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氏進了雲裳居,腳步卻並不急,她並不覺得女兒找她會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往西面的廂房看了一眼,問向女兒的婢女翠衣,「嵐姐兒不在雲裳居麼?門口倒不見服侍的人。」
「嗯,三剛才來找四小姐,四小姐與三便出去了。」翠衣如實答道。
「哼,又是去了沉苑麼?我倒是養出了兩個白眼狼來。」官氏聲音含著幾分嘲諷,又帶著十足的冷意。
翠衣不敢答話了,四小姐待下寬和,這些下面伺候的,少有人不喜歡,二小姐待四小姐也算得上親厚。
官氏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沉吟了片刻,道,「一會兒麟哥兒若是和嵐姐兒一塊兒回來,就跟他說一聲,用了晚膳後到我那里來一趟,我有話與他說。」話剛說完,又立刻改口,「算了,那小子精得很,未必就肯听你的,倒時候說不定還賴你沒和他說,一會兒我直接讓拂花去請他!」
翠衣只是在前面帶著路,諾諾的點著頭,心里對三微微有些憫然,都是萬氏鬧得。
當初萬氏仗著生了一雙兒女,妄想著和二太太平起平坐,自以為在徐府算了不得的人物了,沒少陰陽怪氣的和二太太說話。那時候二太太也大多避著她的風頭,不與之爭,過了些年份,萬氏色衰,也畢竟不是二老爺心尖的人,二女乃女乃直接以萬氏教養不善為由頭,將三養在了自己膝下。嵐姐兒稍稍大了便也一直與二小姐同吃同住,官氏才騰出手對萬氏連打帶壓,讓萬氏再興不起風浪來了。
只是二太太對三,一直算不上好,敢情還是別不過萬氏以前給她受的那一股氣呢。
官氏進了女兒的屋子,卻並不只有女兒一人,老太太屋里的水苒竟然也在。看到老太太屋里的人,官氏頓時就沒了好臉,對水苒的請安只是輕輕哼了一聲,便問女兒什麼事情。
難道是老太太讓水苒難為女兒?官氏心里頓時就不樂意了。
盈芳卻拉著水苒的手。對官氏道。「娘,你可來了,你不知道,哥哥那邊好像出了些問題。」
哥哥?官氏挑眉。這才坐下道。「你哥哥怎麼了。」說話倒十分淡淡。一直懂事,從不給自己添亂,女兒家說的問題。多半不是什麼大問題。
「娘,你不知道,哥哥這些日子與葳蕤居的劉姑娘關系十分親密,以前有空多半常來我這坐坐的,可是如今,卻時不時就愛往葳蕤居跑,那日十五看燈,哥哥更是與劉姑娘不清不楚的,獨自行動了許久,我不放心,便讓水苒幫我去葳蕤居打听打听,誰知道更問出了不少事情,哥哥居然還給葳蕤居的一個丫鬟,就是劉姑娘帶來的那個歡之,折了不少梅花送去呢!平日更是噓寒問暖,我實在放心不下。」徐盈芳對著母親一股腦的將心里的事說出來給母親听了,她心里一直很信服自己的母親,母親想來強勢,難道會有她解決不了的問題?
官氏听了女兒的話,臉上這才越來越凝重起來,想起葳蕤居那位劉姑娘的相貌,當真是水蔥一般的人,難道竟是個會勾人的?
都怪自己平日事多繁忙,又以為自己一向懂事,誰知竟然疏忽了,讓別人差些鑽了空子!
看向水苒,語氣不帶有多余的情緒,「二小姐說的當真?」
水苒忙道,「自然是當真的,二小姐讓我去問,我便問的劉姑娘身邊的水雲,水雲雖然沒有說得十分明白,但是二常常往葳蕤居跑,這的確是真的,燈節那日也確實匆匆跑去找走失了的劉姑娘,不僅待劉姑娘好,還待劉姑娘身邊的歡之十分好,歡之每次說起二,都贊不絕口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老太太那里不能少了人。」官氏依然未表露分毫的情緒。
水雲,水苒……不由得自己不多想,這難到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是在向自己表露什麼態度?
自己漸漸給老太太施壓,老太太便想著把自己親外孫女嫁到自己親生這邊,日後二房的事情自然就會落到劉姑娘手里。
落到劉姑娘手里就是落到老太太手里……
官氏越想越不寒而栗,這個老狐狸,就知道不會像表面這麼平靜簡單,哼,她休想!
水苒听見,遲疑的看了一眼二小姐,徐盈芳明白母親的意思,是並不相信水苒,便讓水苒先了。
等水苒一走,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拿著水苒的把柄這件事告訴了官氏,官氏這才將信將疑。
「娘,我看哥哥當真是被迷的不清了,若是娘還不信,不如把哥哥身邊的人叫問問不就行了?他們一向清楚哥哥的心思。」
「也好。」官氏雖然並不相信自己會隨便被一個人勾了心思,但還是放心不下,忙讓身邊的拂花拂柳去喚寄言,「別驚動了二,就與他說我隨意問問二的事情。」官氏叮囑道。
「哎,別,寄言對哥哥一向忠心,若是不動些心思手腳別想從他口里問出哥哥想隱瞞咱們的事情,可是動了手腳難免會讓哥哥心中不喜,不如去喚長青來,他一向怕事,稍微威脅下定會說。」
官氏贊許的看了一眼女兒,「就听二小姐的。」
沒過一會兒,長青就被拂花拂柳帶來了,見到官氏和徐盈芳,行了個禮,臉上並未有什麼慌張的神色,二太太平日事情忙,顧不得二,便常常叫自己這些伺候的人問話,也是常事。
可是官氏一開口,長青立刻就站不住了,腿軟的想坐在哪,心中驚駭。
「二近日如何,都在做什麼,我听說他這些日子與劉姑娘十分親近?」官氏手里拿著茶杯,卻並不喝,一雙眼望,如刀鋒般銳利,仿若洞察事情。
長青說話立刻不利索了,二性情好,心思也容易猜,這些日子待劉姑娘是什麼心思,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不可能不清楚,但再清楚也不敢聲張什麼,哪敢多嘴。
劉姑娘上一回病了,日日遣自己去葳蕤居問兩遍,簡直比對二小姐還上心,最讓他們底下人憂心的是,二自從十五燈節回來後,就一直情緒不太對,忽悲忽喜,自言自語,只有寄言面色如常的繼續伺候,更有甚者,用著膳都能發起愣來,忽而一笑,詭異非常。
今日倒是伏筆在案坐了一日,原本終于都放心了,以為二又想以前那般勤奮于學習了,誰知等自己添茶的時候才,二坐了一天竟是在畫一幅畫,畫中人像極了劉姑娘七八分。
這是中了劉姑娘的魔怔了?
官氏听不見回答,再看長青面色不對,額頭竟然滲出了汗,神色也十分恍惚,心中已經涼了下去。
莫非水苒和女兒說的都是真的?
這個沒出息的!
想著,將手里的杯子狠狠的擲了下去,嘩啦一聲清脆的聲音,杯子的碎片連同里面的水一同四濺。
「我問你話呢!」官氏忽然厲聲喝道。
長青打了一個冷戰,再撐不住的就跪了下去。
「二太太,小的,小的還正想著什麼時候和二太太說說二的事情呢……」
一嚇一喝,膽小怕事的長青便已經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與官氏說了,交代的清清楚楚,一絲保留也沒有。
官氏越听心里越涼,越听心里越恨,听聞每次讓人尤其是寄言去葳蕤居送東西或者噓寒問暖時候都不忘囑咐一句,「說話記得有分寸,千萬莫要惹了歡之姑娘,歡之的脾氣火爆。」時候,不由得連連冷笑,什麼時候連一個的丫鬟都這麼顧及了!
再听說了那幅畫,更是忍無可忍的站起身子,「你可都看清楚了?確定是劉姑娘無疑了?」
「是,是劉姑娘,畫的有七八分像了,衣服正是那日劉姑娘十五燈節穿的那一身,二連紋路都畫的清楚。」
若不曾看得明明白白,若不曾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曾是對著心里極其在意的人,又怎麼會畫的這般細致入微,連底下人的眼都瞞不過?
官氏再站不住,一泄氣又重新坐下了,自己一時疏忽,的問題,好像遠遠比自己想的嚴重的多。
徐盈芳也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听了之後半晌無語,心里也酸澀無比,更多的是氣惱。
這劉夢茴,她配得上麼?配得上哥哥對她好?
「娘,別的不說,就憑父親上次說的那句,劉姑娘是本該被顏家納入的人,咱們家就萬萬不能要這樣的人啊。」
官氏又豈會不清楚,那死老太婆,為了壓過自己,為了轉敗為勝,竟然連這樣的手段都使得出,自己孫子的前程都當做兒戲?
真是眼界淺薄!
這時候她自然而然的就忘記了自己方才與身邊婆子說的話了,她心里壓根就不重視這個婆婆,卻想要這個婆婆一視同仁的對自己。
「這件事情,千萬別捅出去,別讓任何人知曉,我會處理這件事情的。」官氏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
會有辦法的,一定有,那是自己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