,又生得一張芙蓉面,又怎會不讓人喜歡。
時下長安城中流行男女互贈定情信物,他又豈會不懂這些,既然收下了,就一定是對她也有意思的。
阿麼莫名其妙收了一只荷包,在手中把玩了好一陣。當時鬼使神差點頭手下它,是因為第一眼看上去覺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那荷包上繡花的針法,好像在哪里見過似得,思來想去他捏著荷包從西雅閣中出來,下了樓直奔後院不對外開放的繡閣中,果不其然看見了正在里面指導心來繡娘繡花的越歌,便上前去與她打了個招呼,將荷包給她看。
越歌將荷包接過來一看,險些月兌手落在地上。一迭聲問他︰「來得是什麼人,可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家,表情有些傲,手心里有一顆痣?」
「手心里有沒有痣倒沒留神,但看年紀應當和楚喬兒差不多大,確實有些傲。」
提到周府時越歌臉上的驚恐表情讓阿麼很是奇怪︰周盈和賦兒忐忑周府倒還可以理解,並她倆一個是假死,一個是被搶,至于越歌麼……難道先前越歌賣身的那戶人家。也是周家?
這周家,還真是個是非聚集之處。
越歌斷定來人是三周茹後,一下子便慌了︰「這可如何是好,這荷包是周三的。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來這里抓我回去的?」
阿麼按著她的肩膀讓她靜下來,安慰道︰「看那副樣子應當不是為誰來的,你先別急。我讓人出去問問。」言罷隨便指了一個學徒,讓他去打听打听雅閣中的那位可是來買衣服的,不一會兒學徒回來了。說那二位已經走了,臨走時定下了兩件新款式的衣裳,說是讓趕工快些做出來,過幾日就要用的。
听他這麼說,越歌慢慢冷靜下來,才想起過幾日似乎是周府老爺的生辰,不由松了口氣。
阿麼見她靜下來,順勢一拉讓她坐在一摞料子上,寬慰道︰「你既已經離開了周家,就不必再記得從前種種,也不必再怕什麼,錦雲衣閣是你的家,我們便是你的家人,日後若有人要拿你,過不了我這關,我自然不會讓你被他們帶走的。」
越歌憂心忡忡道︰「周家人一向不講道理,我自己倒無所謂,只怕到時連累了還有這衣閣。」
「周盈向來聰慧過人,定然會想出應對之策,況且目前周家人還不知道什麼,你莫要自己嚇自己,安心便是。」
周茹從錦雲衣閣中出來,一路春心蕩漾的回了府邸,遇見了有事回娘家來的大姐周秀還破天荒的打了個招呼,心情很是舒暢。
回了廂房換下了外衣,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扯著嗓子叫來在外間準備熱水洗臉的玉兒。
「我那玉佩可收在你那兒了?」
玉兒回憶著道︰「……先前坐下時嫌那玉佩硌得慌,又怕給壓碎了,就解下來放在小幾上了,走的時候……壞了,那玉佩可能落在錦雲衣閣的雅座里去了!奴婢這就去給您取回來。」
「等等。」周茹叫住火急火燎要出門的玉兒,站起身來將剛剛月兌下的外衣又給穿上了︰「我隨你一同去。」
錦雲衣閣到午後正是人多的時候,取衣服試衣服的人滿滿當當的一屋子,學徒們和店伙計來回忙活,將這些客人伺候的心滿意足。
這樣紅火的生意場面讓周茹越看越滿意,日後若是嫁了他,這店鋪便有了她一半,屆時再將這格局好好改改,順遂了自己的心意,定然會越來越紅火,娘親臉上也有光,說不定還會越過大娘被扶正成為正室的呢。
周茹隨便問了店中伙計一句︰「你們掌櫃人呢?「
伙計只當她問得是金掌櫃,就道︰「在樓上雅閣里呢。「
周茹聞言便上了樓,直接去雅閣中招人。
樓上的幾間雅閣眼下都有人,兩間坐著幾位,應當是這衣閣的主顧,眼下正在閑談些什麼,一間落著簾子,听里面聲,應當也是幾個女子,唯有一間里面傳來男子的聲音,還有少女嬌俏的嗓音。
「你別動,讓我再量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