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遠冷冷站起,牽了鄭柔兒的手道︰「你以後不要和這種人來往,以免拉低你的素質。」
「哦。」她听話的跟著他走出咖啡廳,晚霞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她挨近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在「深南大道」上。
此時正是的高峰期,晚霞從大道的盡頭向著這邊發散,行色匆匆的行人與她擦肩而過,她被他牽著,走在這急速流動的人群之中,腳步卻閑適又散漫。
街邊兩旁林立的名店,今季最時尚的衣品在一個一個的櫥窗里展示著。
他一路沉默,牽著她經過這些名店區,她和他很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刻,平時不是嘟嘟在吵吵,就是她在鬧鬧。
只今天,身邊的女人實在太安靜了。他側臉看著她,她正被珠寶店前的展示鑽飾吸引了視線,他停下來問她︰「如果你有錢了,你打算做些什麼?」
「等我有錢的那一天再說吧!」她晃一下手,再緩慢前行。
夕陽霞光鋪灑在他們的身上,似有萬種色彩,他讓人迷眩的笑意︰「你覺得,最快最好變成有錢人的法子是什麼?」
「重新投胎啊。像你,像嘟嘟……」
「鄭柔兒,我也曾經一無所有!」他的聲音淡淡,她訝異望著他,頭頂霞光卻突然黯淡,他們正拐進一條美不勝收的長街。
鄭柔兒實在無法形容眼前景色的美麗。站在路的開始,一樹樹鮮紅的花朵高高的疊在巨樹的枝頭,兩旁鱗次櫛比的高樹,密密麻麻的樹冠上,被鮮紅的花朵遮蓋得如一片燦爛的紅雲,雲端的盡頭,隱著一座宏偉建築。
樹與樹之間的枝桿緊密相連,巨簇成球的紅花之間夾著少許綠葉,把這炎熱夏日掩蓋成一片清涼淨土,而相較于剛才那條主干道的熱鬧喧囂,這里,簡直是清涼安靜而又艷紅似火的世外桃源。
她甩開他的手,歡月兌的跑在路中間,仰頭看著樹上繁花,踩著從兩旁枝葉的縫隙間漏進來的光線蹦蹦跳跳……
「哈哈……」他不禁燦然失笑。他的身邊,不只一個小胖嘟,她也是個孩子。
「小孩子」展眉,唇邊笑出燦爛的笑紋,開心得連聲音都顫抖著︰「這里是哪兒?太漂亮了,漂亮得讓我受不了。」
「喜歡嗎?」。他全身都彌漫著笑意,她撲回來握著他的手搖了兩搖︰「這兒的房子貴不貴?」
「嗯?」
「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等我有了錢,我要買這里的房子住。」
「哈哈,有眼光,可惜你應該沒有能力買。」他淡笑,她嘟了嘟嘴,又很開心的躍起來以手抓最矮處的花蕾︰「不買也可以,那我常常來玩。」
「對了,這叫什麼樹?花開得太漂亮了。」她偏著頭,眼楮被這一路艷紅刺激得閃閃發亮。
「鳳凰木。每年這個時候,便會滿樹紅花,如火如荼。」他跟在一蹦一跳的她的後面,踩著地上的落花笑著說︰「我父親最愛它一樹的繁花似錦,更愛它入秋後那落花蕭索的清冷,因此,在我們的宅子外廣泛培植。」
「我愛開花,落花誰愛啊……啊,你家的宅子?」
「嗯,到了。」他把亂蹦的她拉停,牽著她走近路盡頭的建築︰「今晚回家吃飯。」
「啊?我憑什麼啊?」她眯著眼兒笑︰「你是帶回來見家長嗎?」。
「是見兒子。」他踢起地上一朵落葉︰「你不想見小胖嘟嗎?」。
「噢。」她立馬正經了,任他拉著向前走。隱在紅花叢中的宅子,映入眼前更比這滿街紅花奪目。
終于明白為什麼這條路這麼漂亮,卻車少人稀,原來這竟是趙家的私家公路。在新城區的鬧市區域,居然有一條自己的私家公路直通宅子,可見趙家的富貴,真不是吹出來的。
他牽緊了她︰「上次你和嘟嘟被抓進來,我們離開走的是後門。所以沒有經過這條路。」
「嗯。」她點頭︰「要是經過呢?」
「你自然會愛上這里。」
「哦?你的意思是,現在我經過這里了,我自然就應該愛上這里啦?」她郁悶的抬眼看他︰「你不會是,想把我像嘟嘟一樣賣進來吧?」
「胡說八道。」他以指尖彈她的臉頰,眼里溢著不明深淺的笑意︰「賣掉你,能值幾個錢?」
她拍著胸口︰「幸好我不值錢。」
話還沒落,古樸的銅門上精刻細雕,栩栩如生的七龍吐珠。她又感慨了一下︰「這麼好的家風,怎麼出的後代都是些無良二世祖?」
「無良?二世祖?」他冷眼瞟過來,她趕快立正糾錯︰「我指的是︰趙致遠。」
他推開門︰「要清楚分明,不要誤導。」
她跟進去︰「明明是你自己信心不夠,對號入座。」
她腳還沒站定,便有佣人模樣的男子上前來︰「恆少爺好。」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這個佣人便急步走進大宅子,似乎是嚷了句話。
接著不但大廳里燈光更熾,就連剛才還古幽古樸的院子,登時就亮起百盞繁燈,彩燈從院門外一直懸掛到大屋中,石子路兩旁的觀賞樹上,還各吊著幾盞很有情調的水果造型的燈飾。
她把他的手死死的拽緊︰「你在你們家地位真高。」
這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剛想發問,她偏頭鄙視的望著他︰「一回來,連廁所燈都得開遍了迎接你,趙致遠有這待遇?不要侮辱我的冰雪聰明。」
「……」
好吧!你的確冰雪聰明。
冰雪聰明的女人跟著地位高的男人走進客廳,廳內燈火通明,巧的是,居然真的是晚飯時間,大餐廳里,有幾個佣人正在張羅著上菜。
「媽咪……」一聲驚喜的呼叫響在耳邊,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看見一個黃綠綠的小肥嘟正向著她的方向撲過來,她伸出手要接他,半空中這叢黃綠綠的家伙卻被另一個女人抱了。
「哎喲,小寶貝,媽咪在這兒呢。」女人抱著小胖嘟不停的親,小胖嘟東躲西閃,一雙手懸在半空向著鄭柔兒的方向,但人卻頃刻間被抱到了客廳的邊角。
鄭柔兒熱切的懷抱被風吹得拔涼拔涼的,趙恆遠也涼涼的說了句︰「大嫂,這麼親,孩子受得了嗎?」。
「受得了受得了。我生的,哪有受不了?」
「……你生的?」
趙恆遠和鄭柔兒默了。
被陌生女人拖著,強迫與鄭柔兒保持距離的小胖嘟熱淚洶涌︰「我不是你生的!我是我媽咪生的。」
放聲大哭的小胖嘟突然照著那女人的腿上就是一腳,掙月兌女人的懷抱,撲的沖過來抱著鄭柔兒的腿︰「媽咪媽咪……」
「嗯,乖,真乖!」她抱著小肥嘟不肯松手,一雙手只顧著去捏他腰上的肉肉。小胖嘟任媽咪抱著,單手又圈著趙恆遠的頸︰「爹……!嘩……」
他就這麼在爹媽咪的面前嚎著哭,淚珠兒撒沙兒一般的往下落,絕無半分虛假︰
「爹,嘟嘟要回家!」
趙恆遠心間抽的痛了一下︰「這里也是你的家啊。」
「啊……」他尖叫著,夾著媽咪的兩條肥腿拼命的踢啊︰「媽咪救我,救我!」
她心疼得不行,用手去擦他的淚,他嚎著,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小肚皮︰「你看,嘟嘟的肉肉都跑掉了,嗚嗚嗚……」
她把小肥嘟抱得更緊,但看廳中各人的臉色,尤其是趙致遠的紀清清,那臉蛋已氣得扭曲的地步了。
她向側邊瞟了瞟,趙恆遠對著狂嚎的肥嘟小聲的凶︰「你再哭,再哭響點。」
「嘩……」小胖嘟張開嘴巴正想嚎得更高,但听爹冷眼一瞪︰「再哭,就真的不要你回家了。」
「……」嚎得歡的小胖嘟立時啞火,臉上的哭相,也瞬間換作春暖花開,還搗蛋的用額頭撞鄭柔兒的下巴,嘟著小嘴兒撒嬌︰「媽咪……」
「嗯。」她輕拍著小胖嘟的背脊,細聲的哄他︰「不怕的,你爹地位高,他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嗯。」他懂事的點頭,又窩回鄭柔兒的懷抱里。這時,他不再哭不再鬧,但這窩在胸脯里的乖巧可憐相,卻把鄭柔兒一顆「媽咪心」惹得傷感。
小胖嘟,不用怕!即使爹不要你,媽咪搶也要把你搶回去。
她正被小胖嘟惹出愁懷,結果趙致遠剛好回家看到這場勝境,冷笑著便要過來抱小胖嘟。
「文高過來,爸爸抱抱!」
「……文高?」這名字?趙恆遠心里狠勁的抖了抖。
趙致遠的兩個女兒,分別為文晴、文姍,這听著都還好,但這個文高,卻讓他瞬間生出一份感悟︰以後,我趙恆遠的兒子,取名字絕不能有「文」。
早就躲到他身後的鄭柔兒扯他的衣尾,小胖嘟雙手在後吊在他的頸上︰「爹……」
趙致遠越過他的頭頂就要把小胖嘟搶過來,他站直了擋了擋,一張臉沉郁如冰,眼神忿怒︰「趙致遠,我今天就是來帶他回去的。」
「趙恆遠,你要兒子的話自己生啊。在這里丟什麼人?」
「吃飯!」從樓梯上下來的趙老爺子一聲中氣十足的號令,把僵持局面打開,大家便都順從的坐到餐桌前吃飯。
鄭柔兒剛拉開椅子坐下,紀清清冷笑道︰「喲,這位是什麼身份?」
趙致遠冷嗖嗖的︰「傳說中的保姆。」
「保姆什麼時候可以上座了?」紀清清拿著餐巾擦了一下手,嫌棄的把餐巾扔開︰「當趙家在開倉放糧嗎?」。
鄭柔兒臉兒翻紅,僵著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小胖嘟卻握著小拳頭申明︰「我媽咪!」
趙恆遠贊許的模了模他的頭,以眼神指示鄭柔兒坐下,體貼的為她打開餐巾,揚眉道︰「我兒子的媽咪。」
既然是恆少爺兒子的媽咪,那當然是可以坐的。身邊佣人為她把椅子拉得更開,她故意儀態萬方的坐了下去,眉心笑意燦爛,還對著紀清清笑了笑。
我是誰,我能不能上座,還輪不上你紀清清呢!
「你?喲,還真成一家人了?」紀清清臉色青青的陰笑︰「那萬家二呢?是不是得改嫁?」
「吃飯。」老爺子又一聲暴喝,更加深沉,大家便都聲兒悄悄的吃飯。
趙家人吃飯都很規矩,鄭柔兒吃得有點內傷。旁邊趙恆遠拿筷子的姿勢規整,夾一口菜都貴氣逼人。
他平時在家里,他伸筷子來夾菜的時候,她好像還經常拿筷子頭敲他來著。
她在發呆,碗里突然放了一只大蝦,她定了定神,趙恆遠的神色淡淡,就像那只剝好的蝦自動自覺的飛到她碗里似的。
他一番動作坦然自然,別人又漠視得理所當然。但眼里嘴里沒露出半分失態的人們,卻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打著算盤︰
尊貴的恆少爺、趙總裁居然眾目睽睽之下為這個女人剝蝦?
瞬間,大家為此顛覆了世界觀。
回家時,還是經過那條鳳凰花開的大道。但鄭柔兒已全沒有了欣賞的心情。
她手肘子往趙恆遠的胳膊捅,他無語的往側邊站,她又向他捅,他睥她一眼,她干脆一腳踢︰「你不是地位祟高的嗎?自己兒子也要不回來!」
「爺爺都開口鎮壓了,我還能怎麼樣?」趙恆遠無奈得很。
小胖嘟既然是趙致遠的親骨肉,在趙家自然是掌上寶心頭肉,他倒不擔心,但鄭柔兒,他卻有得煩。
「沒用的。」她惱怒的快步走︰「我知道,你就是不心疼嘟嘟,就是不愛他。」
「他真的不是我的兒子啊,大。」
「以前他也不是你兒子啊。大少爺。」她回頭瞪著他,眼里盈著的淚珠就要涌出來︰「明明你先認了,認了就要一輩子。哪有人認兒子認一半的?」
「哪有人不是兒子也認的?」
「那你開始就不要認嘛。你開始不認,我就帶他回老家了,哪輪得到趙致遠啊。」
「他現在回趙家,不也是認祖歸宗,享受富貴嗎?」。
「富你的頭,趙致遠不是好人,趙嘟嘟能跟著他嗎?」。她閉上眼楮對著他吼,他感覺耳膜都快被沖裂了,也對著她揚了一嗓子︰「好人壞人都是他的爹……」
他簡直無語了,為什麼冷靜內斂的他,會站在街頭和她像潑婦一樣吵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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