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燕眼看李臻拉開了長弓,忽然明白了李臻的意圖,她想阻攔,但那一刻她卻猶豫了,她知道這個機會對于李臻的寶貴,她最終沒有阻攔,而是眼睜睜地看著楊沛被李臻一箭射死。
「你……你怎麼能這樣?」狄燕吃驚地望著他。
李臻卻毫無表情,他迅速將皮包和弓箭背在身上,拉了狄燕一把,「先離開這里,回頭我給你解釋!」
這時,遠處已經傳來來俊臣的吼叫聲,狄燕一咬牙,跟著李臻迅速向客棧後院奔去,很快他們跳出後院,鑽進了樹林,加快速度向密林深處奔去。
一個多時辰後,他們已經遠離了伏擊官道,狄燕甩開李臻的手,怒視他道︰「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這是李顯的意思。」李臻淡淡道︰「他給我寫了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四個字,盡快滅口。」
「可是……他挺住了,不是嗎?無論來俊臣用什麼酷刑,他都沒有開口,你怎麼能……殺了他!」狄燕恨得淚水都快出來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這樣做,但這就是權力斗爭」
「不要跟我說什麼斗爭!」
狄燕甩開他的手,大喊道︰「他是我長輩,是我父親的摯友,我小時候他還抱過我。」
狄燕的淚水終于涌了出來,「我以為我們是來救他,可你卻。卻殺了他,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狄燕低頭哭泣起來,李臻沒有驚擾她,讓她盡情地流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柔聲道︰「我知道他是你父親的好友,感情上讓人難以接受,但此事涉及到大唐的命運,涉及到無數人的身家性命,而且你應該明白,我們救不了他,甚至不能讓他看到我們,因為這是女皇帝下的旨意,我只能射殺他,這是唯一的辦法,對他也是解月兌,他落入來俊臣之手,活不了!」
狄燕抹去淚水,目光的怒火也慢慢消失了,其實她也知道李臻別無選擇,雖然感情上難以接受,但她只能面對現實,她終于低低嘆息一聲,小聲說︰「那。好吧!只是這件事你……不要告訴我父親,我們都不能說,否則他會很難過。」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我不會告訴他。」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李臻回頭,只見數百步外隱隱有火光,這是有人追來了,這時,他又听到來俊臣的吼叫聲,「一定要抓住他們!抓住凶手!」
李臻拉了一把狄燕,「我們先離開這里,回頭再說!」
兩人折道向成都方向奔去,越奔越遠,漸漸地將追兵甩遠了……
天剛亮不久,李臻和狄燕從西門進了成都城,一直來到他們寄存馬匹的客棧。
經歷了無數天的奔波,使他們早已筋疲力盡,此時終于結束了任務,不管是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他們一顆心都放下了,兩人各自回房,躺下來便開始昏天黑地的蒙頭大睡。
這一覺足足睡到,李臻迷迷糊糊感覺鼻子一陣陣發癢,他慢慢睜開眼,只見狄燕已經完全沒有了昨天的傷感,就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笑嘻嘻甩著辮稍道︰「喂!大懶蟲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你怎麼進來的?」李臻只覺得一陣頭痛,他按住額頭問道。
「我就在你隔壁,當然不用從門進來!」
狄燕指了指敞開的窗戶,李臻這才注意到夕陽余暉從窗戶灑進了房間,他見狄燕已經完全放開了楊沛之死的糾結,他竟覺得夕陽是如此美好,「好美的晚霞!」
他笑著一骨碌坐起身,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廢話!你沒看見夕陽嗎?」。
狄燕歪著脖子笑吟吟道︰「我中午就起來了,還一個人出去逛了一圈。」
「哦!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讓你多睡一會兒不好嗎?不過估計你現在肚子也餓壞了,要不要跟我出去找點吃的?」狄燕笑容燦爛地拉了他把,「快起來!」
李臻肚子也感到一陣陣咕嚕亂叫,他連忙站起身笑道︰「出去吃飯是好主意,等我收拾一下。」
「你快點,我在外面等你。」
狄燕起身開門出去了,她在外面等了片刻,李臻收拾好出來了,笑問道︰「我們去哪里吃飯?」
「跟我來就是了。」
兩人來到距客棧不遠處的一間小酒肆,李臻見門面稍微有點破舊,店堂似乎也不大,他不由遲疑了一下,狄燕卻拉著走進酒肆笑道︰「放心吧!我中午來過了,這家羊肉做得非常不錯,絕不比大酒肆差,酒也很正宗,沒有那種所謂的‘進士紅’。」
李臻進了酒肆,只見酒肆里人不多,但看得出大多是老客,酒保認出了狄燕,連忙熱情地請他們在位于靠窗的一張桌子前坐下,滿臉堆笑問道︰「姑娘還和中午一樣的菜嗎?」。
「嗯!還和中午一樣,不過份量要加倍。」
「好咧!馬上就來。」酒保看了李臻一眼,快步走廚房去了。
這時,狄燕低聲對李臻笑道︰「想不想知道來俊臣的消息?」
「你去打听過了?」
「反正也沒事嘛!」
狄燕神秘一笑說︰「就去逛了一圈,我看見來俊臣帶著數十人氣急敗壞地離開了官署,我又去打听了一下,他們確實是返回洛陽了。」
這時,酒保給他們上了酒菜,狄燕給他斟了一杯酒,笑問道︰「這次看你這麼賣力,是不是打算以後跟廬陵王混了?」
李臻這才明白她心情突然變好的緣故,她也看出自己在鋪廬陵王那條路了,估計只要是不跟上官婉兒,她的心情都會很好。
李臻喝了一杯酒,笑眯眯道︰「後路多多益善,其實倒不是非要跟廬陵王混,和相王搞好關系也很有必要,其實就是一句話,走李唐路線,離武氏家族越遠越好。」
「那你說……昨天伏擊來俊臣那群人究竟是何人?會不會是武芙蓉追上來了?」
李臻搖搖頭,「不是武芙蓉的人,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其實我猜到了他們是誰?就是伏擊大理寺那群人,只是他們的背景是什麼,至今還是一個謎。」
剛說到這,只听酒肆傳來一陣吵嚷聲,「這麼破舊的地方會有什麼好東西,換一家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家燜燒羊肉最有名,好不容易來成都一趟,不嘗嘗太可惜了。」
李臻微微一怔,他听出外面這些人大都是洛陽口音,緊接著,從酒肆外走進來十幾名彪形大漢,看起來都在二、三十歲,大多模樣凶狠,一看便不是善類。
為首是一名三十余歲的男子,腰佩一柄長劍,頭戴平巾,長一張方臉,粗濃眉毛,儼如螃蟹般的鼓眼,乍看有點像萬國俊,但仔細看起來又比萬國俊結實有力得多。
掌櫃慌了神,連忙上前迎接,為首大漢瞟了一眼大堂里的客人,盡管他看見了李臻,不過李臻和狄燕帶著面具,他沒有能認出來,便指著一間空屋問道︰「那里面有人嗎?」。
「已經被人預定了!」
「去房間里坐。「
為首大漢不理睬掌櫃的話,帶著一群手下直接走進空屋里坐下,掌櫃無奈,只得讓酒保替他們點酒點菜。
這時,李臻發現了酒肆破舊的好處,一群人在房間里的談話,他的位置听得清清楚楚。
「大哥,要救的人被射死了,我們回京會不會被處罰啊?」
「噓!在外面別亂。」
李臻和狄燕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露出驚喜之色,居然就這麼巧,在這里小酒館遇到了昨晚那群人。
李臻端起酒杯,不露聲色地凝神細听房間里的談話。
「大哥,我們就不明說,我是說咱們這筆生意沒做成,東家會不會生氣,扣咱們的工錢?」
「是啊!我們都很擔心。」眾人七嘴八舌道。
「拿你們沒辦法,這樣說吧!咱們這次做的不止一筆生意,前兩筆生意咱們都成功了,這第三筆生意雖然沒有成功,但也沒有失敗,所以咱們大部分的錢都能拿到,或許會稍微扣了那麼一點點,但我覺得東家還想讓咱們做生意的話,就不會在意這一點點小錢,反正東家有長安第一首富支持,我他一定會如數支付。」
房間里眾人頓時歡呼起來,李臻卻眯著眼將酒一飲而盡,他已經隱隱猜到,這群人究竟是誰派來的了?
是啊!自己為什麼這麼笨,竟忘記了李顯除了武三思之外,其實還有一個競爭對手
洛陽梁王府,武三思坐在外書房內,目光陰冷地听著一名剛從成都逃回的手下匯報。
「啟稟王爺,萬國俊本來已經多錄了一份楊沛的供狀,但他去見了來俊臣後,便下落不明,卑職也特地問過來俊臣的手下,他們都一致表示,沒有看見萬國俊。」
「難道萬國俊真的私自逃走了嗎?」。武三思冷冷問道。
「卑職……卑職懷疑,萬國俊已經死在來俊臣的手中。」
「什麼!」武三思騰地站起身,這個結論令他著實感到震驚,他上前一步,目光凶狠地逼視手下道︰「你說這話可有依據?」
「因為卑職本來和萬國俊約好,由卑職先行一步進京,將供狀送給殿下,萬國俊實在沒有逃跑的理由,而且。卑職還听說,來俊臣的手下將一人燒成了灰,究竟燒的是誰?來俊臣的手下都守口如瓶。」
武三思慢慢坐了下來,他了手下說的事實,萬國俊已經被來俊臣暗中處死,就是因為萬國俊要將供狀給自己一份,侵犯了他來俊臣的利益,那麼在他來俊臣眼中,自己的利益又算什麼?
武三思心中惱怒萬分,不由慢慢捏緊了拳頭,人人都說來俊臣無情無義,自己本來還不太,有心和他結為盟友,不料最後他居然害死自己的人,看來是自己瞎了眼,竟然這麼一個人。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武三思擺擺手,手下退了下來,武三思心中一陣心煩意亂,他負手走了片刻,又吩咐道︰「速請明先生來見我!」
不多時,身材瘦小的明先生出現在書房門口,他施一禮道︰「王爺找我嗎?」。
「先生快請進!」
明先生慢慢走了進來,武三思請他坐下,又讓侍女上了茶,明先生笑眯眯道︰「王爺似乎有點心事?」
「哎!是來俊臣的事情別過令我心煩。」
武三思便將手下的敘述說了一遍,最後道︰「雖然我手下懷疑來俊臣殺死了萬國俊,但總是還差一點證據,不知先生怎麼看這件事?」
明先生沉思一下道︰「萬國俊沒有擅自離去的理由,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被來俊臣滅了口,至于滅口的原因有很多可能,不過我個人傾向于王爺的判斷,那份供狀確實觸動了來俊臣的利益,應該是為這個理由被滅了口。」
武三思大怒,「來俊臣這個狗東西,竟敢如此忘恩負義!」
「我以前就給王爺說過,來俊臣的野心極大,他名義是聖上的一條狗,可實際上他借聖上之名謀取個人利益,不僅瘋狂斂財,而且野心勃勃,想謀取更大的權力,現在朝野上下無不恨之入骨,人心喪盡,王爺和他結盟,實在是有點不太明智。」
武三思默默點頭,他也意識到自己和來俊臣結盟確實有點失策了,他連忙問道︰「那依先生之見,我該如何是好?」
「我建議王爺彈劾來俊臣!」
「彈劾他什麼?」
明先生微微笑道︰「來俊臣在武承嗣一案中可撈了不少好處,我听武延秀說,他父親最好的那座鹿鳴山莊就是被來俊臣勒索,那可是聖上賜給武承嗣的財產。
王爺就彈劾來俊臣勒索武承嗣,一來可以在朝臣中彌補王爺的名聲,其次可以在武氏家族建立威望,尤其武承嗣那一派的族人,同時還可以讓來俊臣知道他得罪王爺的後果,可謂一箭三雕,王爺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