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平兒傷口不知為何恢復情況緩慢,而負責人事、財務的總管嬤嬤則說暫時分派不出人手來,等有新進丫頭,再派人過去魏泊鈞那。
在魏泊鈞這兒則一點都未感到沒丫鬟的不便。
平日平兒就常偷懶怠惰,很多事都是他自己忙,她不在,魏泊鈞覺得更為自由愜意,這樣他就不用頭疼喵喵的存在又被借題發揮,想對喵喵不利。
那日,來小偏院抓人的奴僕因為被喵喵施展了「你看不見」之術,回去稟報人應該早就跑了,沒找著,魏夫人那方面也就沒有再追究。
大家都清楚,這本來就不是啥重大事件。
家里的少爺們,在成親前,哪個沒有收過通房丫頭?
哪個沒跟丫鬟玩鬧過?
只要沒鬧出事情來,誰管他們怎麼玩。
魏泊鈞心里很清楚,這只是看他不順眼的人借機整治他而已。
他早就習以為常,只是……不想去承認。
偏院旁有座池塘,池塘旁有棵大榕樹,是當初魏家購買這塊地建置成林園時,就已經存在。
三代之前的魏家主事者並沒有將池塘填起,也就成了蕭索偏院的唯一景致。
一大清早,魏泊鈞起床後就很忙碌。
他將池塘旁的雜草拔除,一直忙到中午才清理干淨。
接著他到廚房做了些餅,煮了甜湯,清洗了幾條鮮魚,抹鹽腌制,然後到內寢叫醒還在呼嚕大睡的喵喵。
這貓妖懶散得很,每日不是吃就是睡,昨晚跟他同時間躺下的,現都中午了還不醒。
他端了洗臉盆過來,挪了張椅凳來放著,坐在床緣,望著抱著被褥,睡得很是歡快,嘴角隱約可見口水的瞄喵。
與這貓妖認識才沒幾天,但他已經將她視為家人了。
那天,他被打個半死,渾身發痛,是她輕柔的抱著他,一口一口地將他身上的血舌忝盡,治好他的傷處,即使她的目的是因為她肚子餓了,需要他煮飯給她吃,但這輩子從沒有人這麼溫柔的對待他,他無法不感動,他甚至覺得就這樣跟喵喵一起生活在偏院一輩子,很好,非常好。
凝視著那平靜的睡顏,看個夠本後,他輕輕搖她的肩。
「喵喵,起床了。」
「嗯……」喵喵微蹙眉頭,發出不情願的申吟,翻過身去。
「喵喵,中午了,起床吃飯了。」
「別吵!」貓爪不耐伸出,魏泊鈞的頭發少了一撮。
魏泊鈞不慌不忙將床上的散發收攏,拿至外頭的畚箕放著,再到廚房拿了塊餅,擱至喵喵鼻前。
她聞到了,那剛烤好的餅香。
「唔……」她隨著餅緩緩起身,眼睜都未睜。
「快起來,有餅可以吃喔。」
魏泊鈞將餅拿到半空中,喵喵也坐起身了,受不住誘惑的她直接抓下了餅,大口大口咬下肚。
「好吃。」她開心的笑眯了眼,滿臉幸福。
「我們今天去野餐好不好?」
魏泊鈞將洗臉巾浸濕、擰吧,輕抹喵喵小臉。
「野餐?」喵喵仰著臉兒,眯著眼,享受他的服務。
魏泊鈞第一次要起床的喵喵洗臉時,這姑娘是直接將臉埋入水中,然後抬起頭甩得到處都是水,活月兌月兌就是個野生動物,將措手不及的魏泊鈞驚得一愣一愣。
渾然不覺這樣洗臉有啥錯的喵喵再以舌頭舌忝舐自個兒身上的水漬,就連濕掉的發也是這樣清理。
魏泊鈞覺得這樣不成,但要她用洗臉巾洗臉,她覺得麻煩,于是他就干脆把這活兒擔下了,反正瞧她被抹臉時,閉著眼的柔順樣一整個好可愛,他也就做得心甘情願。
「我做了些餅,熬了甜湯,還處理了幾條魚,我們去池塘野餐,烤魚來吃,好不?」魏泊鈞柔聲誘惑著似乎打算繼續倒頭睡的喵喵。
「好好好!」喵喵一迭連聲贊好,頭狂點。
剛來這的喵喵原本想蹭個幾餐就跑了。
她是山貓,生長在林間,有時在山上找不到東西果月復,才會跑來村里偷東西吃。
被道士封在木女圭女圭里,過著不知年的日子,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沒道理跟個凡人窩在這小小的-雖不破但舊舊的屋子里過生活。
可是這少年的煮食功夫真是一等一的好,還會不時想些新花樣,讓愛吃的她對下一餐充滿期待,而且他的「人體床」睡起來挺舒適的,每次他晏起離床,她就覺得睡得沒那麼快活,總要把所有被褥都攏成一條抱著睡,才勉強夠得上那樣的稱心。
從沒想過真的要履約,實現他剩下的願望的她,就這樣在偏院里住了好些天了。
她也越來越沒想著何時要離開的打算,或許等她哪天膩了他的伙食,就會跑了吧。
「換完衣服到池塘來。」他把衣裳放到她身邊。
這套衣服是平兒的,反正她人不在,興許也不會回來了,就先給喵喵穿了。
不過長期這樣下去也是不成,萬一哪天平兒突然回來,或是把衣服拿走了,喵喵不就沒衣服穿了?
魏泊鈞估量了一會兒手上還剩下的月例錢,幫她做一兩件衣服,應該還成吧?
他是不曉得一件衣服要多少錢,大戶人家每季都會做新衣,雖說他的衣服都是哥哥們穿剩不要的,不過魏家衣料使用的均是上等,就算是哥哥們嫌棄不要的衣服,穿起來還是很舒適的。
等用過午膳,再上街去問問好了。
穿好衣服的喵喵來到池塘旁,旁邊大樹下的地上鋪了塊方巾,上頭放了餅跟甜湯,魏泊鈞剛生好了火,正用竹穿過鮮魚,插在地上烤。
「有烤魚?」原本還懶散的黑眸立時睜得又圓又亮。
「你先坐著吃點餅。」
魏泊鈞要她在方巾上坐下,喵喵不客氣的盤腿就坐,自動自發拿起餅跟舀甜湯來喝。
這樣的日子真是不錯。
待在樹蔭下的喵喵絲毫不覺得熱,暖暖的秋風徐吹,烤魚香不斷傳來,她這輩子鮮少有這樣安寧的日子。
她頭靠著魏泊鈞的背,一口一口咬著手上的餅。
魏泊鈞回首,就見個散發姑娘親昵地依偎著他,他微微笑了笑,專心烤魚。
第一天晚上,喵喵人蜷伏在床尾,隔日清晨,卻是趴在他身上睡覺,後來她就一直將他當成床的一部分,不抱著他、靠著他,甚至躺在他身上,就會不高興,這喵喵一不高興,就會給他排頭吃。
一開始,魏泊鈞很苦惱的。
所謂的禮教在這只千年貓妖心上根本是個屁,她想怎樣就怎樣,誰敢反對她就給誰苦頭吃。
但不管如何,他魏泊鈞還是個少年郎啊,即便今年才十三歲,也已經知道男女的差別了。
但喵喵才不管他內心的掙扎,執意要偎著他,他也沒轍。
一起睡了幾天,他大概也習慣了吧,對于這貓喜歡黏著人的性子也不再(或者該說不敢)有任何意見。
她愛偎就讓她偎著吧,總比她跑了,留下他孤單單一個人的好。
烤好魚的一面,翻過來烤另一面時,魏泊鈞听到不遠處傳來人聲。
他心頭一凜,迅速要喵喵坐直身。
喵喵一臉不解的抬眸,順著他不知何故變得嚴肅的視線望去,瞧見一群人朝這走來。
那是魏泊鈞的四個哥哥。
四名少爺用過午膳閑得無聊不想睡午覺,便想過來看看前幾天被打個半死的弟弟的慘狀,順便補個幾腳,讓他多躺個幾天,報一報這家伙竟敢打他們小報告的仇,沒想到魏泊鈞竟然好端端的,還有閑情逸致在池塘邊烤魚,少爺們不約而同夸張地發出驚訝的呼聲與笑聲。
「喲,人還活著呀?」今年已經二十歲,剛訂了親的魏家大少爺,手攬著他最喜歡的丫鬟,旁若無人的調笑。「人說雜種命硬,還真是說對啦!」
丫鬟笑得放浪,活像大少爺說這話有多有趣似的。
被諸稱「雜種」也不是第一次了,魏泊鈞強忍著怒氣,將喵喵藏在身後,希望別被哥哥們發現,又借題發揮,找他們麻煩了。
「還有個人耶。」眼尖的二少爺發現以不雅的姿勢,盤腿坐在地上的喵喵。「誰啊?新來的丫鬟?」
二少爺的說法讓魏泊鈞靈機一動。
若說喵喵是丫鬟,那麼她的存在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于是,他立刻點頭,「對,這是新的丫鬟。」
四名少爺與帶來的奴僕圍在方巾周圍,像在看動物似的。
「這新丫鬟也太沒禮數了,怎麼是少爺在烤魚,她在吃餅啊?」三少爺矮身想把披頭散發的喵喵臉龐看個仔細。
「連頭發都未束,這丫頭也太失職了,要不要跟總管嬤嬤說一聲,叫她給點懲罰?」一名丫鬟建議。
「是我準許她這樣的!」魏泊鈞瞪了說話的丫鬟一眼。
「我說弟弟啊,」四少爺蹲了下來,特意強調「弟弟」兩字,充滿羞辱的語氣,讓魏泊鈞氣得臉上隱約透著紅。「這奴僕不教,可是會爬到主子的頭上來的。」
這兒誰真把他當少爺看了?
魏泊鈞雙手用力緊握,怒火充滿黑黝的瞳眸。
喵喵不知道他們是誰,只覺得他們很吵,嚴重打擾了她的用餐,而魏泊鈞似乎很生氣,應該是不喜歡這些人。
那,她也不要喜歡這些人。
「你們很吵,可以滾嗎?」喵喵抬起小臉,瞪著還在打量她的三少爺。
「你一個小丫鬟竟敢這樣跟我們說話?」三少爺揚手便要打人。
「不要!」魏泊鈞立刻將喵喵推開,這一掌直接打在他耳朵上,他左耳暫時失去了听力,只听到「嗡嗡」聲。
喵喵見魏泊鈞被打,氣得將手上的餅全部塞進嘴里。
「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們打他可有問過咱準不準?」將餅咽下的喵喵跳起來怒道。
這魏泊鈞是專門給她用穿的、用吃的、用喝的,她可是「主子」啊,這些家伙竟敢不分青紅皂白隨便打她的「東西」,是嫌命太長了嗎?
大伙看她個子嬌嬌小小的,竟還敢沖著他們罵,還說什麼打狗看主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哄堂大笑。
「我告訴你呀,打狗的確是要看主人。」大少爺輕佻地說,「你跟了一個雜種,在這魏家可是別想有出頭的機會,我瞧你長得挺標致的,不如我就收了你吧。」
他在說什麼鬼話?
收什麼東西呀?
喵喵听得一頭霧水,直覺就是不開心。
她覺得爪子很癢,挺想教訓這個男人,叫他閉嘴,別盡說一些她听不懂的話。
「大哥,」一旁的三少爺出聲了,「你都已經訂親的人了,通房丫頭別收那麼多,這個給我吧。」
三少爺剛端詳喵喵很久了,這姑娘長得和其它姑娘不一般,眼楮特別圓、特別大,鼻頭圓圓的,嘴巴小小的,啃著餅的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愛,害得他眼光都移不開了,莫名的好像整個人都要融化在她吃東西的萌樣里了。
「不行!」左耳失了听力,右耳還是听得見的魏泊鈞出聲抗議,「這是我的丫頭,不可以給任何人的。」
「誰是你的丫頭!」喵喵听了可不悅了,「咱何時準許你成咱主子了!」
她可是千年貓妖啊,怎可能讓個人類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