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被周文武單手抱著,因此是背對著樓全廣,而周文武正面對著他。
徐直的右手悄悄伸進左袖里,指甲用力掐進臂肉,以疼痛抵抗那頭痛。
「周文武,你對春風一度,如何想?」
「無趣。」
「……無趣?你看起來也不過三十而立年,竟已無趣?難道你是對女人無趣?周文武,你可試過男人?」徐直眼珠一轉,往周文武的面具瞟去。「未曾。」
「咳,或許你對女人沒有興趣的原因,是因為你對男人有興趣?有機會可以一試。周文武,不如一試?」
「男人無法生子。」
馬車里頓時靜默下來。
徐直聞言,頓覺……這根竊听私密無異,索性她不感興趣,不必有什麼愧疚感。周文武近年因子之故對房事感到壓力,想來也不會在其中得到多少歡愉,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執念在徐達,她都想說,好歌徐達,徐達的魅力無遠弗界。
「你喜歡徐直,她有哪點好?」
「一點都不好。」
他噢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難道攝魂鐘也會出錯?明明之前說喜歡這女人的……」他說出了徐直的心聲。
徐直對這攝魂鐘十分感興趣,周文武就是活生生的試驗品,在攝魂鐘下所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格外注意。
窸窣一聲,她垂下眼盡力往眼角盡處瞟去,一只男人的手突兀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角落里,然後覆上了周文武的手背。
「……」手背也還好,她連手啊臀啊都被模過,不算什麼,徐直從一開始就不把這些放在考慮里。
「周文武你要是肯跟我們走,出了城門我就放了徐直。」
「……跟你走,放徐直。」
徐直瞟著他戴著面具的側面,眼神空洞,說出的話卻是有著強大執念,攝魂鐘攝去的到底是什麼?神魂?留下的是殘存的記憶?周文武的到底記住神魂的什麼?好歹該記得不是徐達嗎?
「你真是……一心為她。一個護衛跟貴族的女人是沒有好下場的!」樓全廣詛咒他們。
馬車停下了。有人開了車門,是那個易朗的聲音。「到了,出了城就把他們倆給放了吧。」婁全廣含糊地應了聲,搖著小鐘,不死心地說道︰「周文武,放開你懷里的徐直。」徐直等了等,沒有任何動靜,她也只能配合不動了。
婁全廣恨哼一聲,改口道︰「周文武,抱徐直下車。徐直,我們都是你的隨從,去告訴守門的官兵說你是哪位貴族的女人要出城門。」他掀了她的帷帽。
周文武將她抱下車,這一次徐直是肩頭撞到車牆,到最後滿身淤青她絕不會意外。
她在他懷里側過身,看向城門。城門口有百姓出入,守門士兵證一一盤查。她被人如此抱著,開始沒有多少人注意,後來可能一直被這樣抱著,漸漸有人的目光攏了過來。
「徐直,快點。」婁全廣低聲說著,本要再與周文武貼身靠著,方便他控制,但有人自城門那頭注意到這里的異常,舉步走了過來,他只得暫停守在馬車旁。
那人一身平民衣衫,氣度甚佳,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徐直,半點也沒有放過,作揖道︰「大姑娘,要出城麼?」徐直嗯了一聲,「我跟他們都要出城。」
他有點為難,苦笑道︰「天快黑了,這時出城,討不了好的。」徐直不耐煩的重復著︰「我跟他們都要出城,你要阻攔嗎?」他目光猜疑的看著抱著她佇立不動的面具男人,再若有所思掃過那些跟在馬車附近的百姓。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妥她被掀起一角的裙擺,輕聲道︰「那,大姑娘,我跟你一塊出城吧,你臉色不太好,得有人跟著才行。」
「讓開。」
他低斂著眉眼,不動。
婁全廣與易朗對視一眼,兩人心知其中有異,前者突然大喊︰「周文武,走!」男人看見周文武往後退的同時,立刻朝空中揮手,城牆上翻出滿排的弓箭手,嘩啦一聲,整齊劃一地舉起長弓來。
「阿玖!」徐直面上有了薄怒。
「今天誰也不準離開!」姜玖厲聲道。「誰敢動一下,一律殺無赦!」出去涂月班的人,城門附近的西玄百姓俱是不慌不忙地推到射箭範圍外,同時扯開寬松礙事的平民衣衫,露出在軍營里打滾出來的戰士體魄,他們一一取來藏好的軍刀,圍堵任何可能被月兌逃的方向。
樓全廣大喊︰「周文武!殺出去!」
「周文武,留下大姑娘!」姜玖直覺要抽出腰間佩帶的長刀,但徐直就在周文武懷里,萬一傷到……他反應也快,丟了長刀,以肉身去搏擊。
徐直佔去周文武的半身,姜玖數次都差點擊中徐直,這讓他深深忌憚,所幸周文武並沒有打算拿徐直當擋箭牌,要不徐直早已死了幾十次。
突然間,破空而來的黑色銳箭自姜玖背後呼嘯而過,直挺挺地瓖入堅硬的地面上,阻止了正企圖接近姜玖的樓全廣。
城牆上,一排弓箭手中,同墨正立最中,她舉著男人也不見得拿得動的烏弓正對著這頭,方才銳箭就是她所射,在她身邊的金執吾大聲喝道︰「有膽子再動一下,下一箭就是你得咽喉了!」站在同墨另一邊的九行目瞪口呆。
姜玖不理外界的動靜,他幾度都已經抱住徐直的腰肢了,偏周文武臂力如西玄黑鐵,絲毫不怕活活勒死徐直,姜玖听見徐直悶聲忍痛,只好咬牙先行松手,再看時機偷襲。
西玄貴族是要是男兒,幾乎都會學搏殺之術,但師傅不同,所教出的手段也打有差異,姜玖出自武將門,跟當年天生將才烏桐生是同一個師傅,豈會糟到哪里去。
他幾次想豁出去跟這個西玄皇子徹徹底底地以性命相殺,可是徐直擋在兩人之間……當他再度近距離抱住徐直的腰身時,露出多年未見的野蠻表情,惡狠狠的對著周文武說道︰「姓周的,你是想要拿徐直當要挾麼?我早說不能留你,是個男人就放手!」他眼角一瞥去,徐直的額頭靠在周文武肩上,明顯是兩人打斗的激烈動作讓她的頭部感到極度不適。
「阿玖,他被攝魂了,拿徐達與他說事。」徐直閉著眼,輕聲說道。
攝魂?那是什麼東西?姜玖沒有多問,權上喊道︰「周文武,徐達死了!徐達死了!」
「……」徐直心里嘆了口氣,這哪里來的人啊?徐達死了有什麼意義嗎?換個女人不就好了,姜玖也是男人,怎會不知其理?有了徐達,那才是快活,叫徐直死了才是稱心快意。
至于……先前攝魂鐘套出周文武喜歡徐直,老實說,她開始懷疑攝魂鐘是瑕疵鐘才會讓制作者無法名留天下。
凡事還是要自己來,她忍住想吐的沖動,藕臂環住他的頸子以穩住自己,一時廣袖滑至肘口,露出她掐到青青紫紫甚至出現傷口的白女敕臂肉。
姜玖愣了下。
她附在他耳邊清楚地低語著︰「周文武,徐達終于是你的了,你可歡喜?」嗯?還在打?那就快活加快意吧。
她闔上水汪汪的眼眸,在他耳畔再道︰「好了,徐直這回真的死了,死了個干干淨淨,你心里可有狂喜?」姜玖為了配合徐直,已沒有一開始的猛搏,他且戰且觀望,但周文武突然的停手,還是令他措手不及,一拳將這名皇子打退好幾步,眼見周文武一個不穩就要跌在地面,姜玖臉色陡變,飛快地要拉住他跟徐直,但最後只來得及抓住周文武的衣袖。
嘶的一聲,袖尾被扯斷一覺,鼻間的香氣讓周文武立刻知道懷里的人是誰,意識到自己將裝跌至地面,他沒有顧及自己,只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頭顱緊緊埋進他懷里,以防片刻後的震蕩傷及她的腦部。
緊緊眼急手快沖上前,半張開手掌一塊護住徐直的頭顱,半是當了周文武的墊背減去沖力,三人最終跌作一團。劇烈的晃動讓徐直忍不住,抱著頭嘔了一聲。
「徐直!」
「大姑娘……」
她張嘴吐了出來,一吐再吐,全吐在她的第一個墊背周文武的衣衫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