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部分上大卷,其余的部分上中卷。」比劃著客人的頭發,季紹綸喚來助手小美幫忙上卷子,卻引來那名女客的抗議。
「每次都叫助手幫忙,你就不能從頭到尾為我服務嗎?」女客噘著嘴,看起來有些不悅。
「我也很希望能夠親自服務妳。」季紹綸露出性感的淺笑,俊帥的臉龐看起來很誠懇。「但妳也看到了,店里客人很多,實在沒辦法,請妳多多包涵。」
「每次都嘛要我包涵別人,就不能要別人包涵我嗎?」
「別這樣嘛,今天剛好客人比較多,有機會請妳吃飯啦!」
季紹綸這話分明只是轉移目標的戰術,可女客就吃這一套,縱使他說會請吃飯至少說了五次,從沒有一次實現,她不滿意卻還是同意放他自由飛翔——去為別的客人做頭發。
誰叫他人長得帥、技術又好,有稜有角的輪廓,性格的內雙眼,高挺帥氣的鼻梁,搭上厚薄適中的嘴唇,穿衣打扮又極具自我品味,整體散發著不刻意彰顯的雅痞風格,根本是美發界中的「極品」,因此上門找他做頭發的客人多得不得了。
為了多看他幾眼,就算同一時間他還是會跑去服務其他客人,女客還是會乖乖來找他報到。
發廊角落站著一個窈窕的身影,清瘦秀氣的瓜子臉上有雙漂亮的大眼,小巧微彎的鼻子看起來俏皮可愛,微揚嘴角的紅唇彷佛隨時都在笑,但她此刻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是長大後的馬海莉,是「炫」美發沙龍內的發型設計師之一。
高中畢業後她想到北部工作,媽媽說季哥哥在台北開了家美發沙龍,對于開設理發廳的季家而言,也算是新型態的拓展家業,听說生意相當不錯,便要她到台北來找季紹綸。
她考慮了好一陣子,才決定北上。
到台北後,她才發現季哥哥開設的可不是普通的美發沙龍,而是可以讓想創業的美發師們加入並共同經營的連鎖企業體。
季哥哥不只幫她安排工作,更將他家的客房借給她當宿舍使用,讓她在「炫」美發沙龍的本店里從洗頭妹開始做起,至今五年多,其間她努力工作、用心學習,由洗頭小妹晉升至吹風助手,再升為助理設計師,終于在兩年前升格成能獨立作業的專業設計師。
不是有人說「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嗎?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打從小學六年級,在季家看到季哥哥的初戀女友,第一次嘗到心痛的滋味至今,她不曉得又經歷過多少次「心痛」。
撇開那個初戀女友不談,之後季哥哥又談了幾次戀愛,甚至在她高中快要畢業時,季哥哥毫無預警地閃婚,接著又在兩個月後閃電離婚,搞得在家鄉的她哭了兩個月,卻又在兩個月後又驚又喜地重新燃起希望。
季哥哥從來都不願意讓人知道他離婚的理由,即便是季媽媽問他,他也不說,所以她也沒敢白目地去問他。
不過就因為抱著季哥哥重新恢復單身的這點希望,她才會離鄉背井來到台北這個陌生的城市找季哥哥,沒想到到台北後不久,季哥哥又結交新歡,再度讓她陷入茫然之中。
她不曉得自己該不該繼續堅持內心對季哥哥的那份愛,難道她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卻什麼都不能做地待在他身邊等待時機?
但上台北的這幾年,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也在同一個地方上班,卻沒有讓兩人的關系產生變化,這樣的現實一次次地考驗著她自認為堅定的愛情。
季哥哥就像是換衣服一樣,在這幾年里又換過好幾任女朋友,每換一個她就心碎一次,直到近來,她已經感到自己的心幾乎快要無法縫補。
還是放棄吧,季哥哥太有女人緣,就算現在是他沒有女友的空窗期,但看他和女客之間的熱絡互動,搞不好哪天他會突然宣布自己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馬莉老師,能麻煩妳幫我沖洗一下這位客人的頭發嗎?」突然有個女助手叫喚她,請她幫忙。
「喔好。」她瞬間回神,趕忙應了聲好,走向女助手所說的那名女客,請她到沖洗區沖洗。「小姐,麻煩妳跟我來。」
發廊的來客潮不一定,有時很忙,有時閑得很,忙起來時只要有人閑著,支持其他工作便成為理所當然的事,因此當助手們忙不過來時,請有空的設計師幫忙也是常有的狀況,店里每個員工都相當習慣了。
為女客沖洗好後,她再將女客帶回原先的座位。「請稍等,妳指定的設計師馬上就會過來。」
「好,謝謝妳。」女客點頭微笑。
「不客氣。」她離開女客的位置,並通知她所指定的設計師,這時恰好有她的熟客進門,她揚起笑上前招呼。
這就是她日常的工作狀態。
配合公司制度,早上九點上班,工作工作再工作,到晚上九點才下班,每個禮拜休一天,不定期參加設計師進修研習及比賽,生活過得相當「充實」,充實到所有時間都被排滿,累得回去倒頭就睡。
但每每遇到季紹綸和女客們出現類似打情罵俏的情況,總會令她發悶。再這樣下去,以後大家就別再叫她馬莉,改叫她「郝悶」算了!
忙碌的時刻總是過得特別快,連午餐的便當都是以戰斗般的速度火速吃完,等她終于結束手邊的工作,約莫已經下午三點半了,**才剛沾上沙發,馬上又有人叫她——
「馬莉,KR的熊先生來了喔。」
KR是美發用品的廠商,強調以草本精華作為產品主要原料,標榜百分百純天然。
現在的科技日益發達,可人類卻越來越追求「天然」,不論食衣住行育樂,越是不含化學原料的東西,業績絕對是同類商品中的佼佼者。
本著給客人最好的服務和質量的立場,「炫」美發沙龍所有設點使用的產品,幾乎都來自這個廠商,除了在店里使用,連向客人推廣的銷售成績也相當亮眼。
由于她算是季紹綸十分信任的伙伴,因此季紹綸還讓她負責采購事宜,和KR業務的接洽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熊先生。」她來到接待室,看到熊致元已坐在里面等她,她扯開笑臉迎了過去。「我不是已經把訂購單傳到貴公司了嗎?怎麼還煩勞你走這一趟?」
「是這樣的,由于台灣氣候多變,國人頭皮普遍容易出油,造成皮屑芽孢菌過度增生,容易頭皮癢或掉頭皮屑,所以我們特別研發了一組專門治療皮屑芽孢菌的洗發精,使用過的人都說效果很好。」熊致元打開公司為了新產品特地印制的產品目錄遞給她瞧。
她翻閱了下目錄,也覺得這應該會是個熱銷商品。「那能不能先留一些試用品讓我們試用看看,下次你來的時候,我們再來研究是否進貨的問題好嗎?」
「好啊。」熊致元一口答應,順道與她話家常。「最近生意還好嗎?」
「就差不多這樣啊。」她輕笑,抬手撫了撫後頸,不自覺流露出些許疲態。「附近開了兩家新發廊,競爭越來越大。」
「都是這樣的啊,凡事要有競爭,人才會進步。」熊致元認為這是良性競爭的現象,持看好心態。
「你倒是挺積極正面的嘛!」馬海莉贊賞地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沒有啦,不管再怎樣日子都得過下去,心情好是一天,心情不好也是一天嘛。」
熊致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發。
「你客氣了。」這個人真有趣,做的是業務的工作,卻這麼容易害羞,那要怎麼做業務啊?印象里的業務每個都能言善道,口才厲害得不得了,怎麼他偏偏和其他業務不一樣?
「哪里,我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表里如一。」他忍不住炳哈大笑。
「那很好啊。」她覺得這個人挺有趣,是個好玩的人。
「哪里好啊?都嘛交不到女朋友。」熊致元越說越不好意思,臉都快埋進胸口了。
「欸……是你沒有認真追吧?」女朋友可不是隨時standby在那里等他的,他得主動積極追求才會有啊!
「哪有,是我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他一臉無奈。
馬海莉定定地看著他,發現他即使這樣說,卻沒有露出沮喪的神情;她和他見過幾次面,談的全是公事,但感覺得出來,他這個人樂觀隨和,個性好像還不錯,被他喜歡的女人應該會挺幸福的吧?
「哪天要是交了女朋友,記得帶來給我看喔。」她扯開嘴角打趣道。
「呵呵。」熊致元笑得有點小尷尬,接著他突然表情認真,雙眼直視她地問︰「馬小姐,我們公司下個禮拜二有員工聚餐,如果妳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來參加?」
「咦?」這是在邀請她嗎?她有些受寵若驚。
「那種場合我去合適嗎?」
人家公司聚餐,她去湊什麼熱鬧?就算要邀約有合作關系的對象,也應該是邀請像季哥哥那樣的老板前去餐敘才對,找她似乎不大合宜。
「當然合適啊,公司表明可以帶朋友一起參加。」他點點頭,彷佛很希望她能參加。
「那,我先去問同事能不能跟我換班,如果我換到班再跟你約時間。」出去玩玩也好,總比每次遇到休假就關在家里補眠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再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