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長安度情關結丹,傳言性情很有些孤介古怪。
說出這樣的話來,旁人也並不覺得奇怪。
但也沒什麼人贊同。
牽雲城這一次,看著是被連累得很慘。都已經被放了那麼多人進來了,又難得的不用顧慮天下散修的想法分配名額,趁機帶上幾個看好的後輩過來體驗一下牽雲秘境又怎麼了!
至于牽雲秘境的絕地十六峰,牽雲城有額外的信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金丹真人們一個個都已經暗地里各用手段的看過了。
雖然他們的手段不如照靈鏡那麼直接,卻也能察覺到,被點名的三個築基修士,骨齡都小,資質都不錯。
所以,廖真人也很坦然的說,「他們幾個就是我們精心栽培的後代了。而且,也不怕說,他們的功法,恰好與十六峰幾處絕地的妖獸相配。」
原來是想趁機契約妖獸。
眾人更是覺得當然。
廖真人這才告辭走了。
牽雲城剩下的兩位真人,其中一個叫做嚴槿然的女真人就道,「這里也不算是牽雲秘境的偏僻之所,周圍對我們沒什麼危險。諸位,開始吧。」
這個嚴槿然原本姓鐘,是嚴東流真君一個師妹的後人。
那位師妹自己選的雙修道侶,進了一個門派之中。本來倒也沒有什麼。在天罰之前,那也是一個不錯的門派。雖然仙途中斷,一生也算是過得順遂。家族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修仙家族。
誰料後來世道大變,那門派沒落,他師妹受到天罰很快隕落,留下的修仙家族也沒落了。到了嚴槿然這一代,只有族兄妹兩個是好資質。
她家族里明著說是要聯姻,其實就是想賣了族妹供族兄修仙。
偏只有嚴槿然才是那師妹的直系後人,嚴真君恰好知道了,就收養了嚴槿然,作為弟子。嚴槿然干脆就改了嚴姓,因嚴東流真君沒有後人,她就充作養女。
此時牽雲城來了三個金丹真人,毫無疑問,這位嚴槿然真人,是最受重視的。
此時她發了話,其他人也給她這個面子。
加上確實不好拖延,就在空中直接發出了召集符。
這是宗門長輩的召集符,和同輩的又並不一樣。範圍十分廣闊,且會引動宗門弟子身上的身份信物。
是以,這一次很快就有三宗六派的弟子匯聚過來。
一個個打上臨時標記不提。
不過,要的只是金丹真人的號召力,真正打標記的,卻是他們帶進來的築基弟子。施長安素來被認為孤介,就更不會做這種事了。
弄月已經去幫忙。
但墨鴉似乎是因為之前莽撞開口,被拘在了施長安的身邊。一臉戰戰兢兢。
這時候自然沒人在意。
沒人听見,施長安正在以神識傳音,‘廖今有什麼問題?’
墨鴉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這位施真人,至少對顧真君的忠誠度是沒問題。而顧真君對嚴真君又稱不上多信任。
‘晚輩之前在牽雲城見過那叫做潘延的修士,宗九城幾人對他十分趨奉。’
施長安眉目一凜。
不管是顧真君還是孫師兄對她都提過,這個墨鴉心思十分細膩。萬花門的弟子揣摩人心,大半都比其他門派的弟子心思細膩一些。但墨鴉的出身低微,又比萬花門的弟子心思更細,更會注意細微之處。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前兩日,牽雲城都為了臨時標識的事情忙忙碌碌。但其實也就是煉制標識的那一批。各大門派的人聚在一起,又在牽雲城那等繁華之地,要麼就到處去逛,要麼就在一起說牽雲秘境的事。
那潘延幾個,只是樣貌不突出、身份不突出,修為也不突出的築基弟子罷了。說是資質不錯——可三宗六派跟出來的,有資質差的麼!
就算見過,又有幾個人會記在心里的。
修士的記憶力再好,什麼事情都去記,也一樣受不了。
墨鴉記得的這個細節,卻很重要。
他見到那潘延被人趨奉應該是真的。可之前被點名的時候,那三人卻是一副交情寡淡的模樣,這就是大問題!
不過,雖然覺得有問題,施長安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雖說玲瓏心應該容易弄懂人心,可她從來都不擅長這方面的事。
‘你想如何?’施長安干脆繼續傳音。
‘師叔,牽雲秘境最重要的也最神秘的地方,無疑是絕地十六峰。若有人打牽雲秘境的主意,也多半會從絕地十六峰下手。而以水馨的氣運,有極大地可能會讓她卷進去——這一點,我能想到,想必那神秘組織也能想到。’
不愧是曾經以一己的謀劃,在有一個愚蠢的主子拖後腿的情況下依然攪動了三國風雲,又在事發後當機立斷謀求自由的人物。
修為雖然還不夠,但他一下子就戳中了重點!
施長安雖然不算很敏銳,也從墨鴉的這番話里听出了問題,‘你在懷疑牽雲城?’
其他人就是想打絕地十六峰的主意,也得對那里有足夠了解才行啊。
‘若是顧真君全然相信嚴真君,也不會讓他主持一龍。’墨鴉得出的結論,幾乎和水馨全然相反。
水馨覺得,嚴真君應該是洗月兌了嫌疑,才會被重用。
墨鴉作為陣劍卻很清楚,只有直接主持九龍鎖天大陣的真君,才不容易出ど蛾子——顧真君掌握陣眼,主持九龍柱,就代表出ど蛾子也必然被發現——若是肯輕易暴露身份,就不會除了天隱觀,沒有其他真君出來為神秘組織的事情負責了。
所以,事實是,當初沒有主持九龍鎖天大陣,而是在一邊掠陣的三位真君,才是顧真君真正信任的人!
且就算嚴真君是可靠的,也不等于牽雲城的其他人就一定可靠了。
鳳凰閣有真人背叛,萬花門有真人背叛。別的門派呢?散修聯盟和牽雲城一脈,還算不上是同門派!
‘有理。’施長安對此還是認可的。
她皺了皺眉,‘我知道了,等會我們就找機會去絕地十六峰。’
施長安沒說找其他人。
旁人傳言她性格孤介也是正常——施長安雖然走出了情傷,但對世人的信任度卻降了許多。
既然萬花門里連深受宗主大恩的人都能背叛,又有多少人還能相信呢?
當然了,僅剩的那點人,她也會十分相信就是了。
她會相信墨鴉的說辭,也和這點有關——她不信別人,可墨鴉此人,卻是宗主親口說過的,可以多听他的意見。
&
召集符當然召來了不少人。
如果水馨等人還在這兒就會發現,這一次召來的人,和他們動手召來的人,頗有些不一樣。當然了,他們看到了是要欣慰的。
因為這次頗召回來一些各門各派的優秀弟子。
比如說鳳幽所說的「像我的那幾個」。但或者有些路途遙遠,更有可能是看召不來,人肯定不全。
眾位金丹真人們也早料到了這一點——否則,他們也沒有必要,帶上這麼多人了。
不就是為了漫山遍野逮兔子麼。
是以,施長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說要各自散開去抓人的時候,並沒有人覺得奇怪。
這些修士也有人提起看到了雷劫,不過,到底多年沒有見過修士度雷劫了,是以不少人遠遠看見,還當是妖獸渡劫。
妖獸成為妖丹,那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周圍埋伏準備撿漏的、實力差不多的妖獸只會比修士更多。
這些修士掂量著,還真沒敢湊上去的。
此時說起這件事來,真人們也想不到,宗門弟子有這麼快渡劫結丹的。
但總之,因為耽擱了時間,施長安領著墨鴉弄月兩人出發的時候,廖今卻已經帶著三個築基修士,來到了絕地十六峰的外圍。
有趣的是,他們站的位置,距離水馨等人最後一次商議的地方不遠。
他們站在了萬毒潭外。
黃泉路還沒有徹底恢復原本的濃烈色彩,金風沼澤的霧氣濃重了,但其中飛舞的銳氣卻減少了。這些東西,都說明了一件事——
有人闖凶地。
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廖今沒有立刻闖入萬毒潭。
盡管經過多年的研究後,令人談之色變的萬毒潭,已經快要變成牽雲城一脈的後花園——畢竟這個地方,最大的特色,不過是層出不窮的毒而已。撇開毒,其他的東西並不厲害。
只見名為潘延的築基修士站在地上,閉上了眼楮,似乎在感應什麼,廖今也就等著。
而本來和潘延並肩的宗九城、李晉安兩人,則都稍稍退了一步,退到了潘延的身後。
好一會兒之後,潘延睜開了眼。
原本相貌僅為端正,氣質也頗為平凡的他,這會兒卻是氣勢凌人,眼中也盡是厲色,看著廖今道,「廖前輩,麻煩你帶著我們,繞絕地十六峰的凶地一圈。」
語氣中雖然沒有多少命令的意味,卻也稱不上多麼恭敬。
廖今竟然也不在乎,甚至也不多問,「好。」
說完,就取出法器,讓幾人站了,當真繞著絕地十六峰的凶地飛行起來。
這外圍的凶地,有些地方,進人沒進人是一樣的。這麼繞一圈,也並不能肯定到底哪些地方有人闖入。
更不能確定闖入的人數。
但是,寒冰崖不一樣。
根本就不用靠近寒冰崖,遠遠看上一眼,就能注意到寒冰崖的陣法被啟動了。
潘延目光深沉的做了個手勢。
廖今就停下了飛舟。
半晌,潘延冷笑一聲,「果然不愧是天眷者,真是好大的膽子。」
宗九城疑惑的問,「公子怎麼能肯定就是天眷者?」
「除了天眷者,還有什麼蠢貨會闖寒冰崖?寒冰崖對什麼人有好處?當然只有秘境建立以來,所有死在其中的闖陣者,拼死一搏時留下的煞氣!」
「但他們就這麼有信心闖出去?」宗九城有些不可思議。
潘延臉色數變,有嫉恨,有不甘。
但過了片刻,還是冷笑了一聲,「算了,就算不死,也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沖出寒冰崖。但肯定已經有其他人發現了異常,尸蛟已經暴露了。」
這一刻,他說話的語氣、眼神,甚至整個人的邪異氣質,竟然都和之前就在牽雲秘境里的年輕修士一模一樣!
「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尸蛟絕不能離開那里,你們明白嗎?」。
潘延的修為,是幾人之中最低的一個。然而,他這麼一開口,連著廖今這個金丹真人竟然都露出了幾分噤若寒蟬的意思來。
金丹真人的威嚴或者只表現在……
他沒有立刻答言。
搭話的人還是宗九城,「公子說要怎麼做?」
李晉安則道,「現在對真人還有致命危險的,要麼就是那幾處還沒有被破解的秘府。要麼就是噬魂密林。噬魂密林能起作用的時候,據說寒冰崖天火谷之外的其他絕地,都要厲害些。若是不想動用尸蛟,那麼就不能讓真人們都在那兒集合?」
李晉安就是在出主意了。
但是,卻也不忘用疑問句結尾。
「不錯。但是,也不能一個個收拾。那些修士彼此之前,多半也有些聯系。」潘延朝他頷首,「我自有把握,先離開這里再說。」
听起來信心十足,游刃有余的樣子。
剩下四人稍微松了口氣。
來了十二個金丹真人不假,但連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到底有幾個啊!
不過,在轉身離開之前,潘延之外的三人或前或後的,看了看已經完全被雜亂無章的畫面遮掩了的寒冰崖。表情和之前潘延看寒冰崖的表情,幾乎是一致的。
至少,現在那天眷者還在里面。
引劍後期頂天。
難道說,所謂的天眷,還真的能讓引劍後期的劍修,走出寒冰崖嗎?
如果是,這天眷,是不是太過可怕?
他們這些知情者,都知道組織到底在做什麼。幾百年了,本來以為會很順利的。他們也一直都知道,組織培養的那些劍修,多少會有異心。
可是,明明提防了,卻依然讓一群劍修幾乎將浮月界鬧得沸沸揚揚。
組織怎麼都沒想到,那些被兵魂誓言束縛的劍修,居然能知道那麼多人,居然能策劃那麼大的事。或者,有些事情組織應該知道的,卻陰差陽錯忽略了。
就比如說林楓言的圖騰一族的身份。
盡管沒有明說,那麼多事情累積下來,也很明白了。
幾百年的順利不等于從頭到尾的順利。
就好像萬年搜魂滅魄的慣例,不也在一次天道改變後消失無蹤?
那邊是天眷,他們這邊就是天厭。
可是……誰也沒有辦法再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