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愫直直的跪在鋪了波斯地毯的地板上,雖然隔著厚厚的地毯,可地板的堅硬還是硌得膝蓋有些酸疼。
她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大膽的看向侯的目光一刻也沒有躲閃回避的意思。她不能讓弟弟和她受這樣的屈辱,他們薛家雖然敗落了,雖然無父無母,但還沒到要覬覦沈家財產的地步。
侯臉色鐵青,在她看來,薛愫的這句話不論是從語氣,還是這話的本身無異于是對她的一種挑釁和不敬。
薛愫陳訴完自己的意見後,不等侯發話,便自己起身出去了。
侯緊緊的攥著拳頭,覺得胃疼,這新來進府多久,如今就會和她對著干了,假以時日,只怕府中的大小事務,一切權利都會落在薛愫的手中。侯如何肯罷休!
侯只要想到這些,就感覺一股火焰在往上沖,
林雲家的進來時,只見侯正發火呢,林雲家的便上前陪著,含笑道︰「侯是怎麼呢,一大早誰惹您呢,發這麼大的火不值當。」
侯慍怒道︰「家中除了那個沒爹娘教養的還會有誰!」
林雲家的又溫言道︰「那更得息怒呢,氣壞了身子,不是就更稱了別人的意麼。」
侯只要一想到薛愫的樣子就覺得煩躁。不行,她一個當婆婆的,哪里能讓兒騎到頭上去,傳出去她的老臉也沒了。
「今天不是要和世子進宮去給娘娘請安麼?」
婆媳剛鬧開了。侯哪里還有心情讓薛愫同去,冷冷的說道︰「讓她跟去做什麼。沒的叫人胃疼。」
侯說著,又覺得胃疼起來了。便讓人去給她取藥。
香梅取了侯平日里服用的溫砂養胃丸來,請她服了。
侯略定了定,待平復些,她才更了命婦服,坐了那頂八人大轎一路往宮中而去。
她先到先皇隆安貴太妃那里問了安,又去給康皇貴妃請了安,才到長安宮中。
袁貴妃因為時惑。有些頭疼腦熱的,懶懶的歪在雕花填漆瓖螺鈿的紫楠榻上,旁邊一名小宮女正搖著一柄畫葡萄的白紗團扇替畏熱的袁貴妃祛暑。
「怎麼今天侯一人來的。不見世子?」
侯道︰「銳兒她身上不好,不願意出門。」
袁貴妃听說,忙問︰「身上不好,是不是有孕呢?」
侯臉上帶著些許嫌棄的神情。緩緩說道︰「當初不是傳她身上有隱疾。子嗣艱難麼。也不知銳哥兒哪里著了魔,就是這樣的女人他也要堅持娶回來。娘娘,我也想抱孫子啊,可這銳哥兒的做法不是讓我這個子,連這麼點願望也滿足不了,我圖個什麼呢。」
袁貴妃知道侯對薛愫有些芥蒂,也听說過沈家婆媳之間的那些事。她微微笑道︰「身上有病慢慢調養著就行,成親才半年呢。也不用太急了。你當婆婆施壓得太過了,兒不就更難了麼。」
侯心里嘀咕著。她倒忘了那個薛氏已經討好了貴妃,她再添薛氏不是,不是反而讓貴妃嫌棄,想想只道︰「娘娘說得是。只是為人父母哪個不想子女好的,銳哥兒又是世子,將來嫡子也是要襲爵的,所以格外貴重。我哪能不操心。」
袁貴妃含笑道︰「操心不是正該的事麼。我也操心呢。身邊這麼個小兒子也要封地上去了,以後見上一面頭也不容易。他大哥又不能幫上他些什麼。只等以後我做了太妃,看能不能跟著享享天倫。」
這天家的天倫更是難得,袁貴妃反而還羨慕起尋常百姓人家,那些磕著踫著了的雞毛小事。只要大家住在一處,相互有個依靠,就算是婆媳之間不大和睦她也覺得成了有趣。
袁貴妃溫和的笑道︰「其實我倒想像尋常百姓人家那樣,兩親家坐在一起商議下兒女婚事,從問禮開始,一項項慢慢的討論。到了說彩禮的時候,兩家言語不順,爭執不下,要多要少。訂什麼樣的酒席,請什麼樣的賓客,找什麼知客,請那家的戲班,這些想來都十分有趣。可惜我雖然有兩個兒子,可哪一個都輪不到我操心。」袁貴妃說道後面不免喟嘆了一聲。
侯忙道︰「娘娘的福分天下有幾個人能享受?不知是幾世修來的。娘娘不知我們這些尋常人家為了兒女親事要磨折多少回,銳哥兒的事就算,已到這一步我不承認也不行。剩下的鈞哥兒也早到了議親的年紀,不過你看他那模樣,只怕比銳哥兒還棘手。這不還懸著。他爹竟然不著急。下面還有庶子庶女,當然娶親上也都是有定例的。」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了些家長里短。從宮里回來後,侯依舊有些不暢快。暢和堂那邊的情況在她的掌握里,新進門的自然也要在她的掌握里,
「香梅,你將春巧和容佳兩人給我帶來。」
香梅會意,便讓人去給兩位姑娘傳話。
春巧和容佳是侯早幾個月讓身邊人給物色的兩個年輕姑娘,她預備塞給沈銳做妾室們的。如今敢和她叫板,她就有法子讓沈銳冷落于她。
侯打量著跟前兩位年輕姑娘,叫春巧的生得縴細苗條,鵝蛋臉櫻桃口。著一襲女敕綠衫裙,當真小小巧巧的,很是嬌俏可愛。容佳倒還長得端莊大氣,一點也不像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眉目間隱藏著一絲絲的爭榮夸耀的意味。兩人容貌都還算清麗宜人,只是衣衫有些簡素,簪環首飾也不多。
侯皺了下眉頭,便和蘇媽媽說︰「吩咐下去,給兩位姑娘裁兩身新衣。再打幾件合樣的首飾。不管什麼金呀銀的,都使得。」
春巧和容佳忙謝了恩典。
侯又說︰「一會兒你們跟蘇媽媽去暢和堂,好好伺候世子。誰先懷上,就提拔誰做姨娘。」
春巧和容佳兩個早在進府的那天氣便知道她們的命運是什麼,倘或真能趕在世子前面生下一男半女的,對她們的將來也是極大的改變。
侯除了想抱孫子的急切,還有一點就是想真的窘一下薛愫,她還真希望這兩個年輕女子去暢和堂添點亂,她才遂心。
侯又對蘇媽媽說︰「你將那些伺候世子的丫鬟們好好的問清楚,有誰是被世子收用過的,立馬提做房里人,銀錢照著這邊的郭姨娘、蘭姨娘的例子給。」
薛愫看了兩眼春巧和容佳。蘇媽媽在旁邊說︰「讓伺候世子的。」
薛愫只說︰「我知道了。」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將人交給了寶琴,讓她去安排她們的住處,仿佛與自己並無多大的關系。
蘇媽媽見狀,心想少到底還沉得住氣。這不是侯擺明了要給少臉色看,也是,少不敢指責侯。
起更時沈銳才回來,薛愫去了靈犀館。
寶琴便將房里的事和沈銳說了,沈銳听後火冒三丈︰「老娘她這是發什麼神經?到底要鬧哪樣?」
沈銳氣呼呼的便去如意館找侯,彼時侯正和侯爺,卻見沈銳一臉怒色的進門來了。侯倒是知道所謂那般,不等他開口,侯便說︰「難道我這麼做錯了不成?我想要個孫子也不成?她生不了,自己有生得了的人,有何不對?不說我們這樣的人家,就是一般的尋常百姓人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她要是敢拈酸吃醋,我倒可以給她栽一個妒婦的名聲給她!」
沈銳將原本要說的話都給忘了,便換了一套言辭︰「看在是母親的面子上,我就不責罰她們,但也休想讓我動她們。」撂下這句話後氣呼呼的便走了。
侯咬牙恨道︰「我養的好兒子,如今為了女人倒會給我臉色看了。」
沈銳回到暢和堂的時候,薛愫已經從靈犀館回來,面色沉靜的替沈銳接了他換下來的官服。又讓人捧了飯菜來,伺候沈銳用了晚飯。
薛愫言語平常,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等到沈銳忙完了手邊的事,薛愫才問︰「世子今晚怎麼歸寢?」
「與往日一樣便是。」
「可是……」薛愫咬了下嘴唇,什麼也沒說,便讓僕婦去準備熱水讓沈銳去洗澡。
等到兩人睡在一處時,薛愫才低聲問沈銳︰「那兩個人,世子準備如何處置?」
沈銳道︰「我已經和母親表過態,不會動她們。」
薛愫沉默了下又道︰「可終究也不是辦法,要是我不能替你生兒育女,難道也這樣?」
沈銳忙道︰「你胡說什麼呢。圓靜師太說過,不過是體質略差點,又不是斷定就不能生養了,哪里就至于……再說才成親多久,我也沒那麼急迫。」不過沈銳在意的卻是薛愫對那兩個女人的態度,好像連半點的醋意也沒有。
「喂,我說你真這麼大方讓我和別的女人睡一處?」
薛愫沉吟才道︰「我不是個妒婦,也不是個容不了人的女人。」
沈銳微微嘆息了聲︰「睡吧。」便獨自睡了。
薛愫望著沈銳的睡容,明顯感受到他有些不暢快,心想好好的怎麼又生氣了,難道自己說錯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