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注視著宓妃的男子,當看清宓妃的模樣,亦是微微一怔,略顯呆滯的與宓妃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他,當是一個如冰雪般的男子。
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干淨而純粹,仿如剔透的水晶,渾身上下似涌動著冰雪的氣息。
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整齊的高束在白玉發冠里,一對濃淡相宜的劍眉下是一雙細長漆黑,卻又嫵媚勾人的桃花眸,清冷疏離與風流多情完美的融合在他的眼里,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梁下是略顯偏薄的紅唇,輕輕的緊抿著,嘴角卻又上挑著,似是帶起了弧度不明的笑痕。
宓妃清冷的聲音響起,隨即從樹後向她轉過身來的年輕男子,只見他一襲白衣勝雪,上面什麼多余的配飾都沒有,他的臉有如被精心的雕琢過,五官分明,有稜有角,俊美非凡。
「誰在那里,出來。」
看來,這里的秘密比她所能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前世的梵音寺與這里的梵音寺差別很大,完全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較,可是這菩提樹卻是一模一樣的,還有不時左右她心緒的那兩道聲音,兩種感覺,一個親切,一個厭惡。
「原本以為只是像,沒曾想竟然是一模一樣的。」宓妃還沒有走近,卻已經可以確定面前這棵菩提古樹,就是她在前世見過的那一棵。
昨個兒她就想近距離看一看的,可惜被小沙彌帶去見了空牧老和尚,晚上跟哥哥們說話,之後她便睡下,今個兒一大清早去山林間打完座的她,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看這棵樹。
梵音寺更深層次的秘密,宓妃暫時沒有興趣去探听,她幾乎將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到了寺院中的這棵可以用‘龐大’來形容的菩提古樹上。
翌日,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山林間清脆的鳥鳴聲,聲聲悅耳,空氣中似乎飄散著淡淡的野花香氣,站在山巔之上俯看山下的風光,不免有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磅礡大氣之感。
目送孩子們離開後,溫老爹想到自己跟孩子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為了不讓溫夫人擔心,也將她拉回房里,然後先給她通通氣,讓她能有一個心理準備。
「是。」
兄妹四人達成一致,速度飛快的鑽進了宓妃的禪房里,對在外伺候他們的吩咐道︰「守好門。」
「好啊,正好我也有事需要大哥二哥和三哥的幫忙。」
「妃兒,我們有事想跟你談談。」
本想一手拽一個哥哥離開的,但宓妃看了看自己的兩只爪子,最後決定一個都不要拽,不然倒霉的一定是她。
「去吧。」
「那爹娘也早些休息,我跟哥哥們就先退下了。」
至于她告訴宓妃的事情,她相信自己這個女兒一定會想辦法查清楚,弄明白的,而她還是不要添亂的好。
溫夫人看了看宓妃,又看了看三個兒子,柔聲道︰「天晚了,都各自回房歇著吧。」
一句話,直接驅散了某爹心里的酸澀感,溫暖的笑容一下子就回到了某爹的臉上,周邊的空氣也漸漸的暖和起來。
「妃兒最愛爹爹了。」
此時正端坐在豪華船艙里閱讀某些重要資料的某世子,突然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皺起好看的雙眉,誰在算計他來著?
哼,誰叫那臭小子想要搶他閨女,就得讓他在海上再飄一飄的好。
只是想到自己閨女就要被別的男人給拐走,他這心里是怎麼想都不舒服,甚至還盼著某世子不要回來了。
「什麼也甭說了,一切等他回來再說。」放眼那麼多的世家公子,能入溫老爹眼的著實沒有幾個,陌殤若能平安回來,他將閨女交給他照顧也成。
溫紹雲溫紹宇對視一眼,心中暗忖︰他們家妹妹哪用他們教啊,其實本來就已經非常‘壞’,非常‘黑’了。
「歪理那麼多,你們兩個臭小子不要教壞我閨女。」溫夫人找不到理由反駁兩個兒子的話,只得轉移話題。
「你們當我不存在呢?」宓妃眨眼再眨眼,要不要這麼忽略她的存在,真是太不可愛了。
「對,還得喊我三哥。」
溫夫人蹙眉,溫紹雲接著又道︰「雖說某世子年長于我,可是誰讓某世子喜歡上我家妹妹呢,甭管他情願不情願,只要他想娶我妹妹,他就得老老實實的喊我一聲二哥。」
雖說是被教訓了,溫紹雲也不惱,他看著溫夫人嘻笑道︰「娘,這可不是兒子沒規矩,兒子只是遵從某世子的心意罷了。」
听到自己的二兒子稱呼陌殤為那小子,溫夫人就忍不住一頭的黑線,她道︰「溫雲,什麼那小子,殤兒他比你年長,禮儀規矩都學到哪里去了。」
「我也相信他會平安的回來。」
「妃兒放心好了,那小子為了你,他也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妃兒說得不錯,空牧大師這句話,對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解釋。」溫紹軒能感覺得到,宓妃見過空牧以後,仿佛心里有什麼被打開了。
既是明了他的心意,宓妃倒也不想去點破什麼,一切順其自然便好,畢竟,她早已拿定主意要出海去追尋陌殤。
他提點她,無非就是希望某天她不會因愛成魔罷了。
通過空牧老和尚的那幾句話,宓妃隱隱能夠知道,她的陌殤可能的確是在海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性命無憂。
他,但是她的執。
宓妃這一生,其實從不曾對什麼過于的執著過,但是陌殤,興許就是她命里注定的結。
然,度己就要先破我執,在破法執,而這句話就是要破法執的。
這句佛語出自《金剛經》,屬于大乘佛法,而大乘佛法以度人為主,要度人首先便要度己。
「娘親,你想太多了,那個老和尚不是那個意思。」宓妃皺了皺眉,粉女敕的唇瓣抿得緊緊的,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拂開頰邊的一縷頭發,低聲道︰「同樣一句話,放在不同的人心里,就會有不一樣的解釋,他不過是在告誡我,一切莫要太過執著罷了。」
可即便陌殤先天體弱,溫夫人縱然心有不忍,卻也絲毫不反對宓妃跟陌殤好,只要陌殤待她的女兒好便是。
然而作為宓妃的母親,她又沒有辦法不自私,畢竟這天下沒有哪個母親明知對方身體有問題,還滿心歡喜想要將女兒給推過去的,陌殤如果有個健康的身體,她也就不會那麼為難。
「妃兒,他是不是在說你跟陌殤那個孩子,你們……」陌殤乃是自己好友的兒子,他若能跟自己的女兒走到一起,其實溫夫人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難道他是在暗示,他家閨女跟楚宣王世子陌殤之間的感情,應該都視如夢幻泡影,視如朝露,閃電,一切都是瞬間,一切皆為夢幻?
「他這是何意?」溫老爹蹙眉,一時之間也沒能弄懂空牧想要向宓妃表達的意思。
冥冥之中,即便空牧老和尚沒有點明那人的存在跟她來到這片大陸有關,可宓妃卻是將這兩者聯系了起來。
曾經,宓妃以為自己親手了結了那人的性命,又豈會料到,那人根本就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
他沒有殺,仿佛就是在提醒她,她前世做的那一切都如一個笑話一般。
除了因為陌殤在那里,她必須去之外,還因為那個男人在那里,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她一定要找到他,並且向他索要一個答案。
至于空牧提到的光武大陸,以及他所說的星象,宓妃沒有對溫老爹他們提起,更不會告訴他們,她要去光武大陸。
「其實也沒說什麼,就是講了講佛學什麼的,還告訴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那個老和尚一開始就在提醒她,而且顯然就是在點撥她跟陌殤的關系。
同時,他又不免很好奇,那個空牧大師都對宓妃說了些什麼。
「梵音寺出名的得道高僧里面,就屬空牧大師最厲害,他找你去都說了些什麼?」對于自己妹妹一來就被空牧叫走,溫紹雲心里還憋著火呢。
不過,他們也覺得自己寶貝妹妹最重要。
溫紹軒兄弟三個看到老狐狸似的親爹,實在是無力跟他爭辯什麼,反正不管怎麼爭,他們在溫老爹心里的地位也是排在宓妃後面的,誰讓他們家的父母是重女輕男的。
「是。」溫夫人笑了,粉面含羞。
「還是養閨女好啊,知道心疼我,琴兒也要跟咱們的女兒學學,好好的關心關心為夫。」
這樣的幸福,不管別人拿什麼來找她換,她都不換,他們就是她的整個世界,這世間再沒有什麼能比他們更為珍貴的了。
含笑看著自家夫君跟兒子向女兒爭寵的畫面,溫夫人只覺得看見他們這心里就滿滿的都是幸福。
「是嗎?」。瞅著被宓妃推到他面前的青菜,溫老爹眼里帶著滿滿的懷疑,宓妃見了就笑,然後開始勸說道︰「妃兒是專門把這盤菜留給爹爹吃的,你看妃兒都沒有給大哥他們夾這盤菜。」
「爹爹,女兒覺得這盤素炒青菜味道最好了。」
宓妃撫額,她該對自己這爹說點兒什麼好。
噗——
這邊兄妹四個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夾菜,溫馨美好的令人羨慕,不甘被冷落的溫老爹委屈的瞄向宓妃,嘆著氣道︰「哎,老了老了,沒人疼了。」
「這個白菜味道不錯,妃兒嘗嘗。」
「妃兒也快吃。」
「大哥,二哥。」
「嗯,還是妃兒最疼我。」滿心以為自己被寶貝妹妹拋棄了的溫紹宇,一見宓妃給他夾了菜,立馬由陰轉晴,渾身都散發出炙熱的光芒。
「梵音寺的素齋看起來還不錯,爹娘,大哥二哥快吃。」宓妃沒有理會溫紹宇的告狀,甜甜的招呼起來,等大家都拿起筷子開吃之後,她才主動給溫紹宇夾了菜,柔聲道︰「三哥,快嘗嘗。」
宓妃的左手邊是溫夫人,溫紹宇就搶先坐在了宓妃的右手邊,遂,他招記恨了。
哼,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這對他同仇敵愾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他們比他慢了一步,沒有坐到離妃兒最近的位置麼。
「妃兒,大哥二哥欺負我。」
「活該。」某大哥跟某二哥異口同聲的向某三哥開炮,叫他得意。
宓妃躲不開他揉弄她頭發的大手,只得鼓起腮幫子,眼露哀怨的瞅著三哥溫紹宇,直把後者盯得訕訕的收回自己的手,順帶還討好的向宓妃傻笑,「三哥,你笑得真傻。」
「妃兒。」溫紹宇一馬當先沖到宓妃的身邊坐好,然後果斷伸手揉了揉宓妃的腦袋,得意的向慢了一步的溫紹軒和溫紹雲挑眉。
周圍看似平靜,可又有誰知暗處有沒有一雙或是幾雙眼楮在盯著他們呢?
梵音寺這池水渾著,他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以免惹禍上身,到時甩都甩掉。
只可惜溫夫人沒有開口,他們也就什麼都沒有問,現在她既然在宓妃的面前敞開了自己的心事,那麼他們也不會傻傻的再去追問。
「是,娘親。」溫家三兄弟也是笑著應聲,其實不只溫夫人有那種不好的預感,他們也是有的。
「是,夫人。」溫老爹笑著應聲,精明的眸光落到宓妃的身上,眼底閃過什麼,他沒有點破。
「你們父子都談好了,那快過來吃飯。」
房間里,商量好事情的溫家父子,也不知是說事情說得太入神,還是故意沒有理會溫夫人跟宓妃,等他們把一切都計劃妥當,這邊幾個小沙彌已經送來了他們的素齋晚膳。
「嗯。」
「放心吧,女兒會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的。」
溫夫人沒好氣的點了點宓妃的額頭,她知道自家閨女武功高強,尋常人近不得她的身,可她就怕對方不是普通的人,「行啦,娘把壓在心里的事情跟你說了,倒也沒有那麼擔心壓抑了。」
「是是是,多謝娘親教誨。」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娘是提醒你要小心藏在暗處的人。」
「對我娘親還不放心麼,沒人能傷害到女兒的。」
「娘不管你要做什麼,切記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既然她已經蹚到渾水了,不把整件事情弄清楚就離開,那也太不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沒事沒事,娘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誰也搶不走我的。」沒來之前她就知道梵音寺不簡單,現在麼,那麼感覺越發強烈了。
說到這里,溫夫人不免扭頭四處瞧了瞧,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地方貌似水很深,也不太清靜啊!
「呵呵呵…呵…」溫夫人尷尬的笑笑,湊到宓妃身邊又道︰「那種不好的預感在其他地方也有,可只有在那棵樹下最為強烈。」
「娘親,你想太多了。」
咳咳,那麼大體積的樹,她瘋了才會跟自己的牙過不去。
她又不是蛇精病,她為毛要去咬樹?
嘴角抽了,眼角也抽了,宓妃整個人都要風中凌亂了,腦門上的黑線幾乎快要將她給埋了,她是討厭菩提古樹沒錯,因為她就是被那棵樹給坑的,但她什麼時候表現出想要撲上去咬樹的神情了?
「呃…」
把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溫夫人頓時覺得通體都舒暢了。
呼——
「才會露出恨不得撲上咬上幾口的表情。」
「什麼?」宓妃看著吞吞吐吐的溫夫人,一腦門的問號。
「妃兒,你那麼討厭菩提古樹,是不是因為你也有那種不好的感覺,所以你在看到那樹的時候,才會才會……」
要不是宓妃這麼問,她壓根就沒有察覺到自己這奇怪的感受。
「好像是這樣的。」溫夫人听了宓妃的話,也不由得垂眸沉思起來,她仔細的回想著自己白天的感受,然後秀氣的雙眉就緊緊的皺了起來,「在山腳下的時候,娘真的是一門心思想要上山來求個平安符保你平安,可踏進梵音寺之後,娘這心里就有些不得勁兒了,再之後去菩提古樹下參佛听禪,那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起來。」
雖然她表現成那樣,有一部分原因的確是因為空牧那個老和尚很無賴,故意在她面前吊著她,讓她恨不得暴力的揍他一頓,但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那左右她壞情緒的厭惡感了。
可是,當她跟空牧面對面談話時,她卻失了往日的冷靜,甚至還沖動的動了手。
宓妃雖說是個我行我素,隨心所欲慣了的人,性子強勢高傲,處事又極有主見,不會輕意被他人左右,但她卻並不是一個不能听取別人意見,或是安靜听他人說話的人。
「那娘你告訴妃兒,那種妃兒會被搶走的不好預感,是不是只有在那棵菩提古樹下才會特別的強烈?」
也不知溫夫人這想法要是被她的丈夫跟兒子們知道了會是怎樣的表情,大概會直呼自己在溫夫人心目中沒有地位。
「娘知道。」如果換成是別人來向她保證宓妃不會離開她的身邊,不會被搶走,溫夫人的心不會這麼快被安定下來,只因說這話的人是宓妃,所以她才無條件的相信宓妃不會被搶走。
只見得了保證的溫夫人,美麗的臉上帶著笑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再也不復之前的緊崩,「娘,這事兒交給妃兒來處理,你就不要告訴爹跟大哥他們了,免得他們也跟著擔心。」
「好,那就好,那就好……」
「嗯,妃兒會陪在娘親身邊一輩子的。」
「那不管誰來搶妃兒,妃兒都不要離開娘好不好?」
「娘親,妃兒已經長大了,只要妃兒不願意,任誰也搶不走妃兒的。」
那個‘搶’字被溫夫人咬得極重,頗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可見溫夫人是真的擔憂極了。
「妃兒,原本娘親是很期待來到梵音寺的,可是來了之後心里就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宓妃沒有說話,她鼓勵的看著溫夫人,示意她繼續往下說,「因為只是心里有那種感覺,沒根又沒據的,娘也不好告訴你爹和你哥哥們,可是當娘坐在那棵菩提古樹下听禪的時候,那種感覺就越是強烈了,總覺得就是有人想要從我們身邊搶走你。」
宓妃撫額,千萬不要告訴她,這是直覺。
「那娘親這是?」
她的聲音似有魔力,帶著絲絲誘惑,有些慌了心神的溫夫人,她將宓妃的手抓得緊緊的,生怕一松開宓妃就會從她的眼前消失不見,「沒有為什麼,也沒有發生別的事情,更沒人在娘親的面前亂說話。」
宓妃面上不顯,心下嗤笑出聲,安撫性的輕拍著溫夫人的後背,她露出燦爛明媚的笑容,軟聲道︰「娘親為什麼說有人要搶妃兒呢?是不是妃兒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人對娘親說了什麼?」
「娘親不要怕,沒有人能搶走女兒的。」這就是她家娘親不安的原因麼,誰會想要搶走她,她是什麼人都能搶得走的麼?
這個女兒就是她的命。
她的女兒現在平平安平,健健康康的,雖說宓妃性情變了之後,每天都非常的忙,但只要有時間宓妃就陪在她的身邊,溫夫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把宓妃搶走的。
對上宓妃那雙似是能安撫人心的雙眸,溫夫人咽了咽口水,心里的不安少了幾分,她抓著宓妃的小手,語帶著急擔憂和恐懼的道︰「有人想要將妃兒從娘親身邊搶走,娘親不能沒有妃兒。」
「娘親,妃兒是你的女兒,有什麼話不好對妃兒說的,與其娘親一個人憋在心里,還不如說出來讓女兒幫著你分析分析呢。」
「這個……」
宓妃輕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決定把話說直白一點,「那娘親為何要急著離開,既然剛來就要走的話,娘親總要給妃兒一個非走不可的理由啊。」
「沒有啊。」怎麼會有人欺負她,溫夫人一頭霧水,神情無辜的望著宓妃,清澈的眼底滿是迷茫之色。
「娘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妃兒,娘是認真的。」她的夫君最是疼愛宓妃了,只要宓妃說不想呆在梵音寺,那麼明天他們就一定可以離開。
莫不是在她跟空牧談話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以至于讓她的母親露出這樣不安的神色來?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出發前她家娘親可是非常渴望來到梵音寺的,怎麼今個兒才剛踏進梵音寺,她就想著要離開?
「呃…」聞言,宓妃眨眼再眨眼,仿佛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听錯,可當她對上溫夫人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眼神時,就知道她家娘親是認真的。
不是都說女兒是娘親貼心的小棉襖麼,她相信宓妃一定會理解她的。
「妃兒,一會兒你能不能問問你爹爹,咱們明天就離開梵音寺好不好?」猶豫再三,溫夫人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要跟宓妃說說她心里那不安的感覺。
母女倆走到一棵老槐樹下來,宓妃掌心催動內力,水袖朝著石桌石凳那麼輕輕一揮,上面的殘葉就全被掃到了一邊,「娘親,坐。」
「嗯。」
「好,咱們坐到那邊去說。」
「爹…」宓妃剛開口喊出一個‘爹’,溫夫人就扯了扯宓妃的袖口,用眼神打斷了她後面的話,然後低聲道︰「妃兒,娘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溫夫人看著這樣的宓妃有些欲言又止,她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麼,最後卻又扭開頭移開了目光,到底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眼見溫夫人被逗紅了臉,縴長卷翹的眼睫擋住了宓妃眸底的幽光,她抿著粉女敕的唇瓣,軟聲道︰「既然娘親不願意說,妃兒也就不多問了。」
「咳咳…妃兒。」
「娘親你不乖哦!」
「娘親沒有心事。」在溫夫人看來,不管宓妃多麼懂事成熟,在她心里都還是一個孩子,她又怎麼舍得讓宓妃去操心那麼多的事情,更何況還是跟她有關的事情。
直到那一日在碧落閣宓妃將溫夫人一語點醒,後者的心結方才打開,不然就因她這樣的性子,相府還得再熱鬧一些。
若非溫老爹一直堅持著,也著實是深深的愛著溫夫人,只怕也等不到宓妃穿來,他們這個家就已經散得不能再散了。
這一點,其實完美的體現在了宓妃發生意外啞了之後,溫夫人因為身邊接連發生的各種事情,以及她漸漸對溫老爹生了放手的心思,故,她可以為了宓妃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卻再也不願花心思在溫老爹的身上,甚至還將相府的管家大權都讓了出去。
她家娘親的性子其實是非常執拗的,只要是她不想說的事情,任誰也別想從她嘴里問出什麼來。
「娘親是不是有心事?」突然,宓妃湊到溫夫人的身邊,貼著她的耳朵問出自己心里的話。
對于宓妃,她這個做娘的,只覺得怎麼對宓妃好都不夠。
「沒有。」望著一臉認真的宓妃,溫夫人搖了搖頭,她只是心里不安定,哪能生自家閨女的氣。
「真沒有?」
「沒有。」
「哎喲,娘親這是生妃兒氣了。」
她想跟溫老爹或是三個兒子說說,但這事兒它又沒根沒據的,別說讓溫老爹他們信服了,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沒影兒的事情不靠譜。
這種感覺來得太怪異,也太突然,以至于讓得溫夫人的那顆心是七上八下的,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可是到了梵音寺後,她這心里就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呆在這里自家閨女會出事,又或者是…消失。
也不知怎的,沒來梵音寺之前,她迫切的想要來這里,然後為即將遠行的女兒求一道平安符,盼著她能一切順利,早日回到她的身邊。
「你這張小嘴啊,反正娘親是說不過你。」牽著寶貝女兒的小手,見宓妃平平安安的,溫夫人心里的石頭也就落了地。
如她母親這般,卻是剛剛好。
女人麼,該強時強,該弱時弱,不能太過剛強,也不能太過軟弱,否則只會被吃得死死的。
要說她家娘親已是四個孩子的母親,這性子很多時候還跟小姑娘似的,也難怪她家爹爹那麼愛她了,換了她是男人也喜歡如她娘親這樣溫柔似水,看似柔弱實則骨子里非常堅韌的女子。
「我家娘親美麗善良,又溫柔大度,怎麼舍得打我。」眼見溫夫人就如同一根崩得緊緊的橡皮筋,宓妃心里有些疑惑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撒著嬌轉移溫夫人的注意力。
「咳咳。」溫夫人被自家閨女一噎,美麗溫婉的臉上露出又窘又迫,又羞又惱的表情,她咬著豐盈的紅唇,伸出手點了點宓妃的鼻尖,嗔怪的道︰「你這丫頭竟然連娘親也打趣,真真是該打。」
看著自家美麗溫柔的娘親露出這樣一面,宓妃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加快腳步上前扶住溫夫人的手,語帶撒嬌的道︰「娘親,注意形象,咱得注意形象。」
「妃兒。」焦急等待的溫夫人一听到宓妃喊她那軟糯甜膩的聲音,立馬抬起頭,提起裙擺就要朝著宓妃飛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