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是一張未曾沾染任何表情的白紙,吳彥面色淡然的看著面前的人,依舊是自己初見的模樣,依舊是那副帶著貴族詩人的優雅矜貴,可似乎又有什麼不一樣了,在自己中槍的時候看到邁爾特那個眼神之後,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至于到底是什麼不一樣呢,吳彥其實仍舊說不出來。
「你不問問為什麼麼?」邁爾特微笑著伸手模了模男人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槍傷之後要是發燒,雖然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大危險,可要處理起來也是很麻煩的。
「為什麼?」邁爾特的話音才落,男人配合的聲音就已經響了起來。
邁爾特怔了片刻,似乎是沒想到男人會這麼配合一般。
在他看來男人一直都是有著自己想法的聰明人,很多事情他只要知道個大概,並不會選擇去干涉和過問。
而男人現在如此的配合態度,倒真是讓他有些有意外了。
其實吳彥也並非出于配合,他的心里是真的好奇,雖然說邁爾特和易之間的關系比較微妙,甚至也可以說是朋友或者伙伴易的存在。可商場向來就如戰場一般了,更何況他們這樣復雜的世界里面,談交情、談人性都未免實在過于地不現實。
這世上從來沒有永恆不變的情誼,人也都是為著形形色色的利益而存在的,選擇一個分裂的家族作為盟友絕對比選擇一個統一的更加有利,他相信邁爾特肯定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是為什麼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呢?
本來就存在的好奇,在邁爾特玩笑式的提出來之後,吳彥自然順理成章的配合,因為他確實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將邁爾特漸漸深沉的模樣看在眼里,男人生怕對方誤會似的,急忙開口解釋著。
「那個,其實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不過是按照正常的方式來推理,畢竟將自己的盟友變得過于的強大,並不是好事不是麼?」
邁爾特沉默了一會兒,掀開被子跨過男人,緩緩地躺在了床的內側,騰出一只手輕輕的撫了撫身邊男人柔軟的頭發,仿佛模寵物一般的姿態,可因這這人令人聞風色變的身份而硬生生的讓人覺著一種驚悚的氣氛。
從床鋪下陷的那一刻起,吳彥的身子就緊繃著,幾乎僵硬地跟一塊石頭了般,可邁爾特卻只是沉默的模著他的頭發,一向淡然的表情更是晦暗不明的看不出半分情緒。
吳彥強打起來精神很快開始走上好下坡路,受傷的身體精神並不算好,尤其在藥物的作用下更隨時涌上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覺,尤其腦袋上那只手溫暖的近乎舒適的力道,更包含著一種難以抵抗的催眠作用。
正當吳彥意識半夢半醒之間的時候,邁爾特突然開口了。
「你說的沒錯……」那聲音低低的,似乎嘆了口氣般,「這時間的盟友從來無絕對的長久,易並不是個穩定的合作伴侶,可是現在,我和他的目的一致,而且這個目的也迫使我們只能做出目前這個最佳的選擇。」
「……」那灼灼如火的目光在前,吳彥強大的瞌睡蟲瞬間被驅趕了干干淨淨,他不解的看著這個有些與記憶不太一樣的邁爾特。
共同的目的……
「是的,就像你所想的,我們倆現在都不願意放棄你,而你確實又太弱,身在道上這個暗流涌動的世界里,誰也難以獨自一人守護著難以自保的你!」
「你是說……」一瞬間,恍若火星撞了地球,吳彥覺得這世界一切似乎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就是你想的,我們倆是因為你而選擇了合作,吳,既然你不做選擇,那麼這一切就不做選擇了,就讓我們三個人一直這麼糾纏下去吧!」仿若是世人華麗的誓言,邁爾特用他那華麗的腔調簡單的訴說了這一逆天的決定。
簡單的文字,卻仿若千斤重的石塊一般,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心中,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漣漪隨這心里的脈絡,一點點的蔓延進腦海里。
「……」
自己真的這麼重要麼?
這兩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主兒什麼時候將他看的這麼重要了?
好吧,就算是他們骨子里的自尊和高傲不容人挑釁,那麼也不至于為了他這麼一個玩具而做出與虎謀皮的事情啊?這兩人都是雄赳赳的猛虎,誰最後會咬死誰,也許他們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不過吳彥也確實承認自己的心情還是帶著愉悅的,倒不是因為自己成功的在他們生命中佔據了特殊的位置,還是那句話,他向來有自知之明,他此刻唯一慶幸的不過是自己的小命暫時安全了。
因為這兩大boss經過深思熟慮和對決之後,居然沒有異口同聲的決定毀滅它,能從這兩位極品大變態的手里保住一命,嗚呼,何其三生有幸啊!
「我真的玩不起!」低落、帶著淡淡無奈的哀鳴,所有的話,所有的情緒,在吳彥的嘴里最終只化作了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他真的玩不起,就像他們認為的那樣,他弱小、他膽怯、他幾乎不值一提,他的承受能力真的不強,如此強大厚重的執念,他真的承受不起。
「沒有人說過這是一場游戲。」伸手捧起男人因為錯愕而顯得有些僵硬的下巴,邁爾特低嘆了一聲︰「吳,這些年你非但沒有成長,反而越加魔障了!」
「我……」
邁爾特微笑著伸手打斷男人的話,溫熱的氣息緩緩地噴在男人的耳際,吳彥心神一凜,只听見對方的聲音遠遠地如同是異域的蠱咒一般。
「可你總還是那個你,那個叫人從來放不下的人,從小我就知道,所有的東西不管有用沒用都應該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所以我不會放棄你,你是我的!」
淡漠的宣誓,霸道的獨裁,男人眼里毫不掩飾的認真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一般,帶著一種這世上最最堅固的事物也阻擋不住的凜冽銳氣。
吳彥的心,一瞬間被擊中了般,支離破碎起來。
「邁爾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邁爾特,撕開了淡漠雍容的皮囊,退去了一貫的詩人外表,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與野心。
男人的神情怔忪,帶著淡淡的悲哀與無奈,不顧胸口的傷痛掙扎著起身,蒼白無力的十指幾乎是下意識地摳在了邁爾特的衣襟上,「為什麼?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是什麼讓你執念至此?」
掙扎間,胸口原本包裹緊實的紗布,慢慢地暈染起刺目的鮮紅來。
「不為什麼,沒有理由可言,吳,凡事不必糾結于緣由,你從里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邁爾特皺眉,伸手緩緩的將男人的手從自己衣襟上拿開,用不輕卻也絕算不上緊的力道將人牢牢的困在自己的懷里。
「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那我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邁爾特,別自以為你有多麼的了解我!」掙扎不開,吳彥喘著粗氣瞪著男人。
這是個什麼世道,這人當年無一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整的,可這不過短短的幾年,這人居然對自己的態度突然就翻天覆地了。
吳彥百分之百確定,他們倆人這幾年的時間並沒有半點的交集。
「是的,我不了解你,我也不喜歡了解你,更沒有那個心思和時間去了解你,吳,這些年,我想我給你的耐心和容忍已經足夠的充足了!」邁爾特的臉色陰晴不定,那嗓音也冷淡的完全近乎于一種陌生的感覺。
那種完全冰冷的氣質,吳彥狠狠地一怔,眼神和著頭顱都不自覺的低了下去。
是啊,他從來是砧板上的魚肉,怎麼老是得到對方出于情趣給予的三分的顏色,就不管不顧地開始開染坊呢?
無論何時何地,弱者,從來都沒有言語的資格。
男人的軟弱與認命,幾乎是一瞬間就取悅了身為強者的邁爾特,那冷淡的神色也隨即漸漸地緩和下來,邁爾特輕輕地在男人的額頭和鼻尖留下一個纏綿的吻,這才將嘴唇附在男人的耳際,淡淡地開口道。
「吳,你記住,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資格阻擋和拒絕我,你自然也是不行的……」
邁爾特說著,手已經下意識地伸進了男人險險遮住下半身的被子里,精準的捕捉到男人身體的重心,然後手指微微的用力——「唔……」猝不及防的遭遇攻擊,錯愕出現在男人的臉上之後,緊接著浮現出一種類似于屈辱的忍耐。
邁爾特技藝老練,刻意的動作仿佛夾雜著一串串的電流般,男人的臉色通紅,呼吸也漸漸的紊亂起來。
室內的溫度似乎更高了,吳彥覺得自己胸口的傷口似乎也隱隱地作痛起來,他下意識地看著邁爾特,對方只是淡淡的垂著眸子,如果不是他的手此刻正在被子下面做這惡作劇,吳彥也幾乎要以為他不過是在沉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