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還沒輸給太素宮的人」,李君盼這樣說,難道已經試出路芬芳剛才所用的不是太素宮的劍術ど?
天墉城的劍術冠絕天下,她能看出名堂來也不算奇怪。魏英涯道︰「好了好了,鬧了這麼一陣,你還不快快回房間去,整理梳洗一下?」
魏英涯這樣說,就是不希望李君盼再去比武台觀戰。李君盼撇撇嘴道︰「請我看,我還不稀罕呢!」
魏英涯別過路芬芳,要攜李君盼。李君盼拱手對路芬芳道︰「我還沒輸呢,你要好好準備試劍大會最後的對決,別讓我失望!」
恐怕只能讓你失望了。路芬芳搖搖頭,回西陽道院的路上收到了澄雷的靈扎︰「那個可疑女子我已經盤問過了,卻是半年前入門的弟子,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那就好。路芬芳心想,或許她是太過敏感了,新弟子用些名貴香=.==粉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或許人家家里有錢呢。
路芬芳回到比武場,待得百無聊賴快睡著了,終于熬到了第八十六號。她抖擻精神站在台下,沖對面的澄空微微一笑。傳令弟子朗聲道︰「第八十六簽,沈澄空對路芬芳!」
兩個身影旋即飛入陣中,落地無聲。路芬芳分明听到台下有幾個弟子竊竊私語︰
「這位女子就是執劍長老中意的不得了那個嗎?據說才四靈根而已。」
「資質是不怎麼樣,不過你看到她背上的劍了沒?據說她一個人下山收繳了覆雨幫二十多把兵刃,做完了最難的選劍任務,最後才在鼎劍閣選了這覆雨劍。」
「切,覆雨幫練的都是形意門的功夫,外家功夫再好,如何能與咱們修仙功法相比,贏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反正我不信她能贏沈大。」
「也許沈大會憐香惜玉呢?」
「就憑她——這樣的,沈大才看不上呢。」
路芬芳听得一清二楚,但這樣的閑言碎語她早就料到了。她既然決定了要輸,那就干干脆脆得輸,意氣用事因小失大,招惹了禍端可就哭都來不及了。
路芬芳與沈澄空行了禮,眼前劍光飄閃如電,竟將她視野晃得一片刺目耀白。這是太素焚塵出劍招中最難得一招,叫做「雷霆破光」,甫一使出,台下便是連連驚嘆喝彩之聲。
路芬芳閉上眼楮仔細听辨著劍來的方向,腳下踏風堪堪躲過這一劍。澄空知這劍並未得手,劍尖在空中劃動出火系術法「風林火山」的符咒來,接著每出一招,便都有火龍在劍力不及時輔助攻擊,劍招中有仙術,仙術又緊緊配合著劍招,這下不但台下叫好不斷,括蒼台上的武英韶也忍不住微笑了。
哼,這個沈澄空還真是毫不留情,「剖天見日」連著「蛟龍出海」,都是焚塵劍訣中最霸道的招數,還有好些是路芬芳沒見過的。路芬芳連躲帶格,不知不覺接了他七招。
「妮子,你這幾下打得不錯,可是舍不得輸了?」伯服提醒道。
路芬芳無奈道︰「我哪里知道他這麼厲害,若吃上這麼一劍非死即傷。我只是想安安靜靜輸掉,演苦肉計也太夸張了吧?」
路芬芳還在想著如何才能不輸得太過難看,台下弟子們卻已注意到,她雖一直落在下風,身法和對澄空動作的判斷都十分精妙。他們以為夏苕華和路芬芳一向親厚,定是額外交了她什麼上乘功法,一個個都悄悄泛起了酸意。
路芬芳心中卻是焦急萬分,她萬沒料到不露痕跡得輸掉也這麼難。沈澄空看他一直躲閃,心里也很奇怪,忽然收了劍,低聲對路芬芳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出招?」
台上兩人忽然停了手,觀戰的弟子們都竊竊私語,有人小聲調侃沈澄空舍不得打了。路芬芳苦笑道︰「沈師兄,我實在接不了你的招……我,我認輸行嗎?」。
「根本就沒打怎麼能認輸呢。」看不出沈澄空還是個認死理的人,他皺著眉頭說道,「若你不戰認輸,我也不能晉級。路師妹,你故意讓著我,是想消遣我嗎?」。
誰有工夫消遣你!路芬芳還在想著要怎麼應對,澄空的劍又刺來了。這次路芬芳避無可避,虛步架劍接招,正是傳觴飛羽劍中的第三式「桂酒調弦」,其中的以柔克剛之術與太素宮蛾眉劍訣有異曲同工之妙。
沈澄空當然也練過蛾眉訣,只是他體型魁梧氣力又大,不適合深學蛾眉劍,因此不甚留心。現下看到路芬芳的劍招,感覺像蛾眉訣又似不像的,只得使出破解這蛾眉劍的「黑雲壓城」,瞬間化出七把氣劍將路芬芳團團圍住,氣劍外層是火,火外層又是劍,一層層高高疊起,管叫路芬芳插翅也難逃。
路芬芳想道,她若是使出水系術法滅了火焰,劍陣便會松散,登時幾十把氣劍一齊刺,把她扎成馬蜂窩;若是使出「雪照秋空」消了劍陣,那大火又會圍,將她燒得渣都不剩;若是同時使出仙術和劍術,以她目前的修為又無法做到。
太素焚塵劍講究仙術、劍術相輔相成,歷來都是太素弟子的必修課。路芬芳的傳觴飛羽才學了個皮毛,仙術又剛入門,根本不是沈澄空的對手。路芬芳不禁自嘲,你還想不露痕跡得輸呢,就算拿出十成的功力,你也贏不了他!
沈澄空這個樣子,是一定要逼路芬芳出絕招的。她對伯服道︰「伯服,借我珠丘靈氣一用!」
「你又想贏了?」
「不想贏也不能死吧。」路芬芳說道,「我要用傳觴劍訣第七式了,沒有珠丘靈氣,恐怕難以發揮威力。」
伯服這次沒有反駁,默默接通靈力連接,將珠丘中的靈氣緩緩灌入路芬芳體內。路芬芳將真氣送上覆雨劍身,隨著劍陣包圍圈慢慢變小,她在其中舞劍,仿佛置身浩瀚星海之中,劍如船槳花鋤,撥星水,撩月衣。
觀戰弟子們已看不清劍火陣中的情形,只恐這一戰要出人命,有些人的手已經按在劍柄上,打算到了危急關頭把路芬芳那可憐的炮灰撈出來。
括蒼台上的武英韶卻看得清楚,路芬芳這看似閑適瀟灑的舞劍,實際是在繼續力量,在最適當的時候爆發出來。不過這樣的劍招武英韶也沒有見過,難道是執劍長老教她的?
眼看著火舌要舌忝到路芬芳衣裳,沈澄空想收手也來不及了,他剛要沖入火中,只听其中傳出「嗡」的一聲悶響,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凝滯了一下,銳猛無匹的氣劍也仿佛微微發抖。他心道不妙,乘風後撤,卻已來不及了!
「砰——!」
劍火陣中氣浪連綿炸開,將氣劍流火向四面八方推去,已經波及到台下的弟子。眾人紛紛撐起防御屏障,卻還是被那氣浪震開一丈多遠,有些修為低的弟子直被沖到了牆上。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等大家回過神來,比武台也塌了,場中石榴樹也著了,括蒼台下半截易被燒得焦黑,冒著濃濃黑煙。最慘的還是首當其沖的澄空,他已倒在比武台碎裂的台階上,不省人事。
路芬芳嚇呆了,她只用了那麼一丁點珠丘靈氣,怎麼會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
眾弟子都圍去察看澄空傷勢,澄雷和寧梅已經盤膝坐下,為澄空輸入真氣,護住心脈;還有些弟子施展出水系術法,滅了殘火。路芬芳想去看看澄空,卻又不敢,咬著嘴唇站在原地,如同泥塑一般。
「沒什麼大事,只是皮外傷。」澄雷說道,「寧梅,還有你們幾個,快送澄空去靜樂宮,請魏長老看看。」
「不必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止住了比武場中的喧鬧,來人正是夏英喬。他一來,弟子們個個噤若寒蟬,都沒人敢主動站出來向他回稟剛才發生之事。
武英韶從括蒼台上飄然落下,見了禮,便說道︰「夏師兄,剛才路師佷過招失手,不小心震碎了比武台,還好沒有傷到人。」
「沒有傷到人?」夏英喬銳利的目光掃過灰頭土臉的小弟子們,又看了看依舊昏迷的沈澄空。與他一同的霏英李已經在為澄空搭脈了。她眉頭微皺,笑道︰「能把沈師佷打成這樣,小路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兩位長老,弟子不是有意的。」路芬芳拱手道,「沈師兄沒事吧?」
不管沈澄空有沒有事,路芬芳算是攤上大事了。在各門各派中,傷害同門都是大罪,輕則面壁數年,重則逐出門牆。現在夏英喬和霏英李這兩個鐵面神在這里,真不知要如何出盡百寶得罰她。
「你第一次引動珠丘靈氣,控制不好在所難免,不必如此在意。」伯服安慰道。路芬芳著急的不是這個,她本想悄無聲息得輸掉,誰知竟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會兒工夫,太素宮上下肯定都傳遍了。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你闖下這麼大的禍,總不能將責任摘得干干淨淨。」霏英李冷冷說道,「你去駱駝峰好好反省一下吧,十日後的初試也不必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