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自古便是神仙居所,修真去處,在這里也不知流傳有多少奇妙傳說。
距東海不遠處,有大湖曰秋枝湖。乃是東海潮水泛濫,漫過四周山丘後日積月累所形成的大型湖泊。那兒四季如春,氣候宜人,確是一處修真煉道的福地。但最有名的卻是東面的百里桃花林,那兒仙氣氤氳,花開遍野,據傳常有仙女摘下片片桃花,收集早間的露水,釀作桃花醉。但稍有些見識的都知道,這些所謂的「仙女」只不過是會些神奇法術的美麗女子罷了,修煉于秋枝湖畔著名修真門派——碧海閣。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如刀削斧鑿的山峰之間,白雲繚繞。湖中一葉扁舟悠悠蕩著,舟中一年老漁翁怡然笑著將釣到的魚兒收起,一望無牙。一切,平靜中卻不乏情趣。
正在此時,遠方的天際劃過兩道迅捷的光影,想是修真之人御劍飛行,互相追逐。待來的近些,方才停了下來,只見一美貌少女,衣袂翻飛,發帶飄揚,此時正滿臉怒氣的望著眼前一臉痞氣的少年。那少女一襲粉紅長衫,杏眼桃腮,柳眉瑤鼻,雪膚櫻唇,身材婀娜,如照水姣花,艷麗絕倫。
「姑娘有禮了,卻不知為何追趕在下?莫不是見在下長得英俊不凡,意圖輕薄?」少年說道,嘴角掛著一絲壞笑。
「哼,無恥的登徒子!本姑娘有事要問你,今日我師傅大壽,酒窖之中我姐妹不久前所釀的桃花醉卻都被洗劫一空,除了你便再沒其他可疑之人,可是你所為?」少女語氣平淡,臉上似掛著幾年不曾融化的冰雪問道。
「這個,我可以不回答麼?」少年望了望眼前的少女,見她眉梢眼角皆流露出一種能殺人于無形的冰冷,有些心虛地說道。「那你是承認了?」少女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少年輕甩了甩長發,隨即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騷騷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妨把實情告知于你,此事正是區區在下所為。不過這酒名字叫作桃花醉,香味雖醇厚有余,卻無半分醉人的酒意,飲來如喝涼水,甚是乏味啊!」
听到這話,少女臉色愈發陰沉。忽地少女神色一變,嬌叱一聲,衣袖飛舞,一陣濃郁的花香隨之飛濺出來。剎那間,白光大作,滿天粉紅花瓣憑空出現,激射而出,隱隱夾帶風雷之聲。
少年哪能想到這女子脾氣竟如此暴躁,動不動便要動手。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面前身影早已急速後退,口中兀自罵道︰「臭婆娘說不了兩句便要動手,老子不跟你玩了。」听到這話,少女更為惱怒,暗暗催動功力,花瓣去勢更急,眨眼間便追上少年。
少年身形急轉,匆忙之間閃躲不及,只感覺身上一涼,本已有些破爛的衣服剎那間變得千瘡百孔。泥人也有三分性!這種侮辱怎能忍受?少年暴喝一聲,背後仙劍錚的直直飛出,立于頭頂。功力催動下,仙劍急速旋轉,忽地幻化出九道劍光,凜冽無匹,宛如夏日當空,光芒熾烈已極。
少年長發亂舞,口中喝道︰「誅邪!」「咦!」少女輕咦一聲,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手捏法訣,一道粉紅光罩立于身體前,將全身大穴護住。九道劍氣電射而至,狠狠撞在光罩上,凜然有金石相擊之聲。受得這下阻礙,九道光劍同時在光罩上快速旋轉,「哧!」光罩漸漸綻放出絲絲裂痕,眼看已堅持不了多久。
少女心底驚了一驚,萬萬沒想到這少年劍術竟如此高強,也不惱怒,冷笑道︰「你這賊人倒還有幾分本事,今日本姑娘就暫且饒你一命,且先行離去罷。」話音未落,身形一動,如乳燕投林,翩然踏雲而去。
碧海閣,涼亭內。「清舞,可曾抓住那偷酒的賊人?」一個神態莊嚴的中年美婦問道,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番大家風範。少女孟清舞一襲粉紅衣裳,卓然立于駘蕩的春風中,宛如墮入凡塵的仙子一般。
她眉毛一挑,搖了搖頭,道︰「弟子無能,沒能抓住那賊人?」中年美婦微微一驚,問道︰「是那賊人修行太過高深了,你敵不過他?」
孟清舞再搖了搖頭,當下將與少年相斗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想不到這少年年紀輕輕,法術竟與你不相上下,想來必是天生聰慧,悟性極高。」
婦人微有些訝異,孟清舞本已是碧海閣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但此少年竟能與其這般周旋,修行之深,悟性之強,如此可見一斑。
「師傅,徒兒在與那賊人相斗的時候,他使出了一套威力巨大的功法,好像與你所說的九龍劍氣有些相似。」她神情平淡,朱唇輕啟說道。臉上古井無波,似甚麼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中年美婦輕咦一聲,低喟著,又似是自語著︰「莫非那人還沒死?」「師傅說的是?」「此事你不必過問。」中年美婦擺手道。沉吟半晌,似想到了甚麼,面上神色連變了幾變,許久方才平靜下來。看了看已長成大姑娘的孟清舞,忽道︰「清舞,你從小在碧海閣長大,從未離開過,可想出去外面看看?」
孟清舞想了想道︰「弟子確有過這種想法,但卻有些舍不得師傅。」中年美婦笑著道︰「有甚麼舍不得的。既是想去便去是了,去江湖中好好歷練一番。‘天山論劍大會’不到兩年便要舉行了,到時還得靠你給我們碧海閣爭臉呢!但是你須得答應為師,出去闖蕩江湖,一定要時刻不忘為師平日的教誨,好好修煉法術才是。」
孟清舞拱手道︰「弟子自當謹記師傅教誨!」中年美婦點點頭,笑著道︰「既是如此,休息今晚,明日收拾好行李便出發罷。」「弟子遵命。」孟清舞恭敬退下。清風吹送,簾幕飛舞,遠遠襲來一陣迷人的桃花幽香,縈繞在鼻間,久久未絕。
中年美婦看著滿池在風中搖曳的荷葉,悠悠嘆道︰「那人如果還沒死,江湖中也不知又要掀起多少腥風血雨。唉!盡人事,听天命罷。」說完便沉默了下來,抬眼遠望,目光窅然。
孟清舞兀自離了涼亭幾十丈遠,見師傅倚欄而望,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微微疑惑,想道︰「師傅怎麼了?為甚麼听到九龍劍氣之後就成了這般模樣?」想著想著,眼前不自覺劃過一個高大英俊,卻帶著幾分痞氣的身影來。「臭婆娘說不了兩句便要動手,老子不跟你玩了。」耳邊依稀回蕩起少年無禮的話語,再回想起少年說這話時那副嫌惡可憎的面孔來,孟清舞登時大怒,心想︰「但叫我抓住你,必定要削下你的臭嘴來。」
想到這里,眼前不由浮現出少年沒了嘴巴,只能哇哇大叫的滑稽模樣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笑得片刻,忽覺自己有些失態,連忙面色一肅,又回復到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碧海閣的法術講究的是一個「無欲無求,無喜無悲。」倘若臨陣對敵之時,能做到這幾點,施展出的法術必然威力倍增。孟清舞自小跟隨在師傅身邊,從來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從不敢像其他師姐師妹一般開懷大笑,放聲大哭。時日久了,有時竟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哭不出來。
天色漸晚,繁星高掛,孟清舞如往常一般,從廚房中提了食盒,走進了百里桃花林中。沿著青石鋪就的曲折小路,直行了約模半盞茶的時間,孟清舞這才停在了一間石屋面前。
石門前守了兩個稚氣未月兌的小丫頭,一青一紫,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兒,忽見到孟清舞出現在眼前,不禁喜道︰「清舞,你來了,今天準備了甚麼好吃的?」
孟清舞冰冷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福兒祿兒,你們又在偷懶了?」說著將食盒揭了開來。兩個小丫頭貪婪地聞了聞,只覺香氣撲鼻,直饞得口水直流。
紫衣小丫頭拍手道︰「紅燒獅子頭,桃花仔雞,好香啊!」青衣小丫頭道︰「那是自然了,清舞的手藝可是連掌門師伯都贊不絕口的。」孟清舞端出飯菜來,道︰「兩只小饞貓,快吃罷,底層還有,我給啞婆婆送去。」
紫衣小丫頭道︰「清舞對我們真好,啞婆婆也該餓了,你快去罷。」孟清舞點了點頭,伸手在石門的機括上扣了扣,只听得 兩聲,石門向兩邊退了進去。
石屋四周的牆壁上安放著許多盞油燈,將里面照得亮如白晝。但見枯草遍地,正中擺了張石床,石床上坐了個體形佝僂的老嫗。「啞婆婆,我給你送飯來了。」孟清舞對著老嫗說道。老嫗一動不動,似甚麼也沒听到般。孟清舞早已習慣了老嫗的這副模樣,一點也不在意,兀自從食盒中端出幾碟精致的菜來,又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擺放在旁邊的石桌上。
「啞婆婆,你餓了罷,快吃飯罷!」孟清舞連著喚了幾聲,老嫗依舊是一動不動。于是自顧自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一雙妙目直直盯著老嫗的背影。約模過了大半個時辰,孟清舞起身道︰「啞婆婆,我明日一早便要離開碧海閣了,以後不能給你送飯了。你、你以後一定要保重身體!」
听到這話,老嫗身軀一震,急切走下地來,將一樣東西塞給孟清舞,口中哇哇叫個不停。孟清舞伸手接過,見是一塊凝滑如脂的玉佩,樣式古樸,造型奇特,不知雕的是甚麼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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