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個月。」看著城牆上的「燈火」,水馨忍不住的深深嘆氣,又伸手抹了抹臉上的血跡。
照理這不容易抹掉,但大貫通之體的另一個好處,便是「通體無垢」,稍稍控制,能讓皮膚比鏡子更光滑,能輕易掃落灰塵。
是以,很快的,除了額頭那道女敕疤,水馨的臉上又恢復了光潔。
她的隊友林楓言瞥了她一眼,全沒管她之前的感慨,只冷冰冰的道,「不如療傷。」
水馨無語了下。
自從那次替葉平舒「總結中心思想」,就像是打開了個閥門一樣,林楓言是再不復以往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字來的情況了。
雖然沒有變得話多,有時候用詞遣句會過于簡潔,也終究開始變得比較能!
而且,略毒舌。
之前那四個字翻譯過來是這樣——你要這=.==麼愛美,不如趕緊集中生命力把額頭上的傷治好!
她現在額頭的傷疤確實是妨礙觀瞻了一點。
雖已經止了血,疤痕卻顯得糾結扭曲——之前妖魔的那只爪子,傷到了她的額骨,斜斜往下,甚至連眉毛都被破開了。差點兒就傷到了眼楮。
但終究是不影響戰斗的傷勢,水馨沒有刻意去恢復它,甚至反而在抑制它的恢復!
因為恢復傷口,總是需要能量的。
劍修沒有靈力,療傷就會消耗自身的生命力、五髒六腑、骨血中蘊含的精氣。
可哪怕大戰剛剛結束,水馨依然覺得,保持相當的戰力才比較重要。美貌還是能暫時放一邊的——反正又不是真毀容!
但為什麼在被暫時毀容的情況下還要保持面龐整潔……也許是因為優良的生活習慣?
水馨沒多考慮這個,只是在心底嘆氣。
然後當做林楓言什麼都沒說的扭頭瞪了葉平舒一眼。
葉平舒干脆直接扭開了頭,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水馨也只好無語了。
哪怕她以往沒經驗吧,也從葉婉他們的嘴里知道了。深淵的局勢是真的越來越不平靜。可以想見,照現在的趨勢,很快就會落到拼盡全力也無法抵抗妖魔潮的地步。
何況還有拖後腿的……
所以水馨雖然早已經不再在意早先奪權的事情,但眼見著劍修們這段時間全泡在深淵里,也真是想起來就擔心!
雖說水馨也覺得,劍修們不像全無打算的模樣,至少在樹神那邊,似乎還有他們的支持者。
但不知道他們的打算,讓她怎麼安心?
若是沒有那個見鬼的本命魂牌,或者她還能考慮下單打獨斗,找機會跑路。可既然有本命魂牌……連選擇都沒有啊真是!難道她能不管本命魂牌的逃走,然後指望本命魂牌失效嗎?
而且,幾個月的一起訓練,並肩戰斗,水馨知道,從感情上,她也不想那麼做。
——也許是得到的信任還不夠吧。而且大多時候,林楓言這家伙也一起。
最終,水馨也只能這麼想了。
若是這樣的結果,她反而還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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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地下城的城門沒有關閉,還有好些世俗武者守在那里。
但撇開部分土組的人,其他的世俗武者基本和劍修們互不干擾。尤其是世俗武者那邊,總是翼翼的避開和劍修的交集。
過往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還是葉平舒進門的時候問了一句,「其他人呢?」
一個武者道,「這一次進入深淵的都回來了。三位是最後的。」
葉平舒就點了點頭。
他們實力高,悟性好,自然追得深。何況水馨要借深淵磨練劍法,林楓言特別好戰……而在劍修的任務中,妖魔潮後的追擊算是相對輕松的。這答案倒也不算意外。
但葉平舒還有別的問題,「這次竹箐進了深淵嗎?」。
那武者的表情微微扭曲,「竹在貼身保護嚴。」
葉平舒冷哼一聲,不再。
水馨看了那幾個世俗武者一眼,發現他們提起竹箐,並沒有半點鄙視之意,反而看她臉上受傷,露出了挺清楚的「何必如此?」的表情。
她倒不知道該笑該嘆。
——讓她去學竹箐不成?
確實,在葉平舒不知為何有意壓制實力的情況下,竹箐成了他們這一期劍修里第一個鑄成鍛劍台,晉升引劍期的人。
可是……
她的劍意沒有了。徹底沒有了。
水馨直接忽略了那顯眼的表情。她也清楚,會把情緒表現得那樣明顯,也是因為許多世俗武者本就希望她也去學竹箐。
不是憐憫她辛苦,而是放棄了未來的人會希望別人也放棄。
跟著兩個幾月來一起作戰的戰友走進地下城,照例還是直接穿城而過。那巨大的樹神浮雕背後的所在,依然沒向他們敞開。
那背後確實是也有個傳送陣,不過是只能傳送物資的那種。耗費比能傳送人的傳送陣要更低些。即使如此,似乎也不願意輕易讓劍修們看見。
但他們現在依然住在訓練大廳那邊,這當然不是唯一的原因。
盡管已經把持了世俗武者們,那嚴攀依然注意將劍修與武者們隔絕。
但現在,地下城中卻有些反常的活躍。
妖魔潮後,本來是氣氛最低落的時候,必然有戰友戰死,活下來的人就算傷勢不重也多半精疲力竭。
前兩次在類似的時間段走進地下城時,整個地下城都寂靜得很,至少得半天或者一天過後,大家才能吃吃喝喝的重新熱鬧起來。
然後化污陣就又得忙碌一陣子……
這次不同。
才在地下城走了上百步,水馨就察覺到,周圍的環境莫名的喧囂起來。雖然武者們還是避開了他們,但似乎有些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信息在私下里流傳。
偶爾在路上踫到的武者,臉上都帶著幾分連水馨也能看得出來的希望、期待!
水馨有些驚詫。
局勢惡化,先做出反應的,難道是組織那邊嗎?
可惜,他們這個小隊只有葉平舒是個多話的。水馨覺得吧,「按照設定」,會因為世俗武者的情緒變化就拉人問個究竟,這事兒只有葉平舒適合做。
葉平舒要是不肯動……
那只好就在心底猜一猜了。
幸而,雖然在深淵中耗費時間太多,也不等于就全沒有會向劍修通風報信的人。一路疑惑的走到通道附近,就見當初那個頂撞嚴攀的土組青年匆匆趕來,沖著他們一拱手,語氣親近,「三位,剛剛傳來消息,組織已經知道了深淵局勢惡化,正在籌備應對之法。甚至可能向外界公布空間裂縫之事。」
水馨頓時了然。
這就難怪這地下城的世俗武者洋溢著期待和喜氣了。
一旦組織無法單獨對抗妖魔,向整個浮月界公布此事,以獲取幫助。那麼地下城的世俗武者們,自然也就不用只指望那虛無縹緲的兵魂了。
但這個叫做土秀的青年臉上,卻是半點歡欣之色也沒有。
說真的,水馨也不大這個消息。
都單獨守了幾百年了,才有惡化的趨勢,最先想到的居然是立刻向外界公布?
開玩笑,組織至于這麼為他們這些人的命考慮麼?
葉平舒更是直接道,「嚴攀不可能說這種話吧?」
挺拔的土組青年垂下眼簾,「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但現在已經傳遍了。嚴攀現在去了傳送陣。」
葉平舒點了點頭。
土秀也就是和他們說這兩句話而已。
自從嚴攀「奪權」,本來因為負責後勤線而不怎麼用面對殘酷戰場的土組,最近面臨的戰斗強度也是極大。這土秀也是剛從「醫院」歸來,也是要去住所養傷的。
但水馨沒想到的是,土秀轉身離開,四周再次空無一人之後,林楓言忽然開口了,「你們安排的?」
雖是問句,語氣卻極篤定。
水馨瞬間驚悚——問誰呢這是!
然後,更令她驚悚的事情發生了,葉平舒居然答了一句,「總不能坐以待斃。」
水馨到底不是傻子。
她愣了片刻,到底理清了這兩句話的聯系——
「組織即將放棄防線」的謠言……是葉平舒所在的反抗組織放出去的!?
水馨看看葉平舒再看看林楓言,忽然覺得額頭的傷疤狠狠地痛起來——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我們都快形影不離了為什麼我會不知道!
這小眼神太明顯,就算不明顯,並肩作戰幾個月,葉平舒也能看得出來。誰讓在深淵中就他的眼神最好?而在那個連反光都沒有的漆黑環境,水馨不比林楓言「功力深厚」,時不時的,表情還挺豐富的。
葉平舒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這種事不是心照不宣麼?」
心照不宣……
水馨不知道該說是當初直接問出來的自己傻,還是……
——心照不宣個頭啊!為毛一下子就有了變成個明晃晃電燈泡的錯覺!?
水馨凌亂得都在心底咆哮了!
要知道,雖然林楓言對她在深淵使用的劍法一句話都沒有,但那時候她還傻傻的以為只是因為林楓言性情冷漠驕傲,不屑說人閑話呢……
這會兒……
這會兒怎麼都覺得林楓言投過來的目光隱含嘲諷!
葉平舒故作一臉遺憾的拍了拍水馨的肩膀,悶笑道,「別被那小子的外表騙了,他很聰明的。比你聰明。」
水馨咬牙,干脆邁步先走。
——所以說怎麼能怪她誤會!自從和葉平舒說開了反抗組織的事情,葉平舒神神秘秘的感覺是完全沒有了。即使在深淵中各自為戰也多了許多默契。關系自然親近不少。
可林楓言呢?看來完全沒任何不妥的一直獨啊!
誰能想到怎麼忽然就心照不宣了?
實在糾結!
可水馨這份糾結的心思,也沒能維持多久。將將搶先走到螺旋通道的樓梯口,她就看見了一個氣質端莊的少女。正是之前表達過善意,但一直沒有機會接觸過的金蘭。
「出事了。」金蘭悲憫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