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那個假扮成他模樣的男人,在中了蠱毒之後痛苦的從半空中跌落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濺起一地的塵埃,漆黑如墨又幽深似海的墨瞳平靜如一潭死水,不曾流露出一丁半點兒的情緒波動。
「咳咳…真是便宜你了,白白浪費了那麼好的東西在你身上。」即便就是做戲,那也是真刀真槍,貨真價實的相互攻擊,相互打斗,沒有一點兒摻水。
一番打斗下來,交手的兩個人都掛了彩,受了傷,雖然最後假陌殤在逃跑之時中了蠱毒,一條命就此交待在這里,但與他打得難分難舍,武力值在伯仲之間的宓妃,又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冷眼掃過地上短短不過幾個呼吸間就被蠱毒折磨得失去性命的假陌殤,宓妃似是還不解氣,面上難掩怒氣的一腳踏在假陌殤的胸口,冷聲又道︰「哼,想要我的命,憑你還不配。」
&}.{}光武大陸之上,鬼域殿赤焰神君之名如雷貫耳,從接到要誅殺他的任務那一天開始,他們每個人的神經都是高度緊崩著的,絲毫不敢有半點大意,就怕任務沒完成,平白還把自己的性命交待了進去。
分派任務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疑問,他們都不希望第一個與陌殤或是宓妃對上,一個個都在奢望自己的出場時間往後延一點,再延一點,最好任務可以取消。
可想而知,赤焰神君在他們的心里究竟有著怎樣可怕的威懾力。
然而,甭管他們有多麼的不願意跟陌殤對上,結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哪怕不惜以性命為代價,也注定了不得不跟陌殤對上。
「熙然我…」在陌殤灼灼的目光注視之下,假宓妃不敢有任何小動作,為免引起陌殤的懷疑,她甚至都不敢半瞌著眸子掩去自己眸底的沉思。
從她接受的訓練,以及她執行任務前所掌控的情報,又或是在她腦海深處,隨時隨地接受的新的信息的傳播,都能讓她清楚明白的認識到陌殤是怎樣一個殺伐果決,精明睿智的人。
這樣的男人,哪怕你只是在他面前露出小小的一個破綻,那麼他就將徹底否認你這個人的存在。
因此,她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本性,放松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意識去接受腦海里那個意念的指引,一步一步做出自然而流暢的反應。
這樣的她,猶如一個完美的機器人。
「這里暫時沒有危險了,我記得阿宓身上帶有療傷的藥,趕緊服用兩粒,然後盤膝療傷吧!」縱然心里已經有七分把握認定她就是宓妃,但陌殤仍是沒有冒然的靠近她,俊美無雙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的情緒。
陌殤這似肯定又似猶豫的態度,讓得假宓妃有些無所適從,好在她所接受的訓練不是一般的訓練,即便是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在她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的異樣。
她的嘴了又合,合了又張,好似有千言萬語卡在喉嚨口說不出來,那張與宓妃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在對上陌殤深邃眸光的時候,流露出了幾分委屈。
就好似在指責陌殤對她的無情,居然看到她都傷成這樣了還不理她。
又似是在抱怨陌殤,居然在她都認出他的情況下,身為她男人的他,竟然還無法確定她的真假,簡直就是太讓她傷心了。
「咳咳…噗…」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假宓妃的臉色猛地更蒼白了幾分,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哇’的又吐出幾口血方才緩過勁兒來。
「該死的冒牌貨,模樣不怎麼樣,武功還真不錯,險些就要栽在他的手里了。」扯著袖口很是豪氣的抹掉嘴角的血跡,假宓妃目光幽幽的看向陌殤,語氣帶了幾分嬌憨的道︰「前面遇上幾個不長眼的冒牌貨都被我解決了,還就這一個最是難纏,不過因為他的存在能將熙然引出來,我也算是不虧本了。」
這般模樣的,這般語氣的她,還真就與陌殤記憶里的小女人一點一點的重合起來。
陌殤的心,‘咚咚’的跳了起來。
「臭熙然,想來你這一路也遇上不知幾個冒牌的我了,肯定也在她們手里吃了虧,哼哼,本小姐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暫時原諒你對我的冷漠。」說著這話的時候,假宓妃抬眼怒瞪著陌殤,還很有氣勢的朝他揮了揮拳頭,清亮的眸子里滿是挑釁。
「防人之心不可無。」半晌之後,就在假宓妃以為自己仍是得不到回應的時候,陌殤語氣幽幽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防人之心當然不可以沒有。」絕美的小臉黑了黑,假宓妃倒也不急不惱,要是赤焰神君真有那麼那忽悠,那她就真要懷疑眼前這人的真實身份了。
沒有親眼目睹赤焰神君真容之前,有關赤焰神君其實生得俊美無雙,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的傳言就遍布整個光武大陸了,但在真正看過赤焰神君相貌之後,假宓妃若非心里素質過硬,怕是早已經失態。
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否則現在的她應該早就是一具尸體了。
「熙然不敢認我,但我卻認定你就是我的熙然,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陌殤︰「……」
「如果熙然真覺得我是假的,那你就殺了我好了。」假宓妃敢說這樣的話,她就是吃定了陌殤不會殺她,畢竟,歷經前面那幾個陣法之後,她出現的情景,以及她所表現展露出來的一切,已然十分接近真正的宓妃,只要陌殤沒有抱著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念頭,那麼這個時候的她無疑就是最安全的。
毫無疑問,倘若此時的她有生命危險,且不論她是真是假,陌殤都會護她性命。
只要陌殤沒有否認她的身份,那麼她就是安全的。
「熙然替我護法吧,我受的內傷可不輕,外傷倒是不要緊。」話落,假宓妃相當有分寸的沒再多說什麼,亦是自然而然流露出對陌殤的信任,直接就放松了警惕,沒有半點優雅的一**坐到地上。
她先是在懷里一通搗鼓,模出兩個白瓷瓶,然後倒出兩粒藥丸直接放進嘴里吞了下去,然後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胸口跟肩膀,接著就閉上雙眼開始打座調息。
仿佛只要有陌殤在這里,她就非常的放心,完全不怕會有危險似的。
不得不說看著這樣的‘宓妃’,陌殤心中對她的戒備就又松懈了幾分,他的小女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保持著高度警戒的,唯有在他身邊她才會徹底的放松。
原本這是陌殤心中最柔軟的一處,因為他有那個信心,有他在的時候他的小女人不用時時刻刻都防備什麼。
但此時,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下,陌殤不禁心下升起幾分氣惱,覺得他家小女人太沒有防備了。
只是她的這分防備要用來對付誰?
他嗎?
陌殤嗤笑一聲,放眼這天下誰都有可能傷害宓妃,唯獨他不會。
他哪怕就是自殘,也斷然不會傷宓妃一根頭發。陌殤始終都記得,哪怕就是在他完全喪失意識的時候,腦海里似乎都飄蕩著一個念頭,執拗的提醒著他,有一個人不能傷害,不能傷害。
「阿宓,是你嗎?」。陌殤朝著‘宓妃’一步步走近,仔細又謹慎的感應著屬于宓妃的氣息,直到有所確定之後,陌殤的眼里才流露出幾分溫柔的神色。
回想之前他一旁看戲的事情,陌殤有些無奈的撫了撫額,只怕待月兌離危險之後,他家小女人指不定要怎麼懲罰她呢。
不過那又如何,只要小女人平平安安,怎麼罰她都沒有問題。
「就算一個人的容貌可以改變,聲音氣質什麼都可以改變,唯獨一個人的氣息是不會出錯的,所以這次一定是真的了吧!」
陌殤的喃喃自語並沒有傳進正在打座調息療傷的‘宓妃’耳中,她既賭定了陌殤不會趁她療傷的時候殺她,那她就不會主動把破綻送到陌殤的眼前。
遂,她完全就是徹底的放松了自己,也是徹底的進入了打座調息的狀態,甚至還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如此在陌殤已經有幾分把握承認她是真宓妃的情況之下,他不但不會殺她,而且還會保護好她。
按照常理來說,陌殤的推論並沒有錯,一個人不管外貌或是內心怎樣的變化,唯獨不會改變的就是一個人專屬的氣息,那獨特的氣息就好比是一個人的靈魂,絕對是做不了假也無法偽裝的。
因而,之前陌殤所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如若都不能成為他確定面前這個就是宓妃的條件,那麼在他靠近‘宓妃’之後,他在她身上感應到的,獨屬于宓妃的氣息那就真的錯不了了。
可此時的陌殤哪里能想到,宓妃的氣息出現在假宓妃的身上,根本就不是一件能夠用常理來推論的事情啊!
他竟一時不察將絕地山莊的魅惑之術給忘了,忘了……
等到他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已經失去控制,他也無力再扭轉什麼。
當然,這些都還是後話。
呼——
睜開雙眼,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宓妃’看著不遠處守護著她的陌殤,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聲音清麗婉轉的道︰「熙然,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也不知為何,當‘宓妃’一臉欣喜的從地上站起身,笑著朝他撲過來就要抱住他胳膊的時候,陌殤居然下意識的避開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著自己躲開的手臂,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哼,臭熙然,你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有認出我。」說著,‘宓妃’就惱怒的轉過身去,甚至還非常火大的踢了旁邊的一棵樹幾腳。
陌殤的眉頭微挑,他毫不懷疑在‘宓妃’眼里,他就是那棵樹的化身。
「你不認我拉倒,可你也別想我再討好你了,只等咱們走出赤霞焚天谷,你給老娘等著。」
頂了一腦門的黑線,陌殤頓時萬分無語,可又覺得他分明就認了她是宓妃,怎麼會有點兒排斥她的靠近呢?
這真是見了鬼了。
「時間緊迫,別的事情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趕緊離開赤霞焚天谷才是王道。」假宓妃沒有在陌殤的身上過多的糾結,她的目的在于趁其不備取他性命,很顯然眼下沒有合適的機會,那麼她就只能呆在他的身邊,如此方能尋到下手的機會,「你看這些樹,還有那些草,它們的生機已經被吞噬三分之一了,越往後它們的生機就會消失得越快,咱們得趕緊想辦法解開這個陣法月兌身才是。」
「先離開這里再說吧。」這些陌殤不是沒有看到,而是他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離開還得一步一步來。
「行,那熙然是要跟我一起找陣眼還是咱們分頭找?」
面對沒有主動接近他的‘宓妃’,陌殤對她的感覺就越發奇怪了,不禁在心里問自己,是不是防備之心太重了,她分明就是宓妃呀!
可是沒有時間讓陌殤想太多,他便開口道︰「我已經知道陣眼在什麼地方,阿宓跟我走吧。」
「嗯。」
「我們走這邊。」暫且不管她是真是假,陌殤都不樂意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與其讓她藏到暗處去,何不讓將她擺在明處。
當然,陌殤更多的希望,面前這個人不會讓他失望。
……。
「不夠,這還不夠。」
「可是小姐…」
「我都說了還不夠,你是听不懂人話嗎?」。
「就算小姐殺了屬下,屬下也沒有辦法再助小姐更進一步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原本跟隨小姐的那些人都派了出去,一個或兩個又或是幾個為一組,分別散落在不同的陣法里面,專門針對已經被迫分開的赤焰神君和他的君王妃。
另外一部分人則是由一個身著黑色袍裙的神秘女人送過來的,但沒有例外的那些人都成了解安琪施展魅惑之術的祭品。
回想那些人死去時的慘狀,此時站在這里回話的她,都不免渾身冰涼,她真怕下一刻她就步了那些人的後塵。
「所有人都死了?」
「回小姐的話,是的,所有人都死了,全都按照小姐的指示,那些人都成為了活祭品。」
如若此時有人能夠看到解安琪,那麼他們就會知道,在解安琪的眼楮里,仿佛有著另外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里所呈現出來的景象,赫然就是赤霞焚天谷中各個陣法中的情景。
在解安琪眼楮里的世界很小,但其實那個世界通過她的眼楮,就如一台投影儀一樣,將那些畫面以九宮格的形式,一一呈現在她目光平視的地方。
而站在她身後的女侍衛,如果她的膽子再大一點,也有勇氣抬頭的話,那麼她就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到,在那一個個方格里面,不但出現了陌殤與假宓妃的身影,還有真宓妃的身影,以及司馬金,南門長風等人的身影……
「上古絕殺生靈陣吞噬赤霞焚天谷生機的速度太慢了,而那該死的赤焰神君還有他的女人都太壞事了。」咬著牙,解安琪簡直就要抓狂了。
這世間,怎會有那般令人驚艷到靈魂里的男子?
又怎會有那樣絕美出塵的女子?
「那…那那要怎麼辦?」
「他們前進的速度太快,而本小姐要他們死,所以不能再讓他們往前走了。」
「小姐的意思是要加快上古絕殺生靈陣吞噬生機的速度嗎?」。
「呵呵…這有何不可嗎?」。
「沒沒什麼不可以,只是屬下不明白要怎麼才能加快速度?」
「以你之見呢?」
「屬下愚鈍,還請小姐賜教。」
「你去這個地方將南門少主請過來。」將南門長風所在的位置告訴了女侍衛,解安琪只等南門長風來助她一臂之力了。
她倒是想取這個女侍衛的性命來著,但就殺她一個還無法達到她的目的,既然如此她何不留下這麼個跑腿的?
「是。」
……
赤霞焚天谷內的生機在不斷的消逝,這完全就是在南門長風意料之中的,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里面的陣法之厲害,竟然連他都陷了進去。
原本他跟太叔清榮是一起行動的,結果兩人莫名其妙就失散了,想想真他娘的晦氣。
就在南門長風快要發瘋的時候,解安琪派去接他的女侍衛到了,然後他算是暫時月兌了險。
至于太叔清榮麼,已然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南門長風橫插這一腳了,他耐著性子靜待南門長風拿出結果不就好了嗎?
真他娘的惱人,可恨,可惡。
「少主。」
「上古絕殺生靈陣,他們是真想要他的命啊。」咬著牙,公冶潤鈺憤憤的道,「時間不多了,在這些動植物的生機被吞噬完之前,我們必須找到他,必須帶他離開。」
「是,少主。」
「走。」
公冶潤鈺雖然著急,但好歹還能沉得住性子,司馬金在進入赤霞焚天谷,又親眼目睹這些花草樹木生機殆盡的情景,整個人都抓狂暴走了。
哪怕就是要違反約定,他也絕不能輕饒了那個膽敢在這里撒野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