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念俱灰之際,于韶華忽然想到莫逐風對她的交代,如果事情不順,她更要帶著莫逐雲前往美國。
莫逐雲一路無言,活像個木頭樁子。飯吃的也很少,常常在甲板上向東邊望去。于韶華看在眼里,卻也無言相勸。她自己都還沒有走出陰霾,又如何去安慰另一個受傷的人。
他們是在到了紐約後的第三天見到的亨利,于韶華曾與亨利見過一次,在見亨利之前,她曾對莫逐雲千叮嚀萬囑咐,亨利是「他」的故交,可以幫他在美國生活。莫逐雲一直面無表情的待著,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明白了沒有。
亨利一如既往的熱情,「莫逐風」卻不是。
亨利對「莫逐風」的陰郁很奇怪,于韶華不得不跟他解釋了前段日子發生在「莫逐風」身上的慘案。
亨利听後深感抱歉,他為他們找了一個公寓住下,公寓里。有一個地下室。亨利說,只要「莫逐風」願意,可以立刻幫他引薦給自己的同行,如果他不介意,可以先在自己的銀行做事,薪水可以比同行更高一些。于韶華很是感謝亨利,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那時候于韶華的心情很不好,幾乎每天都要沖莫逐雲發三遍脾氣,因為莫逐雲總是藏在地下室里不肯出來。更別說振作起來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可他們也要生存。
一個月後,孟恂如突然出現在于韶華的面前,她當時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
「你怎麼會出現在紐約?」于韶華將孟恂如帶進公寓。
「出事後,我就去了法國,可我于心不安。莫家的事情我都听說了。我想來看看逐雲。」
「虧你還記得他,他如今……」于韶華說不下去,帶著孟恂如來到地下室。
于韶華指著那個頭發胡子又長又亂的男人說,「他就是你要看的人。」
孟恂如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眼前的男人哪里還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朝氣蓬勃,信心爆棚的莫逐雲,這分明連一個乞丐都不如。
「出了事他就這樣一蹶不振,已經很久了,怎麼說都不行,我真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個男人。」
于韶華的話在孟恂如的身後響起。
孟恂如來到莫逐雲的身邊,蹲,伸出一只手將他連上的亂發撥開,然後露出一張髒兮兮的臉。
「我的心情也不好,有時候對他大喊大叫,他也不還。」于韶華說,「我覺得他跟死人差不了多少。」
孟恂如不忍听,也不忍看。他捧起莫逐雲的臉,輕輕的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可卻沒有回應。
「算了吧,他是不會回應你的。」于韶華又說。
孟恂如嘆氣道,「總不能一直這樣,要想個辦法才行。」
「能有什麼辦法?」于韶華不耐煩的說,「能想到的都試過了。」
「對于他,你要有耐心。我知道他不是逐風,不能讓你像對待逐風那樣用心的對待逐雲。可他終歸是你要保護的人,逐風既然在臨死前交待給了你,你就得做好不是?」
于韶華著急的喊道,「我用心去待他,他也要有反應是不是?他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現在這個樣子是什麼話都听不進去。」
「韶華,我失去的只是暫時的自由,你失去的只是一個愛人,而他失去的,除了親人,還有愛人,以及往後的自由。如今,他已不是他自己了,你試想一下,如果是你,突然在一瞬間失去所有,你會怎麼辦?」
一時間,于韶華無言以對。
「我來,還有一個目的。」孟恂如看了看莫逐雲然後帶著于韶華走出地下室。
「伊美失蹤了。」
「她也失蹤了?」于韶華很是詫異。
「伊美為了救青黛,只身一人去見黑夜,去之前,她曾在我的西餐廳逗留片刻,還笑著對我說,她很快就自由了。我當時不明白,後來越想越覺的蹊蹺。我知道她有一個接應,在大世界里做侍應生,名字叫木藤。我給他傳了一個信,他覺的不妥,也去了。之後,警察在一個廢棄的工廠里面找到很多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尸體,里面還有兩個,其中一個是黑夜,另一個是青黛。就現場情況來看,這些人進行了一場殊死搏斗,死的人里,有因為中槍而死,有因為被匕首刺死,還有因為斷喉而死的。可是,不久,他們卻在王弼華的家中一具女尸,之後被證實是伊美的。」
「她被王弼華殺死了?」
「很難說,但這都是報道出來的。」孟恂如說,「或許,我們可以試試跟逐雲講講伊美的事情。」
兩人正在商量,忽然隱隱覺的不對勁,扭頭一看,莫逐雲正目光如炬的看著他們。
孟恂如緩緩的站起來,支支吾吾的說,「伊美她……她……」
「她死了。」
于韶華很肯定的說。
莫逐雲果然有了反應,他忽然如同一只發了瘋的獅子,惡狠狠的朝于韶華沖,抓著她的脖子不肯松手,嘴里還喊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孟恂如看傻了眼,忙上去從後面抱著莫逐雲,幾乎是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可莫逐雲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就是不肯松手,眼看著于韶華臉色開始發紫,孟恂如情急之下朝著莫逐雲的腦後給了一掌。那掌的力道不輕,莫逐雲當場暈倒。
「他一定瘋了!」于韶華模著自己的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孟恂如也喘著氣,這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孟恂如這便在公寓里住下,每日照看莫逐雲。而莫逐雲則是每日呆呆傻傻,要不就是流淚不止。
一天,孟恂如帶著莫逐雲外出散風,經過一家樂器行時,莫逐雲卻駐足不肯離去。順著莫逐雲的目光看去,孟恂如看見了一把小提琴。隨後,孟恂如又看了看莫逐雲的眼楮,他在他的眼楮里看到了希望。
孟恂如為他買了那把小提琴,莫逐雲將自己的臉貼在琴弦上,慢慢的,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
「他不可以再拉小提琴,他現在是‘莫逐風’,這樣做會暴露他的身份。」于韶華反對孟恂如的做法。
「可你別忘了,他是莫逐雲,對于莫逐雲來講,小提琴就是他的生命。」孟恂如指著那把小提琴肯定的說,「它可以讓他再次振作起來。」
于韶華冷笑,「呵呵,我實在很難相信。」
「你沒有學過音樂,你不懂。他曾經是我的同學,我很清楚,小提琴和音樂對于他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