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率領眾內衛武士在黃昏時分趕回了洛陽城,在厚載門外,眾人解散各自回家,這也是李臻東行最高興之事,遭遇一場叛亂,他的手下沒有死一人,只有兩名弟兄輕傷,完整地將弟兄們帶了回來,也足以向他們家人交代了。
進了城,李臻先將狄燕送回了府中,他這才和酒志返回內衛外署,由于酒志的房宅已經賣了,他便和張黎暫住在內衛外署官衙內,那里有不少空房子,不僅是酒志和張黎,還有不少內衛武士也住在其中,也算是內衛的宿舍。
張黎已經知道他們回來,特地買了不少酒菜,給他們接風洗塵,正好姚熙也在,眾人見了面,格外親熱,李臻見張黎已經取了胳膊上的吊布,便笑問道︰「你的傷好了嗎?」。
張勤甩了一下胳膊,笑道︰「姚熙說還不行,但我覺得好了。」
姚熙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御醫,難道我還不知道?你不想要胳臂,就隨便你吧!」
他又對李臻道︰「他只能暫時應付一下平常的生活,吃飯、洗臉之類沒有問題,但不能搬重物,否則剛剛長好的小骨頭又會斷裂。」
說完,他又厲聲對張黎道︰「我的話你听見沒有!」
李臻笑了起來,「姚御醫的話你敢不听嗎?」。
酒志上前驚訝地圍著姚熙轉了一圈,撓撓頭道︰「真是怪事,才一個多月不見,小細居然有點氣場了,令人刮目相看啊!」
他用胳膊踫了一下姚熙,揶揄笑道︰「是不是你給女皇帝看病的時候,被她那個了?」
姚熙滿臉通紅,回頭狠狠敲了酒志一下,「你這個死胖子,你再敢胡說八道,看我給你酒里下藥,讓你一輩子成不了親。」
眾人見小細惱羞成怒,頓時一起大笑起來,走進了房間,房間里酒菜已經擺好了,頗為豐盛,張黎笑道︰「我看見有兄弟回來,便知道你們都到了,所以讓酒肆送來一些酒菜,大家都坐下吧!」
李臻在正位上坐下,眾人也紛紛坐在兩邊,各自斟滿了酒,李臻舉杯笑道︰「來!為了我們凱旋歸來,飲了這一杯。」
眾人都舉杯一飲而盡,姚熙喝酒上臉,才喝一杯酒,便滿臉通紅,連脖子都紅透了,他搶著給李臻斟了一杯酒笑道︰「臻哥,我听師父說,女皇帝對你這次揚州之行贊不絕口,說要重重封賞你,小弟先恭喜臻哥了。」
李臻已經先派人趕回洛陽,送來了報告和一些證據,但他並沒有把盟誓書和信件送來,他知道可能會有兩個後果,要麼武則天極為不高興,要麼她會長松一口氣,這也是高延福臨行前告訴過他,其實武則天內心很矛盾,未必真的想滅掉興唐會。
姚熙這番話頓時使李臻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了,他心中對高延福充滿了感激,若不是他的暗示,自己恐怕很難過這一關,他心情也高興起來,舉杯對姚熙笑道︰「感謝姚御醫給我帶來喜訊,今晚我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來!我敬你一杯。」
姚熙頓時不好意思道︰「臻哥,你太客氣了。」
酒志在旁邊怪聲怪氣道︰「小細,你好像長胡子了,是不是在宮里如魚得水啊!」
李臻這才發現姚熙確實長了兩片小胡子,而且他身體也變壯實了很多,不像原來那麼瘦弱,李臻覺得這應該是他開始成年了,李臻心中又忽然一動,難道小細身邊也有女人了嗎?
姚熙氣得胸膛起伏,狠狠踢了酒志一腳,咬牙切齒道︰「閉上你的臭嘴好不好,當御醫最忌諱就是這種事,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真想嘗嘗滋味,我明天就帶你去宮里出診,我看你怎麼活著出來!」
酒志吐了吐舌頭笑道︰「好歹我也在宮里執勤過幾天,哪能真的去宮里自尋死路,胖爺我還沒有成親呢!」
眾人一陣大笑,便不再說這件事,姚熙心中也稍稍放下,其實李臻猜測並沒有錯,他身邊確實有了一個女人,是師父沈謬南的佷女,比他大五歲,是一個年輕寡婦,暫時住在沈謬南家中,結果和姚熙日久生情,兩人皆墜入情網不可自拔。
今天姚熙來找張黎就是想和他聊聊這件事,請他幫自己拿個主意,不料李臻和酒志正好回來了。
「臻哥,我想在洛陽買一處宅子!」
姚熙紅著臉低聲對李臻道︰「我前兩天接到師姑的信,她很惦記我,要來洛陽看我,我得找個地方給她住下,想來想去還是買一處宅子比較好,你能忙我參詳一下嗎?」。
李臻知道姚熙手上攢了不少錢,不過他買宅子未必為了給師姑找地方住,老道姑是公孫大娘的師姐,怎麼可能沒有住的地方,姚熙這是借口罷了,但李臻也不想說破,便笑道︰「老胖也正在買宅子,他路子廣,我讓他給你想想辦法。」
酒志的耳朵就豎在一旁,他立刻笑眯眯道︰「小細想買房子麼?早說我就把就從前房子賣給你了,還可以多賺點錢,開個玩笑哈,正好我也在買房,胖哥我幫你一起看了。」
姚熙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實在了解酒志,嘴太快,什麼秘密都守不住,不像張黎守口如瓶,也不像李臻知道分寸,這個死胖子若知道自己的隱私,整個侍衛圈都會傳開,他才不想托酒志買房。
「算了,我還是自己去看,不麻煩你老人家了!」
從內衛外署出來,天色已經黑了,酒志要去找阿玲,便跟李臻一起向福善坊而去,李臻瞥了一眼酒志馬匹上掛著一個大包袱,他知道那里面是李元嘉的黃金盔甲,這小子是想拿去給丈人和丈母娘炫耀。
李臻笑道︰「你那套盔甲若想賣,最好去找粟特人,他們識貨,能買個好價錢,不要胡亂找人賣掉,會吃大虧的。」
酒志自有打算,他這次在揚州立下大功,已經得了揚州官府和李臻給他的五百貫賞賜,而且據說朝廷和女皇帝也會給他重賞,加起來沒有一千貫也有八百貫了。
加上他原有的積蓄,買房子成家都足夠了,再賣這套盔甲就有點沒必要了,尤其頭盔上那顆寶石,他在揚州偷偷找珠寶鋪鑒定過,竟然是金剛石,價值巨萬,賣掉就太可惜了。
「老李,說實話,這套盔甲我不太想賣,我想和黃金匕首一起留下來做傳家寶,我兒子傳給孫子,孫子傳給曾孫子,一代代傳下去,幾百年後,我的子孫們就會說,瞧!這黃金盔甲就是我老祖宗留下來的,想一想,那個場景是多麼令人期待啊!」
說到動情處,酒志忍不住擦了一下眼楮,仰頭嘆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娶一個自己心疼的娘子,再把父母接來,好好養他們到終老,我老爹的鋪子我不會要,全部留給我老弟,老子就不信,靠自己拼不出一份家產來?」
李臻心中也頗為感動,他拍了拍酒志寬厚的肩膀,「你是胖人有胖福,你告訴阿玲父母,就說我說的,這次你在揚州立功,至少要升為校尉,若兵部不批,我去找女皇帝給你評理。」
酒志咧嘴笑道︰「有你這句話,今晚我就是阿玲家的上賓了。」……
和酒志坊門口分了手,李臻催馬回到了自己家中,他敲了半天門,一名家僕才磨磨蹭蹭把門打開了,見是李臻,頓時嚇了一跳,「原來是回來了,小人沒听見!」
李臻見房間里沒有燈光,漆黑一片,眉頭一皺問道︰「我大姊還沒有回洛陽嗎?」。
「幾天前就回來了,不過她現在不住這里了,幾天前剛搬了家,這里只有小人一人看房子。」
搬家?李臻一愣,急問道︰「搬到哪里去了?」
「就在坊門口的武館隔壁,離這里很近。」
「坊門口的武館隔壁?」
李臻念了兩遍,驀然醒悟過來,那就不是他的房宅嗎?上官婉兒送給他的宅子,大姊已經搬進去?
李臻暗暗好笑,連忙調轉馬頭便向坊門奔去,很快便奔到府宅大門口,只見房宅已經修繕一新,府門屋檐下掛著兩盞燈籠,上面有一塊牌匾,寫著︰‘敦煌子爵府’五個大字。
李臻只覺哭笑不得,他確實是被封為敦煌縣子爵,但這里是神都洛陽啊!王侯將相遍地,他的子爵算什麼!這不讓人笑話嗎?
他牽馬上了大門,重重敲了敲門,片刻,門開了,門內站著管家林叔,他見是李臻,頓時驚喜道︰「回來了,快請進來!」
他連忙接過馬韁繩,把李臻讓進了府門,不過他臉上有點尷尬,又小聲道︰「,是自己想搬進來,可和我無關。」
「沒事!」李臻笑著擺擺手,「這其實也是我的意思。」
李臻走進了中院,李泉听到消息了,連忙抱著孩子跑出來,埋怨道︰「你去揚州怎麼不給我留個條,我到處打听,最後問到張黎,才知道你去揚州了。」
「走得匆忙,以為阿姊一時回不來,所以就沒留條。」
李臻說著從大姊手中接過秀兒,捏捏她的小臉蛋,「小家伙,多久沒見阿舅了?」
秀兒有點害怕李臻,咧開小嘴哭了起來,伸手要母親抱,李泉把孩子接了,打量一下房子笑道︰「你這宅子不錯,修得寬敞,樹木也多,我很喜歡這里,你不會把我趕走吧!」
「大姊這是說什麼話啊!大姊若喜歡,這房宅我就送給你了。」
「喲!當真是做官的人了,口氣都不一樣了。」
李泉開了個玩笑,她心中歡喜,把李臻帶進大堂,又吩咐丫鬟端飯菜來,李臻已經連忙攔住,「阿姊,我吃過了,別管我!」
「既然吃過了,我就不管了,快坐下吧!」
李臻坐下又笑問道︰「阿姊,姊夫怎麼樣了?」
李泉的臉當即沉了下來,冷冷道︰「你問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