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寨上心懷各異的等待,飛龍寨外,蕭靜好帶著三十個改裝過的綏縣邊軍一路往西南疾馳,在出寨子前遇到了帶著五千飛龍軍的沐悉,知道他是按沐沂邯的交待,將五千飛龍軍先安置在山寨底部,也等于是監視,沒有得到邵寨主最後的保證,這五千軍就不算是自己人。
出了寨子回到十幾天前進來的路徑,沿著路一直往外奔,出了山坳,後面傳來元紀的呼喚,他帶著三百人緊隨其後,打馬上前,才知道沐沂邯給他的托付,蕭靜好見他神色鎮定中掩藏著擔心,知道他是為了山上那個人,心想戳破他也不會承認,就什麼也沒說,兩人告辭,分頭而行。
往西南出山就是依山而建的獻陽,此縣有條滏陽河橫跨,沿著河上游就是冀州,下游和黃河交匯,渡河就需要用船,而大隊伍渡河馬車就不能隨行,神武衛的人若帶著洪華的家人,就不會等到現在還W@沒過河,蕭靜好肯定那一行人已經渡河,那麼範圍就可以縮小。
在天將破曉的時候,蕭靜好一行三十余人快馬來到了獻陽,馬蹄聲聲,在這嚴冬破曉的清晨,就如同敲更的銅鑼一般,格外清晰,有數個人家緊閉的窗被吱呀一聲推開,探出頭來打量著不寬的街道上一行勁裝路旅,可光看那些高踞馬鞍上三十多人的凌厲的氣勢又不像是普通路旅,也不可能是商人,不是府兵,不是山匪,還會是什麼人?
不願惹麻煩的百姓「乓」的一聲緊緊閉上窗戶,有一扇窗里探出頭打量的是為年近八旬的老丈,老年人的反應本就慢些,也不覺得這些人有什麼可怕的,猶自張著滿口沒牙的嘴巴,好奇的看著窗邊經過的騎士。
「請問老丈,此地距滏陽河還有多遠?」蕭靜好下馬,親切的笑問。
老頭子上下看了她半晌,終于確定她是的男娃,含著牙板滿口漏風的道︰「娃呀,這大年初一的還要趕路哇?」
「也不是很趕,想就近找個大些的客棧歇一天。」
「哦,從這里到滏陽河步行要兩天,先歇歇吧,瞧這些娃,怕是一宿沒睡吧。」老頭子眼力還是極好的,嘻嘻笑道︰「咱這小鎮子平時少人來,客棧就一家,往東頭走有個路口,頭一家就是咱這里的永福客棧了。」
蕭靜好道了謝,上馬行了兩步想起上馬又回頭,那老丈還沒關窗,好是很好奇的看著他們。
「老丈,這個給您。」蕭靜好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今日就別出門了,外面天冷。」
老頭子聚光看清了她手里的銀錠子,皺起了稀疏的眉,好像是錢會咬手似的快速道︰「誰稀罕你的銀子哇,太太太小看銀啦,走走走……」
說完「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蕭靜好收回銀子,笑容並未顯尷尬,反倒還有幾分欣慰,一旁的部下上前來到她跟前,打趣道︰「看來南晏民風還是很淳樸的,這老頭真有趣。」
蕭靜好似笑非笑的看向這位自己麾下的小隊長,沐沂邯的身份他們都已經听到,這會子說這種話是想表達什麼呢?
雖然這些綏縣邊軍是斥塵衣認為信得過的,但畢竟是北淵將士,現在跟著自己來南晏的國土上位南晏的親王做事,也不知道他們心里會有什麼想法,自己大意間竟沒有考慮到這些要緊事。
那名小隊長似乎看出她的疑慮,忙嚴肅道︰「既然編制到蕭將軍麾下,我等就是將軍的人,鞍前馬後跟你跑,出生入死為你干。」
蕭靜好看著他一臉嚴肅,不由得哈哈一笑,心下又感動不已,揮了揮手道︰「走!」
一路往東,確實只看到這一家永福客棧,一行三十余人說是要投宿打尖,可不是一般的小生意,于是客棧里大大小小的雜役小二甚至是老板娘都集體出動,牽馬的牽馬,安排的安排,有條不紊的將人都安排了,只是栓馬的事不能大意,蕭靜好一個眼色馬上有兩個人跟到馬廄里輪流照看著。
三十個人兩人一間,掌櫃安排好後在櫃台後的棕黃色木牌上掛上了房間號牌,蕭靜好一看,正好每個釘子上全部掛滿,除了自己這邊定下的十六間房,其余還有六間房已經現住進了人,現在天色還早,早餐時間還沒到,客棧大堂里只有留下了掌櫃一人,蕭靜好叫了一壺茶,在大堂找了張桌子,舒服的坐下。
沒多時掌櫃親自端著茶壺,一邊倒茶一邊客套︰「客官這是出門辦差嗎?」。
「哎,倒霉!」蕭靜好輕輕拍了下桌子,滿面愁容。
「客官這話怎麼說?」掌櫃一听就來了興致,「今兒個大年初一的,可別瞎說觸霉頭。」
「不瞞您說,我們是領命來救人的。」蕭靜好手捂著嘴輕聲道,「只是領了個又去無回的差事,還不知道怎麼跟上面交差,哎……真是個倒霉年,只怕今年一年都不順。」
此處偏僻,平日也沒有說你消遣,這間客棧也相當于是個茶館,每月賣茶的收入就比住宿的收入要高,全靠掌櫃那張張口就是八卦的嘴,所以有新鮮事他是必定要打听的。
「您說說,我在此地住了幾十年,您要找什麼人或許我可以幫幫忙。」
「是嗎?」。蕭靜好看了他一眼,滿臉無奈的嘆道︰「您也幫不了,我要找的人可能已經被山匪抓去了,就我這帶來的手下三十人,怕是還沒進山寨就全軍覆沒,這可怎麼辦好啊。」
掌櫃眉毛一抖,疾聲道︰「哎呀,那就不妙了,離獻陽最近的就是飛龍寨,您要找的人可是在那處?」
「正是,怎麼不妙,您快說說?」蕭靜好緊張的抓住掌櫃的胳膊。
「那寨子的山匪專門打劫過路商旅,有時候心情好就只搶貨物錢財,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個活口都不會留。」掌櫃凝眉模模下巴,嘆道︰「你要找的人若是被抓上山,那一般就是索要贖金,就算是要著了也難活著出來,哎……」掌櫃嘆完,上下將蕭靜好一看,問道︰「您是官府的人,怎麼不知道此處的飛龍寨,您要找的是什麼人呢?」
蕭靜好暗嘆這掌櫃還真是的機靈腦袋,她想了想,其實騙他說是冀州的官差是最好的,但沐沂邯出了飛龍寨就會直奔冀州,這樣一來就會引起皇上對冀州的注意,若說自己是北淵的官差這樣更行不通,那樣讓沐沂邯和永寧帝的誤會會更大,想來想去,只有借冀州王的名義一用了,給永寧帝提個醒也好,沐沂邯不是要等著永安那邊傳出削藩的確切消息好去和冀州王談判麼……
「您不知道,我是冀王爺派來的,您知道飛龍寨上抓去的是誰嗎?」。
「誰?」掌櫃整張臉上漾著得到了巨大八卦的興奮。
「老王爺家的三。」
「啊?」掌櫃的臉色現在不止是興奮,而是驚訝和可惜了,「您說的是真的嗎?那那那……」
「您怎麼這副表情?難道您認識三?」
「誰不認識啊?哎……我們平頭百姓怎麼可能認識他?只是听說而已。」掌櫃毫不掩飾臉上可惜的神色,居然依桌坐了下來,一聲長長的嘆息後,慢慢道︰「幽州離獻陽本就不遠,當年王爺就藩我們都知道,三九歲留京,說的好听是同太子一起撫養,其實就是質子,那三自己爭氣,听說九歲一進宮時就能在半盞茶時間揮就千字長賦,破國手棋局,十三歲幼齡就得皇上親封一品侯爵,只是一直未入官場,近幾年才開始入仕,第一年就斬了江淮的大貪官劉韞,那可是皇後的娘舅,這種出身宗室卻不畏強權不同流合污的人難得啊……那邊不是有個什麼村子,幾百號人口不就是他救下的嗎?還有那幾個縣的瘟疫也是他盯著那邊的官員開善民藥局,又跑善款,國庫的錢他一分都沒要,全是自己一力辦下來的,你說這樣的官被抓進了匪窩,九死一生啦……哎,可惜,可惜……咦……這位官爺,你怎麼了?」
蕭靜好抬了抬眉毛,被掌櫃一聲喚找回了正神游九霄的魂,這是她第一次從百姓口中听到對沐沂邯的評價,那些一起經歷過的和他九歲時自己經歷的往事,讓她幾乎能看到畫面就在眼前劃過,廬州府的且不想,只是想想九歲那年的他,獨自留在皇宮里,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先被父親拋棄,接著收到母妃去世的消息,還要在宮中應對那些不知道何時何地就有可能奪去性命的詭計陰謀毒藥陷阱,這種環境里長大的孩子,能保留他現在的一顆赤子之心已經是很難得了,不過也只有自己認為他是赤子之心,除了這些百姓,其他人對他的評價可就和這個「赤子之心」大相徑庭了。
她在想的同時,听到後院有輕微的響動,忙丟下茶錢和掌櫃告辭,往後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