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听了,心里不由得凝重幾分,她明白水苒的意思,琰之是府里的二,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只是前些年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想法還是等琰之參加了會試,再考慮說親的人家,不然擔心影響了成績,耽誤了前程,還有一層考慮,就是究竟是選京城的名門之女好,還是江南的名士之後好,也要等出了成績才好決定。
這些年二未動心思也就罷了,而如今,二若是動了心思,就不知會如何了。若是琰之看上了歡之,那就不礙事,開了臉先送進房,比正經的女乃女乃還提前伺候著,日後定然身份不是一般的。就算僅僅做個通房丫鬟,也算得上半個主子了,何況劉姑娘和歡之關系這般好,就算看在劉姑娘的面子上歡之也極有可能是會被抬做姨娘。
一句話說,就是今非昔比,這樣的人自然是千萬不能得罪,需要有個底。
而琰之若是看中了劉姑娘,以老太太對劉姑娘的看重,想來也會是同意的,那劉姑娘就不用出徐府了,自己無論是不是繼續伺候劉姑娘,都會留在徐府繼續伺候。
這樣一來,日後自然需要更加警醒幾分,劉姑娘就是未來的二女乃女乃,自然不能有半分松懈,而與徐府其他人的關系也不能淡了……
「,,你快給我個準信啊。」水苒見水雲發呆,不由得晃了晃水雲的手。
水雲醒過神來,想了想道。「這樣的事情我也是不敢確定的,哪能給出個準信,不過我會好好注意注意的,總之若真的如此,我一定會提前得到一些消息,到時候一定與你說。」
水苒微微有些失望,並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但也知道水雲的性子,主子們的事情若不是完全肯定的話,她是絕不肯說的。
「那可要多注意注意。長點心。還有,劉姑娘她真的沒有為難吧,是老太太身邊最喜歡的,若是老太太知道過得不好。還是可以要回來的……」
「瞎說什麼。劉姑娘怎麼就對我不好了。倒是我自己,伺候的不夠盡心,你放心就好了。」水雲強撐起笑容。拍拍水苒的手。
之後又說了幾句別的,水雲有些心不在焉了,想著那樁事情,水苒也見話說的差不多了,便打了招呼,起身離去了。
水苒出了葳蕤居,卻並未直接回長春閣,反而往徐府的姐兒們住的地方去了,走過了雲想樓,停在了雲裳居……
夢茴帶著歡之走走,原本是為了散心,歡之嘰嘰喳喳的與夢茴說了不少好玩的事情,讓夢茴眉頭微微舒展了。
哥哥的事,還要慢慢來,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不知道劉夢虹入了顏府如今如何了,父親有沒有向她提出同樣的要求。縱然有,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她完全洗腦了吧,畢竟像自己以前那樣的傻子,培養一個也不容易。
想著,走到了岔路口,往右拐走過假山便是垂花門了,那是外院的地方。夢茴也覺得有些涼了,便打算回頭回葳蕤居,卻听見垂花門外面傳來官氏利落潑辣的聲音,愈走愈近︰「我不就發賣了一個婆子,那婆子也忒多嘴,沒事干的閑傳話,怎麼,我堂堂正經管事的二太太,連個婆子都發賣不了了?還被叫去听了半天的訓,什麼心懷仁慈寬厚,說起來我就來氣!」
夢茴听見,連忙拉住歡之,听聲音像是官氏在往這邊走,夢茴便想著躲躲。
「畢竟老太太那里也沒有完全放權,有一個她在上面壓著呢,說起來她才算是徐府說得上話的,咱們啊,還是避一避,等過幾年該露的鋒芒再露不遲。」听聲音像是個婆子的聲音,有些老意。
「她算什麼說得上話的,真正說得上話的可是在老太爺的書房里掛著呢!這麼多年她倒是把自己當個東西了,也不看看,她看好的大兒最後是什麼樣子,教養的兒子女兒又是什麼樣子,如今還有個親親的外孫女來避禍呢,還不都是她教出來的好女兒養的,更別提三房那亂成一鍋粥的賬了!她當年不看好我,如今若不是我費盡心思的打點,粉飾太平,這徐府還不知是什麼樣!」官氏顯得很激動,也是十分信任這的人,十分膽大放肆。
劉夢茴听在耳里,卻一陣一陣的心驚!
二舅母,官氏!之前在老太太面前,看上去還算恭敬孝順,怎麼背後竟是這般模樣。
還有官氏話里的意思是什麼,總感覺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
不過來不及琢磨官氏的話,就面臨著一個難題,官氏若是一轉彎,便能看到自己了,自己要如何。
罷了,拉著歡之沿原路往回走了幾步,再坦然回頭,想做出才走到並未听見什麼的模樣。
正走了兩步,卻見對面那條岔路急急的跑來一個小丫鬟,有些眼熟,並沒有看到這一面的自己,匆匆轉彎正好看到了官氏,便在官氏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官氏便和那小丫鬟往東面去了。
夢茴心里松了一口氣,又不敢立刻回頭就跑,生怕官氏一個回頭瞧見自己生疑,便繼續跟著歡之往垂花門走,過了那個岔路口,不見了官氏,才真正安下心。
歡之也是滿臉嚴肅的樣子,對夢茴說,「大,方才那個丫鬟好像是徐二身邊的翠衣。」
翠衣麼,是徐盈芳找官氏有事啊。
幸虧如此,不然若讓官氏看見自己,就算再坦然,她聲音那樣大,也會生疑吧。
只是到底是在外面,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說著,絲毫沒有一絲遮掩和懼怕。
難道……
夢茴想起了方才听來的那一句。
「我不就發賣了一個婆子,那婆子也忒多嘴,沒事干的閑傳話,怎麼,我堂堂正經管事的二太太,連個婆子都發賣不了了?」
看來,多嘴的都被發賣了。
也就是說,在官氏管轄的內院,是沒有「多嘴」的人了。
這原本不關自己的事情,可是夢茴想起外祖母,還是有些為她擔心。
听官氏身邊那婆子的話,似乎這還不算露鋒芒,真不知等一日官氏露了這個鋒芒會如何了。
夢茴又憶起官氏說的話,短短幾句話,透露的信息卻很多,夢茴在心里整理著。
「她算什麼說得上話的,真正說得上話的可是在老太爺的書房里掛著呢!」
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總感覺有些不詳。
才一想到,歡之也開口打破了主僕二人間的沉默,「大,這徐府二太太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若是傳到徐老太太耳里可就有大麻煩了,那書房里掛著的是什麼意思?這徐府太奇怪了,零零碎碎的事情听在耳里,總是不太好的感覺。」
是啊,上次自己和歡之無意間听到了什麼,听到了三房的三舅母聯合一個管事的想弄死三舅外室生的兒子!
這次官氏更是直截了當的表達對徐老太太的不滿,又想起佛堂里的大舅母,夢茴心里忽然有些酸。外祖母,也實在不容易。
「不管是什麼意思,都和咱沒關系,咱們听听就罷了,千萬別跟任何人提起,听到了麼?」夢茴鄭重的叮囑歡之。
「連水雲都不可以?我們興許可以問問她……」
「連水雲都不可以。」夢茴回頭,看了一眼歡之。
「是,知道了。」歡之也知道利害關系,乖乖的答應了。
「大,不如咱們求著老太太趕緊給您許個人家吧,這徐府越呆越感覺亂的可怕,我是不想呆了。」歡之走了一步,又挽上夢茴,哭喪著臉道。
只是話一說出口,心里卻咯 一聲,莫名的想到了那一晚,琰之給大擦眼淚的場景。
琰之喜歡大麼?
琰之會娶大麼?
那自己日後也會跟著大去伺候琰之?
這樣一想,歡之心忽然開朗清明了許多,那樣也不錯。
如果可以那樣子,那就算在這亂糟糟的徐府繼續呆著,也好像並沒有什麼了。
夢茴哪里知道這一會兒工夫歡之腦海里的百轉千回,听了歡之的話,也有些微微無奈,嫁人了就真的會好了麼?
不過是從一個府到另一個府,每個地方,私底下都有不少齷齪的髒事。
她的目的只是暫且求一時安寧。
所以徐府的這些事,能不管的,和自己沒有關系的,她都不想去管。
哪怕知道自己未曾謀面的弟弟,就要被人迫害,也不能說出,只能看著,因為說不清。
哪怕知道這將徐府上下一干人控制的死死的官氏對外祖母十分不敬,夢茴也只能看著,因為說不出。
一說出來,自己一心所求的安寧,就會像是水中的月亮一樣,嘩啦一下,被打碎了。
在顏府忍氣吞聲忍辱負重那麼多年,夢茴早就學會了,如何隱藏起自己的獠牙。
只是此時的夢茴尚且不知,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所謂的安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