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多高的灌木叢里,隱隱傳出一男一女的對話聲,即便他們將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仍是沒能逃過宓妃敏銳的感知。
從她猶如過五關斬六將的走到這一步,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已經達到某個頂點,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的警覺,而那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氣,哪怕是用特殊手法處理過一兩次的,依然讓宓妃將其位置給牢牢鎖住。
「我們已經暴露了。」
「誰又能想到,咱們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完全呈現在那個女人的視線里呢?」說到這里,兩人的目光中都不禁流露出一絲後怕,一絲心悸。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讓得兩人都沉默了起來,別說他們現在都受了重傷,就是在實力最巔峰的時候,遇上手掌著他們一舉一動,甚至還能通過林中陣法將他們活活給困死在里面的解安琪,結果已成定局。
並非是他們要長解安琪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而是他們手里壓根沒有任何的籌碼可以與之抗衡。
然而他們都是經過長期殘酷訓練,最終堅持活下來的死衛,甭管在什麼樣的情況又或是身處怎樣的境地之下,自殺這種示弱的舉動,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因此,他們想到什麼都不會想到自我了結自己的性命,即便就是要死,嚴格的信條讓他們明白,哪怕死也要堅持到最後,要麼死在敵人手里,要麼就與敵人戰斗到最後力竭而死。
「要聯系其他人嗎?」。半晌,紅衣女子靜靜的開了口,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上的衣衫更是破破爛爛,可見之前那一戰打得有多麼的激烈。
「聯不聯系都無關緊要了,你以為我們都暴露了,他們還能完好?」盼只盼他們也跟他們倆兒一樣,尚還不曾將自己的性命給搭進去。
「呵…」紅衣女子輕嘲一聲,嘴角勾起一絲涼薄的淺笑,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道︰「但願他們的處境會比我們好一些。」
「別想那麼多了,我替你護法,你趕緊療傷,這個地方也不宜久留。」
「不用了,我傷得比你重,還是我為你護法你趕緊療傷的好,咱們總不能一起死在這里。」以目前赤霞焚天谷中生機消失的速度,紅衣女子並不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活著走出去,但能活一刻是一刻,不是她不惜命,也並非她對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有感情,而是她自己的身體現在是個什麼狀態沒人比她更清楚。
罷罷罷,能活一個是一個,她盼著他能比她走得更遠些,至少不能讓解安琪那個狠毒的女人太得意,「如果不是我比你傷得更重,你以為我會將生的希望留給你嗎?什麼都別說了,抓緊時間活命要緊。」
傳統意義上的死衛,也光武大陸之上的死衛很是有些區別,在這片大陸之上所培養出來的死衛,他們幾乎都是全能型的人才,可以變幻各種身份,以各種形式融入他們所要執行的任務里面去,故而,這群人是擁有感情的,但這感情也是可以被他們所利用的。
「你可想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你不用再說第二遍。」
「但願你不會後悔。」
「呵呵…」後悔麼?也許吧!
但即便就是她後悔了,她也斷然不會承認的,想了想她伸手撫過額前的碎發,沉聲道︰「元城,你說他們能逃得過解安琪安排的這個殺局嗎?」。
鬼域殿,赤焰神君,還有那位君王妃,他們能活下去的幾率是多少呢?
她是真的很好奇。
「誰知道。」元葉口中所說的‘他們’,元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想到這令人膽顫心悸的絕殺之陣,真能活著走出去的人怕是不死也要月兌上一層皮吧!
他們奉了谷主之命,如若遇上鬼域殿的人定要暗中相助,與他們統一戰線,倘若遇上赤焰神君或是那位君王妃,定要恭恭敬敬,不得有半點不敬。
照谷主的說法,他們若有幸跟在赤焰神君或是那位君王妃的身邊,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他們活命是沒有問題的。
「也不知赤焰神君跟他的君王妃在什麼地方,要是遇到他們,我們指不定都能活著。」
「赤霞焚天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想遇到那兩個人又談何容易,更何況這里還陣法密布,一個陣法連著一個陣法的,真真假假誰又能分得清,咱們之所以落得這樣的下場,不也是看走了眼嗎?」。
元葉撇了撇嘴,真心是不盼再遇見陌殤或是宓妃了,天知道要是再遇上一次冒牌的,他們鐵定立馬就得喪命。
可若說天下掉餡餅遇上真的,對方也不定就肯听他們解釋,萬一人家本著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原則,得,他們兩人都死得更冤。
「不到最後一步,我不會丟下你。」話落,元城倒也不再矯情什麼,閉上眼就運功療起傷來。
有元葉給他護法,他也能專心一些,不用分出心神來防備周圍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從解安琪手里接了他們各自的任務,他們那一群人就分散開來,原本他跟元葉表現得不錯,遇上兩撥人一路是鏡月宗的,一路是金陵宮,他們便照計劃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其給除了。
哪怕就是掌控著整個上古絕殺生靈陣的解安琪也看不出什麼端倪,然而,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誰曾想他們還遭遇了一撥絕地山莊的人呢?
于是,他們便暴露了,然後就遭到了慘烈的追殺。
同樣的事情要是再來一次,他們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更何況這還是在解安琪已經知道他們觀音谷有異心的情況之下,她焉能再給他們一線生機?
「有你這句話,值了。」強撐著身子從草叢里站起來,元葉拂了拂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裙,晶亮的眸子里劃過一抹冷光,她都不記得自己從什麼時候起都不曾如此這般狼狽了。
如他們這種常年生活在血腥世界里的人,對于血的味道是極其敏感的,哪怕他們一路逃亡至此,路上的血跡也好還是他們身上的血跡也罷,都采用特殊的手法處理過,但元葉還是覺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你們兩個是觀音谷的人。」
清靈悅耳,又冷若冰霜的女聲猶如一股寒風直吹進元葉的心中,似將她的整顆心都凍成了冰棍兒,風再一吹她就整個兒碎掉了。
「誰?」
元葉右手緊握著染血的長劍,一雙丹鳳眼凌厲的掃視著四周,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判斷那道女聲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
與此同時,靜坐一旁運功調息的元城,亦是猛地睜開了雙眼,渾身的肌肉緊緊崩起,已然是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你們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換言之就是,本小姐沒興趣听你們廢話。
元葉元城對視一眼,免不了彼此背靠著背,神情驚懼的四下觀望,只是那從來人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幾乎逼得他們站不住腳。
到底是誰?
「不說話嗎?那你們便把性命留下吧!」雖然宓妃出現的時候好巧不巧的將他們的對話都听了個一清二楚,也知道他們不是絕地山莊,鏡月宗和金陵宮的人,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宓妃可不想自己在陰溝里翻船。
以她的眼力勁兒自然知道這兩個人傷得有多重,心說︰就算他們是做戲出來要騙她上鉤,也沒道理弄掉自己半條命啊,要知道身處這詭異的陣法之中,可是隨時隨地都有性命之憂的。
憑借宓妃對解安琪淺顯的了解,那個女人不會做這般虧本的買賣。
對方既是觀音谷的人,她就算不多管閑事的出手相救,至少也不會落井下石。
「別,我。我們是觀音谷的人。」
「我們的確是觀音谷的人,原是奉命在解安琪針對赤焰神君在赤霞焚天谷誅殺計劃里面暗中相助鬼域殿的,沒曾想人我們沒有幫到,反倒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元城本不愛說話,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耍性子並不能讓他生存下去。
「姑姑…姑娘可可是鬼域殿的君王妃?」要不怎麼說女人的直覺普遍都非常的準確,元葉腦子轉過那道彎,立馬便確定了宓妃的身份。
雖說她問的是疑問句,可那語氣分明就是肯定句,斷定了暗處問他們話的人就是宓妃。
得了元葉眼神暗示的元城,顯然也是對元葉的說法深信不疑,在他們掌握的情報里面,鬼域殿的君王妃可不是什麼嬌滴滴,手無縛雞之力的絕子那麼簡單,她可是有著足以與赤焰神君比肩的女子啊!
這麼一想,便覺得這個僅僅只是用威壓就能逼迫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神秘女子,定是鬼域殿君王妃無疑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當如何?」宓妃不答反問,直接將皮球給踢回去。
元城元葉傻眼了,額上冷汗直冒,這樣的問題叫他們怎麼回答?
貌似不管怎麼回答,去他娘的都要得罪人好伐!
「還請君王妃帶著我們一起上路。」沉默半晌,元葉覺得在宓妃面前耍什麼心眼都沒用,仿佛無論什麼小動作都會在她的眼里無所遁形,既是如此她還不如直白說出自己的打算為好。
「上路?」宓妃玩味兒似的念出這麼兩個字,「本王妃覺得這個世界挺美好的,暫時還沒有去死的打算,兩位若是想死可以直接抹脖子。」
噗——
元葉元城面面相覷,額上黑線‘刷刷刷’的往下掉,他們不是那個意思啊!
「咳咳,那個君王妃,我我的意思是請您帶著我們一起走。」
「本王妃憑什麼帶上你們。」
「呃…」
是啊,人家憑什麼帶上他們兩個,別說他們能成為她的幫手,就他們現在這狀態不成為她的拖累就是好的。
「君王妃別忘了我們谷主跟赤焰神君可是有盟約的。」元城有些惱怒宓妃的態度,他們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也堅決執行著谷主對他們的指令,哪怕自己都身處險境了,也沒忘要為他們傳遞消息,可她竟然問他們憑什麼?
「你在威脅本王妃?」
明明他們就看不到宓妃,哪怕就是听著宓妃的聲音都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但就是宓妃那不咸不淡,冷到一個人骨子里的態度,讓得元城莫名有些狂躁。
明知宓妃是一個得罪不起的人,他仍是沒能管住自己的那張嘴。
「君王妃你誤會了,元城他並沒有那個意思。」元葉毫不懷疑要是他們惹惱了宓妃,都不用等到解安琪弄死他們,他們的命就得先交待在宓妃的手里。
他們是死衛出生,他們的靈魂打小就沾染了無數的鮮血,手上也沾染了無數條人命,他們身上的殺氣常年不散,若非有特殊的手法加以收斂,不說習武之人就是普通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殺氣。
然而,元葉還是第一次在一個人的身上感受到實質化的殺氣。
那從宓妃身上釋放出來的殺氣,如有實體一般,竟是生生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在本王妃踏進赤霞焚天谷之前,可是未曾收到你們提醒示警的消息,而且也不曾接受到你們谷主傳達出來的任何消息,至于你們口中所提到的盟約,一碼歸一碼,我鬼域殿可沒有違反應下史大鵬的事。」
並非宓妃要故意找茬兒,而是元城那一副她該帶著他們護著他們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她不爽了。
她又不是腦抽,憑什麼要帶兩個受了重傷的人累贅在身邊,是嫌她自己命太長?
宓妃嗤笑一聲,她可沒那麼偉大。
史大鵬主動上門,陌殤的確與他達成了一個交易,但那個交易里面並不包括他們鬼域殿的人要護著觀音谷的人,更何況觀音谷是獨立的,又並非依附鬼域殿而存在,宓妃不認為她有那個立場去護短。
是以,她不出手是本分,出手不過是情分罷了,想以此來跟她談條件,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君王妃所言有理,那我們便不再強求了。」元葉抓住元城的手,不住的給他遞眼色,世人皆知赤焰神君喜怒無常,在她看來這位君王妃只怕更甚。
要問她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她能說是直覺嗎?
「呵呵…」宓妃暢快的輕笑出聲,那笑燦若驕陽,璀璨奪目,「你這般性子倒是坦蕩,雖然本王妃不樂意帶著你們兩個一起離開,但若你們有籌碼拿出來與本王妃交換,那麼你們的傷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控制住。」
赤霞焚天谷內生機殆盡,就算林間生長有各種草藥,宓妃也沒有那個功夫去找,而且找來了藥效也不好,想在這樣的條件下治愈有嚴重內傷的人,無益于是天方夜譚。
「君王妃此話當真?」
「你們應當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只要你們付出相應的酬勞,本王妃出一次手又有何妨。」
聞言,元城元葉皆是心中一喜,說實話他們這是與宓妃初次踫面,誰也不了解宓妃的性情,他們也不可能全心信任宓妃,但若是交易那就沒什麼不妥了。
「君王妃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只要是我們知道的絕無虛言。」
「本王妃信你們。」
「就如同我們信君王妃你一樣。」
「你們都是听從解安琪的統一指揮,那你們可知她在這里布下的陣法是何陣法?」宓妃依舊藏身在暗處,以陌殤教給她的辦法收斂自己所有的氣息,即便是出現武力值在她之上的高手,想要察覺到她都難。
「是上古絕殺生靈陣。」完全不知道宓妃在何處注視著他們的元城元葉,此時此刻只能選擇賭一把,哪怕這很是瘋狂也總比坐以待斃等死的強。
「上古絕殺生靈陣?」宓妃在心里反復的低喃幾遍,水眸中波光涌動,似是海底醞釀而起的滾滾波浪,即將就要破海而出。
絕殺生靈陣,這個陣名倒是取得貼切,無怪乎赤霞焚天谷內生機消逝得那般的迅速。
陌殤的身份到底是什麼,不過只是要取他性命而已,竟然不惜讓對方祭出一個上古絕殺陣?
頗為無奈的撫了撫額,宓妃心中腦中思緒翻涌,一顆心是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她就說這陣法奇怪,完全不在她獵涉過的那些範圍,只是壓根沒往上古那方面去想。
而且在宓妃的認知里,什麼上古之類的,尼瑪,不是只有在神話故事里面才有?
還是說她所在的這個時空,特麼他娘的真的玄幻了?
「誰在守陣,解安琪?」
「君王妃所言不錯,的確是解安琪在守陣,而且她在守陣的同時還施展了魅惑之術。」說到那魅惑之術元葉的臉色就更蒼白了幾分,她秀氣的雙眉緊擰成一團,語帶顫抖的道︰「只要進入陣法範圍之內,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解安琪的監視之中。」
「哦?」宓妃挑了挑眉,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倒是挑起了她的幾分興趣,「可以再說得詳細一點兒嗎?」。
「絕地山莊,鏡月宗,金陵宮還有我們觀音谷派出來的人都听從解安琪的指揮,上古絕殺生靈陣開啟之後,我們分成不同的小組按照解安琪的指示到達她所指定的不同的小陣之中靜待你或是赤焰神君的出現,而解安琪通過她所施展的魅惑之術,發生在那些陣法里面的事情,都將以清晰畫面的形式呈現在解安琪的眼前。」
隨著元葉話音落下,宓妃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非常難看,她有想過那個魅惑之術到底有多厲害,怎麼也沒有料到會這般的變態。