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撒手了吧?」
溫寒櫻被這個略帶不耐的提醒驚醒,聲音還是那樣的優雅溫柔,但語氣里卻是明顯的不客氣,聲音不大卻足以在這安靜的店堂里讓每個人清楚听到。
溫寒櫻立馬松開手,為了掩飾失態和羞赧,她忙提壺倒酒,余光看到月白身影劃過,在她身旁一桌坐了下來。
店堂里即刻恢復喧鬧,酒館飯館從來就是閑人捕捉八卦,東家長西家短道是非的地方,看完熱鬧的食客開始小聲議論。
「哪家女子,這樣不知道羞!」
「喝醉了吧,人家不是真心想貼……而是借酒裝暈。」
「可不是,瞧那的容貌,說她故意的沒人不信。」
幾人異口同聲的「嗯」
「別瞎說人家姑娘,許是眼楮被那給晃花了,頭暈而已……呵呵呵!」
「頭暈有這樣抓著人不放的麼?」
「哎,也是,作風之大膽行為之開放,也算少見。」
「嘿!還別說,我就見過她常常出入春庭月。」
幾個人又是了然的一笑。
這些議論讓溫寒櫻怒火中燒,再也坐不下去了,她忍著醉意個頭昏,猛拍桌案站起來就想往外走,心急中腳一邁踩到一腳滑膩,兩腿重心不穩,「吧唧」一聲,眼看就要直撲鄰座月白長袍的男子胸懷。
「啊——」
一聲驚惶的長叫,在她還沒來得及叫出口時,就先叫了出來。
「你還敢來!」
暗藍身影「唰」的一下自那桌躍起,護主心切的沐護衛如一只月兌兔,憑空躍出,飯館大堂所有人張大嘴巴仰著鼻孔隨著他躍起的身影畫了個弧形,最終落地,強勢叉腰挺胸,用自己的胸膛擋住了溫寒櫻對主子的狼撲,用自己的尊嚴捍衛了主子的清白。
「嘖嘖嘖……」四周不住傳出譏諷的感嘆聲。
溫寒櫻的臉被撞的生疼,但也比不上她心中的火燒火燎,無端生事,這麼多人眼底鬧出這樣大的動靜,讓她以後還怎麼出門,這些人的嘴賤,也該受到點教訓了。
她拍了拍手,店外的都督府護衛立馬進來了十余人,堂內食客一看不對,議論聲也停止,個個面帶驚惶的看著她。
溫寒櫻得意的挑了挑眉,心想還是武力解決又快又省事。
沐悉身後依著桌案淺淺抿酒的沐沂邯,向樓上一角瞟了瞟,垂目微微一笑,撫了撫鬢發嘆聲道︰「醉態橫生借著酒意投懷送抱的在下見過不少,可像姑娘這樣帶著五軍都督府侍衛來調戲良家男子的,在下……哎……」他將調戲二字咬得及清晰,說到最後一聲嘆息更是讓人心神一蕩,同情之心頓生,不過這段話里最最重點的卻是相當于指名道姓的‘五軍都督府’五個字。
「你你你你你……」溫寒櫻已經氣炸了肺,以至于指著沐沂邯語無倫次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飯館門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還有多事的人在講解著之前發生的一幕,都督府借酒裝暈投懷送抱,一抱不夠還想再抱,再抱失手想來強抱雲雲。
「……強權壓死人。」沐沂邯施施然站起來,頗顯郁郁的拂了拂衣袍,道︰「請放過在座其他男子,在下便隨去吧……」
「嘩——」
門外一圈人睜大了眼楮發出驚呼陣陣,有人開始怪講解的人口才太淡,明明是投懷「眾」抱,一字之差意義便大相徑庭,故事精彩程度絕對是大打折扣。
燕京城本年度最具轟炸性八卦問世,酒樓茶館的說書先生可有新故事開講了,口沫橫飛巧舌渲染,必是精彩絕倫座無虛席呀。
飯館二樓的某個角落,從後門混進來的蕭靜好看著底下一幕,覺得無恥的人就該讓無恥的人來對付,只是難為了某表哥強顏賣臉賣腰,方才他腰上挨的那一魔爪,讓蕭靜好有種欲將那爪子給砍飛的沖動,她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回小院給表哥來碗豬腰湯補一補腰氣——或是妖氣。
丟盡臉面的溫寒櫻被無數只眼楮盯在飯館中央,她瞪著沐沂邯,看著他郁郁之色已去,此時神色飛揚嘴角掛笑,眼神里卻是重重厭惡,她頓時明白,兩壺酒都喝不醉的她,今日怎麼會一壺酒不到就暈倒,全是這個男子搞的鬼。
「你冤我!」溫寒櫻指著沐沂邯咆哮,氣得雙眼發藍。
「冤冤冤冤你什麼了?」沐悉叉腰仰頭俯視,挺胸往前送了送自己的胸膛,聲音大到能穿燕京南北的喊道︰「別說我主子,就連我精心保存了二十五年的胸前春光都被你給抓了,我都沒喊冤,你你你你你冤啥?」
人群又振奮了,轟動了……
沐沂邯仔細看了看沐悉挺著老高的胸口,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又慢條斯理的仰頭看了看二樓某一角,最後對著空氣呲牙笑了笑。
樓上某角的人收到了他「我們主僕倆出賣了腰和胸你怎麼的也該有所表示一下吧」的完美笑容,覺得他頂著張臉招搖撞騙這麼多年沒見長歪沒見變殘,那麼把腰給人模幾把蹭兩下也不會漏多少腎氣——豬腰大補湯,免!
溫寒櫻盯著沐悉,氣的雙肩抖動,隨時都要爆發,但僅存的那點理智告訴她,若動了手便會被鬧到都督府,爹爹若知道了定會氣的動用家法。
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先撤,然後在暗地里再找這主僕兩報仇。
她一個眼色,身旁侍衛立即會意,準備去驅趕看熱鬧的人群,突然「啊」的一聲,溫寒櫻尋聲一看,自己的一個侍衛已經將身旁頂著胸的那護衛模樣的人撞到。
「啊,好多血!」有眼尖的群眾已經看到,在兩人相撞的那一剎那,鮮血飛濺。
那撞人的侍衛連忙爬起來,一見沐悉月復上滿是血跡,更驚恐的是自己腰間的刀不知道何時已經出鞘,正穩穩握在自己手中。
腳滑,摔倒,腰間刀被人拔出,倒地時被塞進自己手中,那侍衛方才腦中一剎那間的空白此刻突然被驚恐填滿,他下意識的擺手試圖澄清自己,「我沒有……沒有……不是我……」
溫寒櫻的腦中也是突然一聲「嗡」的炸開了,所有侍衛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地上躺著的人捂著傷口哀嚎,而他的主子,正用凜冽到足以刺穿人的眼神盯著她。
「殺人啦——」
「快走,快走……」
見了血的八卦可就不好玩了,一時間所有圍觀的人群和食客爭相奪門而逃,店內的掌櫃和小二瑟瑟發抖的擠在櫃台一角,若不是店要緊,他們早就跟著一起跑了。
現在的溫寒櫻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沐悉,一切來得太突然,她腦子不夠用,哪里還理得出千頭萬緒,她只知道,見了血,傷了人,事鬧大了。
怔了會,她心中狠勁上來,一把奪過那傷人侍衛手里的刀朝著他侍衛的脖子就砍,「砰」的一聲,刀未落下虎口一麻,長刀月兌手「奪」的一聲釘在了店堂的木柱上。
「想殺人滅口?」沐沂邯收回手,冷然道︰「你能殺的了所有目睹你縱容侍衛行凶的人嗎?」。
這話一出,櫃台內縮在一角的掌櫃和小二齊齊抖了抖。
「不!」溫寒櫻已經要崩潰,她拼命搖頭,余光看到自己的侍衛已經退到遠遠的,不敢靠近沾惹火星。
她搖昏了頭,一個踉蹌跌到了地上,眼淚模糊了眼眶,明知落到了陷阱,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
沐沂邯扶起‘奄奄一息’的沐悉,看著地上抱著頭痛哭的溫寒櫻,眼神似乎緩和了點。
他懶懶的蹲,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快速道︰「你要感謝我家護衛皮糙肉厚,那一刀只戳了個對半,還有一半你要想戳可以現在立刻馬上解決,若不想戳便給戳過的這一半一個說法,要不一起去燕京府衙,要不就去你家,或是私下解決你好我好大家好,在下覺著簡簡單單意思意思就夠了!」
他手肘撐在膝上,拇指搓著食指,手指修長指節分明,膚色柔和如玉般細膩,一雙貴氣優雅的美手,卻做著潑皮無賴的動作,這種不協調成分不亞于讓他一本正經的不苟言笑,嚴肅端重的丁是丁卯是卯。
裝死裝得有氣無力的沐悉听到主子的話不由得「嗯?」了一聲瞪大了眼楮,覺得主子這話怎麼听怎麼堵心,其惡劣程度令人發指,下次再干這坑蒙拐騙忽悠人的活計,一定和他換個角色,這台詞換自己說看看他是怎麼想。
——嗚呼哀哉,跟錯了主子的悲哀!
樓上人噗呲一笑,覺得他演起江湖潑皮還是挺像的,他這樣狠狠的給了溫寒櫻一個教訓,好歹讓自己心情好了一些,鬧到這里也就夠了。
地上抱著頭的溫寒櫻抬起頭,看向沐沂邯,她不眼前這個面若桃花心如蛇蠍的男子有這麼好,她已經被他整得聲名狼藉,難道他做這些只是要騙點銀子?看他一身衣著看似低調實則價值不菲,光看周身氣質便知絕非一般富戶,怎麼看他也不會是簡單要幾個錢花。
她抹抹眼淚,憤然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