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了,穆棉把桌上的日歷翻來覆去的端詳。許亦輝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不聯系她,拉下面子打給他,卻只听到一個溫文爾雅的女子在那邊說‘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想過,只要許亦輝來一個電話,她就既往不咎,原諒他的突然失蹤。可是現在,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
相比之下,明宇軒來的很勤。穆棉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她不敢去想,也不敢深究。
明宇軒每次來都是那麼的不可阻擋,要麼就是在早上莫名其妙的沖到穆棉家樓下,然後發消息說有急事。等到穆棉下去的時候,又莫名其妙的說沒什麼事,要麼就是在晚上,他說相見她,她就穿著拖鞋下樓去……
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明宇軒應該自覺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不帶走一片塵埃,不留痕跡。
他在裝傻,裝作不知道從前的事,裝作還想很久之前那樣。他可以,穆棉卻不行。
手機響起來,打開一看,不是許亦輝,不是張曉琳。
「下來!」
「你有什麼事嗎?我要睡了……」
明宇軒從來這樣,沒等她把一句話說完,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掛斷了電話。打開窗簾的一條小縫,明宇軒站在那里,好像佛前覲見的信徒,他有他的信仰,有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位置。
說真的,穆棉很矛盾。
許亦輝是不可辜負卻難以掌控的風景,他溫柔了自己過往晦澀的歲月。明宇軒是珍藏心底的愛戀,他的出現驚艷了時光。
人有時候真的不該這樣清醒,不該把所有的事情看的太清楚。穆棉來不及思考,亦沒有能耐在明宇軒重新布置的天羅地網中安之若素。
「能和我去南安走走嗎?」。
他一發出這種聲音,穆棉就不受理智的控制了。她似有若無的點頭,下一秒就已經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了。
明宇軒的車,跟他的人一樣。常年保持著一絲不苟的清新味道,就算是在陰雲密布的下雨天,或者霧霾滾滾的重度污染的天氣,它永遠散發著來自曲徑幽處的清香。在這紛擾的世界里劃出一段翠綠的芳華,經久不衰的持續著。
南安的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一波一波的學生,悄無聲息的抹去了曾經只屬于他們的痕跡。
明宇軒走在前面,穆棉跟在他後面一米遠的位置。她刻意的想要保持距離,刻意的每時每刻提醒自己,他不是她曾經深愛的明宇軒……刻意的那麼明顯,明宇軒心知肚明。
「你有什麼事嗎?」。
穆棉打破游走在兩人之間的沉默,沒有什麼聲音,平靜如水。
他說,「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你不知道的事,你只要听著就好!」
穆棉看見旁邊來來往往的學生,有的捧著書本和閨蜜一起歡聲笑語,有的背著學院風的雙肩包和男朋友甜言蜜語。每個人身上都有她的記憶,匆匆四年,她用最美的年紀思戀一個遙不可及的影子。他有短短的片刻就帶走了她年少時光里所有的情愫和依戀,然後離開,留下經年常駐的思戀如黃河之水踏著歷史的轟隆滾滾而來。
明宇軒走在前面,說,「那天我看見你的時候就是在這可槐樹下,當時的你無比憂傷的微笑一下子讓我欲罷不能……」
穆棉認真而安靜的听,不發表任何別的意見。
「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你的一切。後來你竟然是我的學生,我覺得不該對自己的學生下手……」
他忽然回過頭來咯咯的笑,像個孩子。
「你知道的,男人嘛,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又笑,這次卻是苦澀的笑,讓穆棉也不由自主的悲傷起來。其實她本來不知道這些,也不用知道,畢竟的事,誰願意再次提及呢?可現在他說了,她也沒有什麼辦法不讓自己悲傷。
「你去年走的時候我想去機場送你,什麼都準備好了,連求你留下的話都準備了。可事到臨頭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不配讓你留下。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穆棉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這麼安靜的听著。明宇軒大概也並不指望她會說點什麼,自顧自的繼續講下去。
「我覺得已經放下的時候,你重新出現在我的視線里。身邊還有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男人,心里的妒忌像瘋草發了狂的瘋長。」
穆棉終于忍不住,「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干什麼?你已經有趙雨了,應該忘記和我的,好好對她……」
她承認著不是她的真心話,絕對絕對不是的!連自己都在心底暗暗的鄙視這番話,真是違心!
明宇軒說,「趙雨?」然後又肆無忌憚的笑出聲來,笑的穆棉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
「我和她什麼都沒有,你看吧,我們總是在最接近的時候被外來的力量隔開……這都是命運吧!」
明宇軒竟然如此漠然的說所謂的命運!他什麼時候也開始相信宿命?是歲月帶走了他的強硬,是太久的明爭暗斗奪走了他的本性?總之,這句話確確實實的出自那個曾經絕不相信宿命論的明宇軒之口。
「命運?是啊,我們都逃不過命運,所以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穆棉再一次深刻的嘲笑自己,也嘲笑那段青蔥而苦澀的時光,那個每天為他寫日記的自己,那個沒日沒夜的想念著他的自己。
「如果我說,我和趙雨訂婚是不得已,你信嗎?」。
雖然他很認真的問,可穆棉還是笑了出來。
「從前你和白雨萱訂婚,說是不得已,現在你娶我的好朋友趙雨,又說不得已?明宇軒,如果可以,我一定會給你一個響亮的耳光,你什麼時候才能收起那副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的樣子?不是有錢就可以擁有所有你想要的東西,不是有一句‘不得已’就可以把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