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到底不同于木妍他們。
她雖然不算頂聰明,可也不笨。前生活了二十歲出頭,雖然大半時間都在象牙塔內,衣食無憂,可也到底是早早沒了父母關愛的孩子,對人性世情都還是有些了解的。
是以葉平舒簡單的講古,就已經足以讓她串聯起許多東西來,倒解開了大半的疑惑。
當然不能說全部的疑惑都解開了……
可要問數百年前天道規則為什麼改變?
這和現在有關系麼?
水馨不過想想,就暫時放棄了追究。倒不是說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大的信息量,而是她很清楚葉平舒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說到這里就夠了。
說多了反而轉移重點。
所以她震驚過後,就把目光轉向了訓練廳。木組的少年劍修們已經在祈求攻勢下幫他們搞定了大部分的營帳——嚴攀那個,倒是被幾個男性修士拆的——原本正聊得熱火朝天。
七十七個少女,想要纏住三十六個大男孩,真心不難。
木組剩下的幾個女孩子,竹箐明顯的心不在焉,木妍和木薰雖覺不妥,卻都不知道該怎麼改變這種局面,也只能干瞪眼。
但那到底也只是個表象而已。
就算單純,兵魂對他人的好惡也還是敏感的。哪怕現在感應不到兵魂,但發自兵魂的警惕,依然不至于讓他們徹底沉浸在少年的生理激素誘發的情感中——
那些柔軟的言語、美麗的容貌、窈窕的身段……
當然不是沒有誘惑力,但要讓他們徹底沉醉不知歸處,得說時間還太短了點兒,代價也未免付出得太小了點兒!
要知道,可還沒哪個女道修、女玄修舍得布施肉身呢。哪怕是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之類的小親密,也都是沒有的。
葉平舒又是木組里公認的「與人為善、見聞廣博」。
他一開口,事實上就吸引了所有劍修的注意力。
在這種時候說起劍修的歷史,也許過于婉轉了一點兒,和現在的劍修們關系也不太大。可林楓言精闢的總結,簡直像是神補刀,讓本來?*??慕P廾嵌加心敲匆壞愣?毓?獨礎??br />
咦?這是在說我們的修煉面臨危機麼?
至于本來就性情聰穎,只是被不曾見過的東西給攪亂了腦袋的木妍,她的臉是徹底黑了。
她從葉平舒的話里推論出來的東西不多,卻也絕對不少。
而嚴攀的嘴臉,在妖魔潮結束之後,她也看得更多。她可以肯定,嚴攀在火組金組中有著一言九鼎的權威,更重要的是,嚴攀對他們木組劍修,確實是滿懷惡意!
「夠了。」木妍沉聲說,「別忘了我們明天還要探查深淵。你們打算聊一個晚上嗎?」。
有那麼一瞬間,整個半圓大廳都寂靜下來。
水馨自覺自己的現在只是個不起眼的圍觀者,在上面看得分明——
不少女修士看著都有點兒僵硬!
看來,就算是接受的那樣的教育,真正實施出來,也是第一次吧?
但過了一會兒,一個渾身看著沒什麼多余累贅,身段裊娜風流的少女就掩嘴笑了,「還當你們什麼都不懂呢。那位,不知你中意的是哪個?我們不同他就是了。」
這少女周圍的女修,也頗有幾個跟著「嗤嗤」的笑起來。
木妍雖聰穎,可她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
臉一下子就紅了。
水馨的臉則差點黑了。
他們在的這個神秘組織,不是什麼正常的宗教,也不是什麼培養門徒的宗派。這個她早知道了。既然把他們劍修當做炮火,那對道修玄修,只怕也不會想著他們培養成金丹、元嬰期的大高手。
但作為還有女兒心的姑娘家來說,看到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這樣的作態,也實在是不爽。
既然有修仙資質,踏上了仙途,甚至用一縷真靈換取了更好的資質,難道不是為了更好的修行?現在這個模樣,完全是損人不利己好不好!
幸而,也不是所有女修都有這種將好意的勸阻當做爭風吃醋的本事,一個裝束簡單、氣質端凝、眼神頗為深沉,和其他女修並不很相似的女修阻止了同伴們的落井下石,「行了,諸位,我們好歹還在防線里。你們不是很清楚嗎?劍修的任務有多重要。要說那些世俗武者會多盡心保護我們,你們也不信吧。」
這女修也是點到即止,說完這番話,她就抬起頭來,朝山道上的水馨等人矜持的點了點頭。
水馨旁觀者清。
之前這相貌穿著都並不特別出眾的女修被她忽略了,這會兒她卻立刻就明白了。
如果說其他女修是因為命令之類的東西來結交他們,這個女修卻不同。
她也沒有對他們的善意。
可她似乎真心想要和他們結交。
葉平舒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眼楮亮了一下,忽地向那個女修探了探身,「總算有個聰明點的——你叫什麼?」
那女修略有些怔愣,隨即就綻放了一個矜持的笑容,「金蘭,義結金蘭的金蘭。是丹修。」
葉平舒哈哈一笑,從山道上蹦了起來,拍了拍水馨的肩膀道,「剛才是我傻了。」
水馨愕然的看著他。
葉平舒的酒窩深深,湊到水馨的耳邊道,「本命魂牌。」
水馨更是莫名其妙。
可惜葉平舒不再解釋了。他甚至不再管下面訓練大廳內尚且沒有了結的「亂相」,一轉身就進了自己的石室。
水馨幾乎滿頭黑線。
更何況……她的身上這會兒還多了兩道若有所思的視線。
或者說,掂量的目光?
這種目光半點也不稀奇,可如果這兩道視線來自于林楓言……
水馨覺得自己快要凌亂了。
——林楓言你能好好維持自己的高冷形象麼!不要隨便變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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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馨後來也想清楚了——當然僅限于葉平舒那兩句語焉不詳的話。
她問過葉平舒,是不是會有和她類似的人。
當時葉平舒幾乎就差斬釘截鐵的說沒有了。
但事實上呢?
道修和玄修接受的教育,很有點兒自我主義的意思。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才去做。可本命魂牌被別人掌握,這本來就是最大的害處!難道道修玄修一定會無動于衷?
資質沒有提升前,用本命魂牌來換取資質。
資質提升後,保不定就會想著拿回本命魂牌來月兌離組織的掌控了。
但所有的本命魂牌,似乎都在樹神的本體那兒。也就是說,在這片方圓數千里地都沒有靈氣的「荒地」。
道修玄修對組織的作用和劍修又完全不同,想來以前的他們就算是想要和劍修「勾結」,拿回本命魂牌都不可能吧……
反而是現在有了機會。
但是,就算是水馨得到了這樣的結論,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至少她是沒有這個機會和那叫做金蘭的女丹修相處的。
在那一天之後,他們幾乎每天都待在了深淵里。
城牆廣場、地下城什麼的,都是一晃而過。
這件事早就被注意到,這幾個月簡直是一點點的被證實。原本安穩了數百年的深淵,正在發生變化。
妖魔變得更有組織、紀律乃至于進攻策略。
低階妖魔的數量出現了明顯的增長,但最令人不安的是,血獸的數量也一樣出現了明顯的增長!
前者意味著高階妖魔出現的概率變高。
而後者……世俗武者對血種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劍修也很容易被血種變成血奴……
這樣的變化,不要說組織不安,就算是水馨自己也是不安的。
他們不能不嘗試往深淵深處探查,更是得在每一次的探查中,都得盡力解決偶遇的妖魔和血獸。
且就算是這樣,三個月,三次妖魔潮,每一次都不好過。
既然把時間都花費在了深淵之中,水馨自然也沒這個精力處理和道修玄修的關系。畢竟他們這邊的物資補給,靈使始終握在手里。勞累之下還因為沒必要的事情去另外找人的話,也會顯得很奇怪的。
單說對世俗武者的鼓動和指揮,也得承認嚴攀做得不錯。
那並不是一個紈褲到底,有言無行的家伙。
盡管也因此而顯得更危險。
畢竟,不是物資上的分開,就讓劍修和道修玄修沒了牽扯。
再一次追擊妖魔潮後退回深淵的妖魔,滿身傷口、衣衫襤褸的從深淵中出來時,水馨已經穩固了大貫通境界。
到了這個境界,全身上下、內外渾然一體,意念控制也到了極為細微的地步,不說肌肉、經絡,至少控制身體的應激情緒已經變得十分容易。
感應兵魂,更是早就已經能做到的事。
只要進一步靠兵魂來強化經絡,就能轉化煞氣,借大戰在靈台之處鑄就鍛劍台了。
但代價也絕非沒有。
不過三個月。
前一期的劍修,已經徹底的死傷殆盡。
第一次苦戰之後,剩下的四十三個本期劍修,也僅僅剩下了三十一人。
甚至就連被全部召回的上上期劍修,到了這會兒,包括葉婉和楊景元在內,也僅僅剩下五人。
——不過因為太深入!
就是水馨自己,放到普通人身上足以傷殘毀容的傷害,也早就不記得發生過多少次了。就是這一次,水馨的額頭,也是一道長長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