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自己沒有察覺到,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直接在她腦袋里響起,連兵魂都沒能拒絕的聲音,其實極大地影響了她。
她確實是不想走,想看看這里會發生什麼,但她敢隨意沖開封印?
不敢隨意沖開封印,還往核心處跑,那不找死麼。
但順著腦海中那個聲音指引的方向跑的時候,水馨卻完全忘了這碼事。也許是因為這聲音直接響在腦袋里,屬于完全沒有過的體驗?
也許是因為,那童稚的聲音太可憐,讓人難以拒絕?
若不是就這麼干脆的跑掉,而那只血妖蠱又發現了更容易捕獵的獵物,保不定她都和顧逍幾個會和了。
還好,腦袋里的聲音,並不足以完全消磨她的理智。
水馨一發現混亂的靈氣、濃厚的煞氣、殺氣之類,成為了她找到精準地點的障礙之後,就<和腦袋里淋了一桶冰水似的,反應過來。
不能輕舉妄動!
何況,腦袋里的聲音雖然一直在喊著讓她救救「它們」,卻也說不出自己到底在哪兒。至少,在伍秋晨那兒就能看出來——鎖天大陣內的普通植物,早就被清除了個干淨。如果還有剩下的靈植,也該在什麼隱藏的靈藥圃里。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水馨沉下心,觀察起周圍的情況來。
伍家的大宅里人很多——水馨這是通過對煞氣的感應確認的。
在這種混戰狀態,是個人。或多或少的就能出產點煞氣,哪怕是剛出生的嬰兒、垂垂待死的老者也一樣。只要想活,在這種時候就一定會有點煞氣。這是本能。
水馨作為劍修。對煞氣的感應是天生的。
在雍國鬧尸蠱的時候,就有類似的經驗了——普通人也會有煞氣,煞氣這種東西雖然說大體上一致,但不同的人,怎麼都會有細微的差別。最純粹的是戰意,最極端的帶著虐殺意味的惡煞。在這極端的兩者之間,還有許許多多不同的層級。
恐懼、歡喜、混亂、迷失……
現在在伍家主宅的上方。就聚集著大量混亂的、細碎的煞氣。
看起來,能聚集過去的伍家人,都已經聚集過去了。
但到底是在打什麼。水馨還是鬧不明白。
明明有妖蠱攻破的鎖天大陣,哪怕現在也在到處找軟柿子捏,結果剩下的人類不說去清除妖蠱,還自己斗了起來?
實在是夠荒謬的!
而且作為混戰一方的伍家。從前前後後。她听到的消息,和伍家人的態度來看,伍家都沒有貪圖靈脈凝結物的意思。
即然如此,為什麼要留在這里,不直接撤退?難道伍家人特別在乎自己的家人,非要等著人都到齊才肯走?
水馨覺得伍家人應該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
可是,現在混戰的雙方,顯然已經過了打嘴仗的地步。盡管到處戰火開花。人類口中發出的聲音,卻也只是沒什麼意義的對罵、嘶吼。哪怕水馨能一一分辨出來,對他們打起來的理由依然不解。
似乎就是踫上了、打起來,被環境引成那樣的。
這樣莫名的情況,水馨就算是想要插上一腳,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最重要的是……
「紅前輩」現在在哪兒啊?
靈植又到底在哪兒?
總說「我們」——難道不只一株靈植嗎?
莫非……莫非伍家掌握了一批靈植,所以才被人堵住了不讓走?問題是,如果伍家真掌握了那麼一批能主動傳消息到她腦袋里的高階靈植……早就該走了吧!把靈脈凝結之物留在這里當誘餌然後跑路。
至少也該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啊!
水馨百思不得其解,簡直要抓狂。
還好,就在這時候,變故出現了。
想要進來的、有實力進來的,都已經進了鎖天大陣。能跑到這兒來的,也都過來了。其中很有一些和水馨一樣,藏在了建築物之中……所以,短暫的糾纏之後,那些還活著的妖蠱,也只能往這里集中!
首先就是三只血妖蠱。
比之前水馨見到的血妖蠱還要夸張,它們有著人臉,也還有變形的四肢,但是身體卻幾乎膨脹成了一個巨大的蜂巢,圓滾滾的,里面藏了不知道多少血蠱!
水馨沒有看見最開始出現的血妖蠱。
不知道這些血妖蠱在剛出現的時候,甚至看起來比正常的男子要更為「瘦弱」,可對比一下剛才見到的那只,卻可以肯定,這些血妖蠱……進階很快!
只不過,這種進階,並沒有帶來質的變化。
甚至,因為身體壯大、血蠱增多,這打頭陣的血妖蠱,飛行還沒有之前那麼靈活了。
——難怪,會把這些血蠱弄來攻打這麼一個小小的仙坊。
水馨在心底暗忖——雖說巫蠱宗和生死宗的「特長」結合到了一起,妖蠱卻依然稱不上什麼成功品,它們依然是失敗的!
可是,水馨覺得這些血妖蠱沒有什麼好忌憚的,對旁人來說卻不是那麼回事。
那三只血妖蠱發出尖嘯,成千上萬只血蠱從他們的身體里躥出,撲向地面的修士時,卻是立刻帶來了陣陣尖叫!
沒有了鎖天大陣的整體庇佑,現在的伍家人也好,沖進來的散修也罷,都不過是各行其是罷了。而且斗法之中,又哪里能人人將自己護得周全?
一時間,整個伍家大院慘呼四起。
反而是天上的三只妖蠱……
水馨隨手點落了靠近自己的幾只血蠱,剩下的血蠱就一哄而散了。她注意到,在血蠱傾巢而出之後,那三只膨脹成了蜂巢的妖蠱,身體居然又縮回去了一點。
——莫非她弄錯了什麼?
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也響起來,瞬間蓋過了那些慘烈的呼喊,「還看不明白嗎?我們伍家有什麼寶物!讓這些妖蠱在吃了我們伍家人,你們有誰扛得住!」
水馨一呆。
這一句話就夠了。
靈脈還沒有徹底凝結完畢呢。之所以連妖蠱出現以後還打成這樣,是因為……
「伍家還能有什麼別的寶物啊?」水馨喃喃的念叨出聲。
忽地,她身邊傳來「噗嗤」的一聲笑,「如果沒有個寶物,為什麼伍家連擺在腳下的靈脈,都不肯等之凝結,就先集結了人手撤退呢?」
大概是因為這個聲音沒有任何惡意——水馨連煞氣都沒在對方的身上感覺到。
她本能的回答了一句,「真要有那麼重要的寶物要帶走,還集結個毛啊,精英到了先走唄!」
說完了才覺得不對,心神一凜的回頭一看。
她的表情變得相當之精彩。
事實上,她的下巴要掉下來了。她是萬萬沒想到啊,居然在這里看到個認識的人——雖說是只見過一次吧,但光那一次就夠了。
「蘇庭前輩?」
這事情是怎麼鬧的?她居然在號稱「築基封頂」的九雲仙坊里,看到了攬月樓的蘇庭真人!
這位只在萬花國見過一次的、溫和俊美的真人,此時正穿著一件灰撲撲的法袍,散著頭發,袖手站在她身後。
雖說穿得落魄,但臉蛋和高人氣質倒是保持著原樣。
就是妖蠱……水馨耳听八方,知道三只血蠱之後,剩余的妖蠱也全都加入了混戰,來到了這個人類修士密集、且以練氣修士為主的地方來捕獵。可它們似乎本能的就知道,要避開這麼個人。蘇庭真人站在這里,就為這一片地方,帶來了喧囂中的安寧。
任何人看到這麼一個修士,都不可能忽略過去的……這這,這麼一位來了,九雲仙坊是怎麼做到依然亂成一團的?
大概是水馨的疑惑太過明顯,蘇庭微微一笑,「這可還是在雲國啊。」
「可是,真人來雲國做什麼?」
身為攬月真君的大弟子,攬月樓現在實質上的主事人,就不怕引發什麼誤會?
蘇庭真人可疑的沉默了一下,沒有半點前輩架子的,笑得春暖花又開,「宋家有問題。」
水馨疑惑的看著他。
攬月樓又不只他一位真君,她也研究過的,和宋家有關沒關的真君有好幾位呢。一個修仙世家,如果沒有什麼明確證據的大問題,至于讓真人出手?
「記得溫言鈞嗎?」。蘇庭真人說。
「記得。」水馨越發疑惑。
溫言鈞來調查過雲國,後來又在雍國為了尸蠱的事情,和他同行過一段時間。雖然交情不深,水馨也懷疑以後能有多少見面機會,但要說忘記,自然不會。
「他自己說他的出身有些奇怪,我也一直在查。」蘇庭真人換了一張嚴肅臉,「尸蠱的事情出來以後,倒多了兩分線索,然後就查到了魔門八宗的余孽身上。」
原來如此。
水馨這才釋然——這位真人是跟著妖蠱來的?
這麼一想,水馨的心里又有略微的不適。
和她不一樣,在這種地方,蘇庭真人可是可以鎮場的。但他為了看到更多的東西,卻是袖手旁觀了。水馨的表情,一下子就淡了一點。
「真人莫非有事要我去做?」水馨甚至覺得,她一下子就明白蘇庭現身的理由了。
「哦。」
蘇庭居然又停頓了一下,溫和的臉上露出了幾許無奈,「這個嘛……我先把你送進伍家怎麼樣?」
什麼意思?
水馨略微迷惑了一下。
下一刻,一股巨力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