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葉寒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說道。
剛才男孩過來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留意這兩個在人群中顯得頗為怪異的病人，直到他們走過來，他的視線就一直放在這個老人身上掃視著。
這個老人看起來氣息並不虛弱，但是身體確實太虛弱，尤其是他的肚子鼓囊囊的像個孕婦一般，而且身上的氣味，確實不太好聞。
不過葉寒並沒有注意這些，朝這個扶著老人的男孩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把手給我。」
男生听到葉寒的話要去拿起父親的手遞，葉寒卻是說道:「你不要幫他，讓他自己是這抬起來。」
「我的手——太髒了。」老人有些難為情的說道，非但沒有把手抬起來，反而是把手往袖子里面縮了縮。
「沒關系的，手髒了可以洗，只要心敞亮，就沒問題（）。」葉寒沒有半分異色，滿臉微笑著鼓勵的說道。
「————」
僅僅是因為葉寒的這一句不嫌棄他髒的話和這一臉沒有異色的真誠微笑，老人的眼眶里面就有些濕潤了。
大半輩子的經歷，已經嘗遍了這世上的人情冷暖，他們求了無數的醫生，受到的多是一些冷眼和鄙夷，甚至毫不夸張的說，冷嘲熱諷，都是輕的，更多的人，都是直接把他們當成乞丐給趕出去，沒有半分好臉色，即便是剛才那個西醫學院的柳清風，礙著人多和面子的情況下，也只是敷衍他們兩句，讓他們趕緊離開。
他們眼里的那種厭惡，無論再掩飾，也是如此的明顯，讓你覺得自己是無比的骯髒和渺小，他更是恨不得自己是個爬蟲，能夠鑽到地縫里，或者早點死去，一了百了。
可是此刻面前這個醫生，和別人是不同的，因為他一直在對著自己微笑，而且老人心里清楚，這個年輕人的笑絕對不是那種做作虛假的笑，他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過了這大半輩子，半只腳都踏進棺材的人，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老人很努力的想要把手抬起來，可是手臂哆哆嗦嗦的，像是中了風之後的後遺癥一樣，完全不受使喚。
「沒關系，慢慢來。」葉寒笑著鼓勵道。
老人點了點頭，把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臂抬起到葉寒伸出手的地方來。
「嗯，不錯。」葉寒贊許的點了點頭。
雖然老人的手臂有一層看起來很油膩髒兮兮的污垢，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洗澡似的，但是葉寒臉上沒有任何嫌棄的神色，伸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把起脈來。
「把他的衣服拉開。」葉寒對旁邊這個男生開口說道。
男生沒有，默默的幫父親把破棉襖的紐扣給解開，然後把里面的破襯衫的下擺給掀了起來。
老人的肚子很大，很圓，像是一個皮球一樣，肯定是吃了很多的東西，但是快被撐裂似的肚皮卻是像中毒了一樣，黑中發紫。
葉寒微微點了點頭，又讓男生把老人的後面衣服掀開，看到老人後背上面那一塊兒塊兒觸目驚心的傷口和膿瘡之後，再次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好了，放下吧。」
葉寒這會兒已經差不多明白了這個老人身上有惡臭氣味和全身無力的原因。
「在床上躺了很長時間了吧？」
葉寒看著這個男生，開口問道。
「嗯，大半年了。」男生木訥的回答道，面無表情。
「嗯。」葉寒再次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會的對著身後說︰「給我拿一盒銀針。」
很快的，唐詩詩就從她那個跟百寶箱似的包包里面掏出一盒銀針，然後消了消毒，很熟練的遞給葉寒。
葉寒轉過身把針盒接過來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周圍剛才那鬧哄哄的氣氛，突然變得靜謐下來，無論是中醫學院的學生，還是西醫學院的學生們，或者是那些看病或者借機揩油看熱鬧的學生們，他們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葉寒一手取了一根三寸長針，而後另外一只手再老人胳膊上的穴位上按了一陣子之後，左手捏針，閃電般出手，和以前一樣，銀針分毫不差的扎進了穴位里面。
葉寒的手不停的抖動，三淺一深，九提一泄，偶爾還會輕輕的旋轉抖動，像是在表演一般，看起來很有美感。
只是過了不到兩分鐘，葉寒的額頭就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
他用的是雷火神針當中的‘燒火山’，老人體內是食物中毒的癥狀，而且由于時間太長，這些擠壓的毒素太多，只能用相對比較烈性子的‘燒火山’以毒攻毒的把這些毒素給逼出來。
而由于老人體內毒素擠壓過多的原因，重病須猛藥，葉寒用出的針法也是最為耗費心神和精力的。
看的唐詩詩一陣心痛，趕緊取出毛巾蘸了蘸溫水，幫他細心的擦拭。
過了約莫有三分鐘的時候，葉寒把手里的銀針快速拔了出來，然後幫老人把袖子拉了下來，遮住剛才下針的部位，這樣能避免傷風著涼。
而後把針盒放到桌子上，來到老人的身後，兩個手掌搓了一會兒，猛然的蓋在老人的後背上。
老人後背上滿是膿瘡，被葉寒這麼一按，吃痛差點叫出聲，而旁邊兒扶著他的男生也是心里一緊，不過老人朝男生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著急。
這個是個好醫生，老人知道。
「你知道立位體前屈嗎？」。葉寒收針收掌之後，看著老人笑著問道。
「啥區？」老人顯然沒有听說過這個名詞，有些詫異的問道。
「老人家，就是這樣。」李磊听到葉寒的話，走了過來，站著不動，然後彎腰兩個手使勁兒的向下踫到地面，這是立位體前屈，上體育課的時候前期的熱身運動中必做的一個項目，目的是為了鍛煉腰部的柔韌度和腿部的力量。
「哦，模地板啊，這個我會。」老人笑著說道，不過很快又皺起了眉頭，開口有些難為情的說道︰「可是——我估計做不了——」
「他沒力氣了，動不了。」老人的話還沒說完，他旁邊的男生開口說道，他爹連走過來都是靠他攙扶著的，怎麼可能去做強度那麼大的立位體前屈？
那不是要他老命麼。
「還沒試過，你怎麼知道？」葉寒笑了笑，開口反問道，同時朝老人投去了鼓勵的眼神。
男生又是一陣沉默，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很孤僻又不善于交際的男生，甚至他連都不擅長，如果不是為了老爹的命，他是不可能說這麼多話的。
「老爺子，你身子骨比你想象的要好，加油，你行的！」葉寒看著老人，笑著鼓勵道。
「嗯！」老人點了點頭，看著葉寒，眼眶有些發紅的說道︰「你是個好醫生，我听你的。」
「龍象，你放開我，我要試一試。」老人對旁邊兒一直攙扶著他的男生開口說道。
男生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老爺子一眼，而後又看了看葉寒，這才慢慢的把攙扶著老人的手給松開。
男生松開手之後，老人站在那一動不動，像是先適應了一段兒獨自站立的感覺，而後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經能站穩了之後，才慢慢的伸出手臂，使勁兒的彎著腰，想要去模地板。
可是僅僅是剛剛伸出手，腰部都還沒彎下去，連九十度還不到，他的身體就有些搖搖欲墜，仿佛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摔倒一樣。
僅僅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讓他虛弱成這樣，可以想象，老人家的身體到底是糟糕到了神惡名程度。
周圍的人群中看到此景，都是忍不住捂著嘴，發出驚呼聲。
而那個被他叫做‘龍象’的男生，想要跑攙扶，卻被葉寒伸出手一把抓住，葉寒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他，沒事兒的，他可以的。」
男生再次看了葉寒一眼，重新的安靜的站在一邊兒，目光緊緊的鎖定在老人的身上，隨時做著沖出去扶住老人的準備。
過了四五分鐘，老人終于把手伸直，而後彎腰再次牽動背上的傷口，疼的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可還是堅持著朝下面彎了下去。
只彎了三分之二，手掌還沒到膝蓋旁，就已經下不去了，更別說模到地板，連踫到膝蓋都不可能。
不過老人終于算是做了一個了，雖然不標準，也沒踫到地板，可總算是做出來一個了，而後老人開始緩緩的直起腰，單單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立位體前屈，他就耗費去足足十分鐘時間。
而後沒有听到葉寒讓听的話，就繼續做，第二次比第一次要順利也穩當的多。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做了有將近十次，老人的身體似乎已經適應了這種自我調節平衡的感覺，比剛才好了很多。
「再來一次！」葉寒朝著老人大聲鼓勵著喊道。
雖然老人做的很辛苦，很艱難，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可是這還沒達到葉寒所要的那種效果。
他肚子里的東西，已經積累的夠多了，而在那些毒素的麻痹作用下，他的胃部功能，似乎也不正常了，否則這些長期無法消化的東西，肯定是會隨著糞便排出亦或是胃部痙攣，然後吐出來，可是現在胃部功能不正常了，自然就把這些不好的東西困在了肚子里面，而葉寒現在所要做的，就是重新‘激活’老人胃部的動力。
听到葉寒的話，老人回過頭給葉寒笑了笑，再次彎下了腰。
可是這次，沒有之前幾次那麼順利了，老人剛剛彎下腰，手還沒踫到地板，就一頭朝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