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在沙發上坐著,翹著二郎腿翻看著報紙,雖然現在報紙上的內容大部分都是扯淡,不過偶爾看看有益身體健康,至少能夠端正三觀,讓自己不至于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上面基本上都是好人好事兒,各種雷鋒再現,還有對領導談話的深度分析,看報紙就覺得自己國家蒸蒸日上分分鐘要稱霸全球的節奏。
尤其是這種黨報,更是看著激情澎湃,讓人腎上腺激素飆漲,幾乎就要爆表。
厲勝男跟任國華在里面的小房間內談話,不過談話的過程可算不上愉快,激烈的爭吵聲音隔著門都能夠听得清清楚楚。
幾分鐘之後任國華打開門走出來,對著顧城說道︰「不好意思顧先生,讓你白跑了一趟。上次那個案子我們已經結案了,你是清白的這點毋庸置疑。其實算起來厲勝男應該是你的兵,我們無權對她的舉動做出什麼評價來。」
這話說的相當的滑頭,意思就是厲勝男做出這些事情都跟我們沒有關系,而你的默許才加強了她的囂張氣焰。
打太極的本事,任國華也算是相當的老練了。
顧城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任隊說的哪里話,配合公安機關是每個公民應該盡到的權利跟義務,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開口。我是一個善良的富有愛心的C市普通市民,時時刻刻都盼著C市蒸蒸日上沒有任何的犯罪事件發生。」
「我們一直在努力。」任國華表情嚴肅的說道。
顧城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加油。」
任國華抓著顧城的手抖了抖,一切盡在不言中。
厲勝男在旁邊鼻子都快要氣歪了,任隊現在怎麼也變成這樣了,以前不是這樣的人,那麼嫉惡如仇的一個純爺們現在也變成了只懂得鑽營的官油子了,厲勝男表示自己受到了傷寒。
顧城婉拒了任國華要送他出門的建議,這種招人恨的事情還是少發生為妙。
而厲勝男被留了下來。
妹紙氣呼呼的,腮幫子鼓起來倒是有些萌態。
任國華點燃香煙,坐在轉椅上面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還跟我生氣呢?」
「沒有,我怎麼敢跟你生氣。」
任國華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坐下,我跟你好好說道說道。我你現在是了不得的,翅膀硬了老想著飛,可是你連著陸都沒有準備好,飛倒是能夠飛上去,但是你怎麼落地呢?難道你準備在天上飛到死嗎?」。
厲勝男跺了跺腳︰「任隊!」
「你看看外面,看看你的同事。他們這段時間難得有了休息的時間,就說老張,五十多歲快六十歲的人了,馬上就要退休,他的本事你也知道,如果不是這些年局子里照拂,他完全沒有辦法養活一家老小,他的小身體殘疾心里不健康,完全靠著老張微薄的工資生活。這次的案子破了,我把老張的名字也寫了上去,他拿到了一筆獎金,退休之後的待遇也能夠提高不少,對你來說幾百塊估計還買不到一件像樣的衣服,但是對老張來說,幾百塊就是他們一家人一個禮拜的生活費。
除了老張,我們局子里還有好幾個這樣的同事。你帶著顧城來不就是想要翻案麼?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如果這次的案子真被你翻,你的確可以得到極高的褒獎,跳幾級都不在話下。可是這些人呢?他們得到的獎勵會全部撤銷,甚至可能會吃掛落。你光顧著聲張正義,有沒有停下來看看你身邊的人,他們也需要你的保護。」
厲勝男咬著嘴唇,心中非常的痛。
不應該是這樣的,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他,正義永遠不會缺席,它只會遲到一小會罷了。為了正義可以犧牲一切。
但是現在任國華告訴他,為了同事就必須要犧牲正義。
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觀在厲勝男的腦海中瘋狂的踫撞,她痛苦極了。
任國華保持了沉默,給厲勝男充足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
半個小時了。
厲勝男抬起頭看著任國華,她的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
「任隊,或許你說的沒錯,不,我覺得你說的非常的有道理。老張他們的確很可憐,但是那些死去的人難道就不可憐嗎?他們一樣有父母妻兒,有姐妹,不能夠因為他們有足夠多的錢,能夠讓自己的父母妻兒下半輩子過得很好就讓我們放棄為他們伸冤吧。
任隊,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剛才我不停的告訴自己,放下這件事情,放棄這個案子,就像你們一樣,認為這個案子已經完結了。可是我還是沒有能夠說服我自己,這個案子我會繼續跟下去,直到找到真凶的那一天。
老張還有其他幾位同事家里的困難,我會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我個人拿錢出來幫他們總可以了吧。」
任國華長嘆一聲︰「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幫得了一時你幫得了一世嗎?何況現在也不僅僅事錢的事情。阿男,你不是警察了,現在你的身份非常的尷尬,如果你真的將這個案子給翻了,等于是跟整個公安系統的人翻臉你明白嗎?你的成功就凸顯出了我們的無能!這是多大的忌諱,簡直無可調和!」
厲勝男固執己見,就是不肯妥協。
任國華站起來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抬頭看著吊燈︰「罷了罷了,既然你要任性,那麼我就陪著你任性一次吧。這份報告我來寫,出了事兒我來扛。你只用負責調查就可以,不過你要記住,你不是警察,也沒有任何的援助,你能夠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還有顧城。」
「任隊……」
「別說了,我自然有我的考慮。去吧。」
厲勝男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外面,老張湊小聲的說道︰「阿男,你要翻案?」
厲勝男有些駭然的看著老張,心里梗著一口氣,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阿男,不要有壓力,張伯伯算是看著你成長起來的。放手去做吧,沒什麼大不了的。」老張倒是豁達得很,拍拍厲勝男的肩膀以示鼓勵。
厲勝男看著周圍的同事,他們的眼神讓厲勝男感覺到害怕。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