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里?」她訝異的問。
「沒有我不知道的事。」他冷聲回到,未征詢她懂得同意,踏入屋子。
第一次在party遇到她,她前腳一離開,他後腳跟上,跳上計程車跟蹤到她目前的住所。
她就住在這棟老舊的小鮑寓里。
party上艷麗的女王,在公寓的鄰居面前,卻是最溫柔可人的鄰家大女孩。
她幫忙老人家提重物,陪小朋友玩耍,與附近的鄰居相處和樂,和善的笑顏如記憶中的善良天使,令他的左胸處忍不住怦然。
她究竟是魔女還是天使?明明對男人使盡手段,心機用盡,可一旦離開熱鬧華麗的party會場,又轉變了另一張臉。
「你……」小手無錯的再背後扭絞,「要干嘛?」
自他的表情、他的語氣猜測,他來此絕非善意。
然而,即使明白他是帶著狂風暴雨而來,她依然偷偷欣喜能再見他一面。
黎倉環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布置得溫馨的小房子,整間住處給他的感覺就如同當年那可人的女孩,只要他一回眸,她必定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給他最動人的笑容,最無私的擁抱。
然而,那份甜蜜。已成往事。
「听說你又甩了一個男人?」他平聲問。
那天他整理好衣物,自辦公室回到展覽會場時,就見胡程旭臉色發白的站在一尊名為「再生」的雕像下,瞪著手機,嘴唇微微顫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基于主人的立場,他走過去關心,才知道他被一封簡訊給甩了,而且不管他電話怎麼撥,皆進入語音信箱。
她跟胡程旭分手的事傳到他耳里了?月蕾訝異他的消息靈通。難怪他會說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她微垂著頭,不知該怎麼回應這件事。
說了,就等于坦白她從不曾消退的痴迷,可他會接受、會相信嗎?
「為什麼?」他站在仿佛犯了錯的小女孩面前,壓力逼人。「又找到另外一個冤大頭?」
心頭一震,貝齒用力咬住了下唇,她心灰意冷的不想做任何辯駁。
她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了。他是為了嘲諷她而來,他必定跟黑緒海那些人一樣,很看不起像她這樣的拜金女吧!
「這次又是哪個笨蛋落入你的陷阱?」他用力抬高她縴細的下巴,凌厲的目光不放過臉部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收到邀請卡來參加展覽的人,非富即貴,倒是給了你一個釣金龜婿的機會?」他哼哼冷笑,「想必身價遠勝過胡程旭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我是……」被殘忍言辭所傷的她蠕著唇,辯駁的言語到了口,卻吐不出去。
多少年過去了,她已經不是害羞單純的小泵娘,她懂得為自己算計,也可以不顧眾人的蔑視追逐她的目標,當然,她也可以對攻擊她的人做出反擊。
然而所有的堅強,到了他面前全數瓦解。她只想告訴他,她的深情,想得到他的諒解,想陪伴在他身邊——不管是以何名義。
「你怎樣?」指尖用力,疼得她眉頭輕蹙。
「因為……」她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做出最後一搏,「因為我遇到你了!我發現除了你以外,我沒有辦法對其他男人心動,我沒有辦法跟他在一起,我只能……我只能愛你一個!」
她的剖白可有進到他的內心里去?
「原諒我,蒼,我知道我當年不該不告而別,可是我有我的苦衷,我……或許你不能原諒我,沒關系,或許你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女友了,那也沒關系,讓我在你身邊,沒有名分也無所謂,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無法漠視體內強大的渴望,她的每個細胞都強烈的呼喚著他。
她最深的愛人啊,她怎麼能忍受沒有他的孤獨?她是這麼的,這麼的愛他啊……
她的剖白是黎蒼始料未及的。
那雙充滿期待又忐忑不安的水眸勇敢的注視著他,巴巴等待他的回應,可在他的眼中看來,那是一雙貪婪無度的眼。
「好馬不吃回頭草,你為了錢,倒是連回頭草也吃了啊。」原來他就是她看中的冤大頭?
冷意竄上月蕾的背脊。她終于明白,在他的眼中,她有多麼的不堪。
「你誤會了,我沒有視你為冤大頭,我也沒有想從你那邊得到什麼,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是說認真的!」她急急忙忙申辯。
別推開我,驚惶的水眸蓄滿了淚水。
「就算我一毛錢也不會給你?」
「我不要錢!」她跟他在一起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錢。
「就算你跟我在一起後也只能繼續窩在這件小鮑寓?」
「這里很好,我很喜歡!」
「就算我跟別的女人結婚,而你只能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婦?」
麗容蒼白,仍堅強的點頭,「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計較。」
說得可真偉大,但她不會以為他會蠢到相信她的以退為進吧?
這不過是她纏上他的手段,假以時日,時機成熟,真面目就會露出來,像吸血鬼一樣,吸盡他所有的生氣!
當年勒索了一百萬,這回,她會要多少?
這如惡魔般的女人,只要是腦袋清醒的男人就該離她越遠越好!
可他點頭了。
「好啊!」他就不相信她還有辦法將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六年前是他蠢,六年後他可是有備而來。
小臉綻出欣喜的光芒。「蒼,你願意跟我破鏡重圓了?」
是嗎?他原諒她了是嗎?
將大門踹上,大手撫上猶惴惴不安的小臉,當俊臉逼近時,一抹惡魔的獰笑隱藏在嘴角若有似無的微彎中。
「從今天起,你再度成為我的。」
正午的明媚陽光暖暖撒入室內,照亮了床上糾纏的兩具胴體。
光線太明亮,讓她感到赧然,可她怕一開口要求,會惹他生氣,只好閉著眼兒,來個眼不見為淨。
微昂的小臉兒泛著紅光,細微的雪白肌膚滿布薄汗,不知是否因雙眸閉上的關系,她似乎比以往更為敏感了。
……
不知怎地,他覺得她的笨拙不是裝出來的,好似自他之後,她真的不曾跟任何一個男人好過。
可這怎麼可能!
她是有名的交際花,跟許多男人交往過,身子哪有可能還是干干淨淨的!
手足無措的月蕾靜默的坐在他身後,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黎蒼轉過頭來,月蕾欣喜的揚睫,在看到他仍面有慍怒時,有急急忙忙低下頭去。
審視她仍與十八歲時一樣窈窕縴細的嬌軀,這樣妖美得軀體,男人怎麼可能不覬覦?
咕嚕嚕……
突如其來的莫名聲音讓兩人愣了下。
咕嚕嚕……
糟糕!月蕾難為情地按住正喊著餓的肚子。在他來之前,她就是打算出門去覓食,再經過剛才一場奮戰,她早就餓到翻了。
見她臉紅紅的抱著肚子的窘迫模樣,可愛得讓黎蒼忍不住嘴角彎勾。
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好容易就害羞臉紅,甚至在他剛開始接近她時,她還會緊張的全身發抖,好像隨時會昏倒。
這只是她的面具之一!腦中竄出的警告聲拉下了他泛著寵溺的微笑,也阻止了準備揉上發絲的大手。
「肚子餓了?」
「嗯……」他羞愧的點點頭。
「出門去吃飯吧!」
「好……」她猶豫了下,「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會在你身上花半毛錢!」他毫不留情的打垮她臉上的笑顏。
快露出你的真面目吧!
「所以你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吃飯?」
「對!」他想到一個打擊她的方法,「你是地下情人,我不會跟你出現在公共場所,免得被報上媒體,讓我未婚妻看見了。」
血色迅速自月蕾臉上褪去。
雖然早就知道他有未婚妻,可自他口中說出,打擊遠勝過媒體報道所帶來的殺傷力千萬倍。
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令他不忍。
這會是做戲嗎?若是做戲,她的演技會不會太厲害了?
再低頭見她交握在被中的雙手,即使有軟被蓋住,仍可看出她正在顫抖。
她是真的受到傷害了吧?
緊握在胸前的手猶豫著,是否該選擇相信她,讓兩人再次重新開始,然而只要一回頭想她當年拿了一百萬走,她像只花蝴蝶般在男人間游走,他的心就因天人交戰而泛疼。
「我明白了。」她強裝堅強的抬起頭來,綻出一朵燦爛的笑花,「這樣好不好,我煮飯給你吃。」
為什麼她可以笑得這麼美麗,這麼炫目?明明她已經小臉白得像隨時會昏過去了呀!
他為什麼要這樣怔怔的看著她,緊抿著薄唇,一語不發?
還是他連與她共進中餐都不肯?
「我的廚藝還是很好的喔!」她著急的想改變他的心意,「我記得你很愛吃宮保雞丁、麻婆豆腐、五更牛腩煲、麻辣牛筋、辣醬排骨……你喜歡吃辣的,不喜歡吃酸的,也不喜歡吃蔬菜,我每次都要逼你吃……不過你放心,我今天不煮蔬菜,統統煮你愛吃的,好不好?」
他的喜好,她還是記得這麼清楚?
「蒼?」為什麼還是不說話?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你家里有這些材料嗎?」
見他有軟化的意思,月蕾趕忙跳下床,拾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我現在就去買。」急忙的手指被牛仔褲的拉鏈夾到。「好痛!」
用力甩動的手突然被溫暖的大手握去,將受傷的手指含入嘴里。
「蒼……」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熱了她的眼眶。
他的動作完全是反射性的,未出自大腦思考,故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好了,你快去吧!」
如甩開燙手山芋般的放開手後,他未再正眼看過她。
「我馬上回來。」關上門前,她不忘叮嚀,「要等我回來哦!」
他的臉撇向窗外,好像窗外才有引他興趣的事物。
「蒼,你會等我回來吧?」她好怕她一回來,他人就不見了。
「嗯。」他應了聲,不像答應,但至少不是拒絕。
「我二十分鐘……不,十五分鐘就回來。」
匆匆關上的大門震天巨響,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若動作太慢,蒼離開就完了!
他回來她身邊了!
他終于回來她身邊了!
她開心得想哭。
明知兩人不會有好結果,明知他最後還是會回到未婚妻身邊,她只能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誰也說不準這樣的光景能維持多久,可她管不了了。
說她自私,說她犯傻,說她不理智吧,她就是愛著他呀!
站在公寓的樓下,望向她位于六樓的房間,那扇被陽光照耀得光芒刺眼的窗內,有他。
柔柔的笑意在唇畔漾開。
蒼,我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